够平安归来就好!
“有人在家吗?”皖月在虔诚地祈祷,门外传来一声叫唤,皖月应了声,大门就被推开了。原来是隔壁的胡老爹,皖月站了起来,将房门打开让胡老爹进屋,老爹抖了抖肩上的雪才进到屋里,来到炉边,皖月递了张凳子给胡老爹后就往火炉里添了两块柴。
“老爹是有事吗?”自从他娘亲死后,皖月几乎将自己与镇上的人都隔绝,自己一人过得清静安宁。其实也是皖月一向性情冷淡,不喜欢别人太过热心地对他,不喜欠人情,又加上镇上很多女性总是别样眼光看他,皖月觉得不自在,所以才将自己封锁在这间院子的,好在镇上的居民都很淳朴,要不他一个如花似玉的未婚男子,哪可能安心地生活。
可是记忆中,母亲在世的时候胡老爹好象经常上他们家来,而且对他极好,母亲去世以后他把自己关在了屋里,胡老爹开始还会上他这来走走,是他不懂怎么跟别人相处,所以老爹慢慢就不来了,他一个人静静地度过了一年多,直到随风的出现。
“月啊,孩子都已经出生了啊,是男娃还是女娃?”胡老爹一双浑浊的眼睛看了看皖月,便移到皖月怀里抱着熟睡的孩子。
“男孩。”皖月淡淡地说道。
“男娃啊,那将来一定很俊,瞧月你这容貌,还有他娘风丫头也是俊得很,你们俩人的孩子无论象谁,长大了都好看,只是男娃好是好,但是怎么也得要个女娃续香火啊。”胡老爹说完这话,轻轻叹了口气,好象为这孩子惋惜一般似的。皖月身体僵了僵,他也知道这个世道重女轻男,可是再怎么都是自己的骨肉,疼爱之心是不会因为是男孩就少的,随风也曾说过,男娃女娃都一样,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分得这么清楚那就不配做父母了。
“老爹?”皖月再次唤来,实在想不通胡老爹上他家窜门是为哪出,两年来,自从他跟风一起生活后,胡老爹每次见到他就摇头,却没跟他们说过话,今天还上门来了,让皖月很是惊讶。
“月娃,你娘亲走了这么多年了,这么些年来胡老爹一直自己一个人过,知道为什么吗?”胡老爹浑浊的眼泛上了泪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吓了皖月一跳,连忙说道:“老爹你怎么了?您是想要说什么吗?”
胡老爹点点头,抽起袖子胡乱地往眼睛抹了抹,悠悠地道:“当年你娘从军队里退伍回到镇上的时候,镇里好多年轻未婚男子都暗暗高兴,因为那时你娘长得俊,又在部队里练了一身好本事,好多男子都喜欢她,当然,我和你爹也偷偷喜欢她,我相貌比你爹好,是镇里的一支花,还读过两年圣书,一直都很有自信,可是你娘亲她最后她却选了你爹,这个打击让我病了好久,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你娘亲会选你爹而不选我,我和你爹从小一起长大,我最了解他了,他懦弱胆小怕事,连喜欢你娘亲他都是暗藏在心底的。”
皖月震惊无比地望着老爹,他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些事。不过……老爹忽然找他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你爹娘成亲后每天都是妻情郎意的,我就跟你爹断绝了来往,没多久就听说你爹有喜了,我病刚好一点,听到这个消息就如五雷轰顶,震得我三魂丢了七魄,又一次病倒了,这一病就病了半年多,直到你出世,我带着妒忌之火来到你家,看到你爹娘抱着你笑得那么的幸福,见到我,都是爱理不理的,我又气又不甘心,趁你爹起身经过我旁边的时候,我故意畔了他一下……”
“就是我那一下,你爹他伤了骨,从此以后就不能再生育,你娘把我敢出了家门,从此不许我往你们家走进一步,而我呢……开始的时候我有点害怕和良心不安,同样也有一丝庆幸,暗自得意你爹不能生了,如果你娘亲想要个女儿的话,她就一定得再娶,所以我在等着机会,一直等一直等,直到你爹死了,你娘都没有再娶,而我,也老了——”
皖月此时已如石化了般,小嘴微张,瞳孔写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老爹在你爹死后一直照顾你娘,你娘虽然不爱我,却也不再讨厌我,你娘临终的时候还握了我的手,要我好好照顾你,说她来生再报答我的恩情,老爹很傻,知道她是哄我的话,可是这样老爹就已经感到很欣慰了,至少她还记着有我这么个人。”说着,胡老爹又是泪流满面。
“老爹——”喃喃唤了声,皖月就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怎么不知道胡老爹跟娘之间的事?按来爹说的话,他照顾了娘,为何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其实是皖月从小性子清冷,不爱接近人,就算对自己的父母,他都没有象别的孩子那样粘溺,而总是保持淡淡的距离,所以多般时间他不是在学习就是躲在房中刺绣,而胡老爹偏偏又是晚上去陪他母亲,所以他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只是胡老爹这样说的时候他难免惊讶过度!
