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桐拿毛巾擦了擦,柔声道:“你先躺一会儿,爸爸换件衣服好吗?你刚刚把爸爸的衣服弄脏了。”
亮亮眨了眨眼睛,迷茫地看着穆青桐。
穆青桐把他轻轻地放在了婴儿床里,蹲下1身慢慢地将它摇下去,与床齐平。
随即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换上了一件防弹马甲。
亮亮有一会儿没见到穆青桐在身边,马上不知所措地蹬腿,小声地“啊啊”两下去吸引他的注意力。
穆青桐再次抱起他,亲了一下他的脸以表安抚:“听话啊,爸爸一会儿就回来。”
他将婴儿床藏在大床和墙壁的缝隙中,床腿已经被他全部收了起来,扫一眼过去几乎发现不了婴儿床的踪迹,形成了一个极为优良的掩体。
抽屉里放着一把手槍,里面还有六十三发子弹。
穆青桐很快组装好了武器,安好了子弹,将弹夹拍了进去,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上好了膛,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穆青桐又走到婴儿床旁边,俯身亲了他一下:“稍微等一下爸爸好吗?”
亮亮举起小手拍了一下他的脸。
穆青桐顺势亲了一下他软软的小手心。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今天阳光不错,按照惯例,周围的老头老太太们都出来晒晒太阳,下棋聊天。
但今天的情况看上去有点特殊。
周围太安静了,除了他们是被人特地遣散的之外,穆青桐再也想不到有其他可能。
在不知不觉中,他和亮亮两个人已经陷在了包围圈里。
顾及亮亮的安危,穆青桐不敢离开太远,他手里拿着枪,凝神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安静得太诡异了。
穆青桐靠在墙上,干脆闭上了眼睛去感受,他微微侧头,忽然听到四点钟方向传来极其轻微的沙沙声,他当机立断对准那个方向扣动了扳机,“嗖”地一声打出了第一发子弹!
这发子弹打出后顷刻间撕裂了这静止的空间,玻璃应声而碎,散落了一地。
紧接着,一名穿着黑色紧身衣的蒙面壮汉用绳索荡了进来!
穆青桐对着他连续打出了几发子弹,但几乎在同时,大门被人从外面用钥匙打开,涌进了一大批