“第一次看到风丫头的时候我就很吃惊,她跟你娘亲年轻的时候多像啊,一样的俊、一样的健壮,我还说月娃命好,遇到了个不错的女子,可是接下来风丫头的所作所为令我大失所望,她那扶不上墙的烂泥样跟你娘亲比起来差远了,害怕她把你后半生害了,老爹好着急,想找个机会好好跟你谈谈,想要你不要跟那丫头一起,免得痛苦一辈子,可是你这门老是关着,我见你们一面都难,就算见着了,月娃你也是匆匆就走,看都没看我一眼,唉!”
胡老爹说着就叹了口气,皖月脸一红,他就是因为随风的堕落而被镇上的人都指指点点的,所以每次见到人时,皖月都是低着头匆匆而过,因为他害怕听到更多难听的流言。
“好象也没过多久似的,想不到月娃肚子就大了,可把老爹吓坏了,知道还是晚了,想不到那风丫头手脚这么快就把你肚子搞大了,看着月娃每天上当铺去当东西,拿回来的永远都是酒罐子和捡回来的菜皮子,月娃水当当一个人儿,看着瘦成皮猴了,老爹心都痛死了,却什么也做不了,老爹自己也都是吃菜皮子,能有啥资格说啥,只是心疼娃了,跟了这么个人,只是……想不到啊!早几天,老爹忽然听到一声娃娃的啼哭,老爹知道娃你生了,想过来看看,却看到那风丫头竟然没醉地模样从外头回来,还拎了几只鸡,脸上笑眯眯的,老爹可是吓了好大一跳啊,丫头不醉的时候看起来真的好精神,老爹虽心里欢喜,又怕是眼花看错,所以又多观察了几天,发现那丫头真的不再出去买酒喝了,今儿一大早又看见那丫头在铲门庭的雪,后来……后来看见她背了把砍刀出门,见着我的时候还打了个招呼,唉,两年了,这人一下变了个样,老爹都有点受不了了……”
皖月露了个柔和的笑,恬静而满足的笑!是为随风的改变而笑,也为自己莫名升起的喜悦心情而笑,更为他们的将来而笑——原来,发自内心的笑,是那样的幸福!
“月娃啊,看到你这样,老爹不多说什么了,这风丫头既然肯好好做人,那就不要限制在这个小镇,上大城市去吧,老爹看风丫头的模样,相信风丫头以后会是个有出息的人,这小镇穷乡僻壤的没前途啊……”
“啊……?”皖月显然是想不到老爹会跟他说这些。
“等过完年,就上大城市去吧。”胡老爹站了起来,欣慰地拍了拍皖月的肩膀,巍巍颤颤地走了。老爹走了多久,皖月一直都没回过神,胡老爹今天带给他的震撼太多,让他有点消化不良,直到随安醒来哇哇的哭,皖月才惊醒,也才知道老爹早已离开,而天空,也开始暗沉……
转变
屋里昏暗的灯光下,皖月坐在饭桌旁,桌上摆着两个小菜已被风雪吹得结成了一团,看不出原来是什么样子,皖月却象没有注意到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门外,尽管外面早就黑嬷嬷一片,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仍然固执地望着,眼里的期盼被焦急取代,皖月却依然不动如山地坐着,打开的门呼呼地吹进来冷咻咻的风,皖月冷得打了个哆嗦,却不愿将门关上。
“咿呀”一声开门的声音传来,皖月跳了起来,却因为坐了太久,双脚似没了知觉般让他一个站不稳,扑通地摔到地上。
“皖月你怎么了?”才进院就看到屋里的门开得大大的,门口坐着皖月一下站起又摔倒,随风将肩上柴禾一扔,连忙冲了过来,将皖月扶起,触到皖月呆呆的眼神和冰冷的身体时,随风吓得丢了魂,抱起皖月随手将门关了起来,来到还有微弱的火炉边,添了两块柴,用力地吹了几口,看到柴慢慢烧了起来才停下,将皖月的手放在火炉上搓了起来,一股怒气不由从胸口升起,两年来,随风第一次冲皖月发火地骂道:
“你个笨蛋,白痴啊你,风那么大,天这么冷,你没事坐在门口干什么,你忘了你才刚生完孩子没几天吗,你不要命了是吗?”越骂,随风的声音越小,最后竟变成了哽咽。皖月一句话不吭,只是安静地让随风给他搓着双手,心——终于安定下来,皖月疲倦地靠着随风肩上聆听着随风有力的心跳!
“对不起,回来这么晚,让你担心了。”将皖月抱紧,随风喃喃地在皖月耳边低语。心里有一个地方破了个洞,正源源地流进来一股热流,暖暖的!随风热泪氲眶,她——终于有了牵挂她的人了是吗?
皖月性子清冷,不会让自己脸上流露出太多不符他性子的情绪,将心底的感情压抑了下来,吸了吸鼻子,轻声问道:“你出去一天了,一定很饿了吧,我去把饭菜热热。”说着,将随风推开,却被随风再度拉进怀里,抱了个满怀。
“看你吹了那么久的风,身子本就弱,都快站不稳了,好了,你在这里暖和暖和,我去热。”不由分说,随风端起桌上那两碗冻成冰的菜走进厨房,盏茶工夫后,她就端回来两碗冒着热气香喷喷的菜。
晚饭过后,随风还在不停地忙进忙出,一会端盆子,一会拿木桶的,好似一点都不知疲倦地忙得不亦乐呼,皖月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凤眼瞧着,眼里竟是痴痴傻傻的表情,这一日,皖月都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完全变了个人一样,不再似以前对什么都是冷冷淡淡的自己,这一日,他才发觉,原来——他很倔强、很任性、很固执,——也发觉他——爱她,很爱很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知道——他的心会因为她晚归而提着,会害怕她出意外而吊着,可是……也因为心里满满的装的都是她,这让他觉得很温暖,心里涨得鼓鼓的!
“在傻笑什么,我烧了热水,快来泡泡,你今天吹了那么久的风,以后会容易落下病根的,泡泡热水让血液循环,这样就不会有这么冷。”将一切都准备好后,发现皖月还是楞楞地站在那看她,随风怔了下,笑了。
“要我帮你脱衣服吗?”语气有点调侃的味道,皖月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却毫不扭捏地点了点头,这下换随风怔住了,嘴唇微张,随即挑高了一边眉毛说道:“那好吧,今晚让为妻我为夫君服务。”
听到这句话,皖月身体顿时僵直,猛然抬头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心跳没来由地加快了速度,为妻……夫君……
“对不起,没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唉!好似她现在总跟对不起三字连一块了!
皖月怔怔地望着随风,嘴唇挪动了几下,终是不吐一言,静静地褪着身上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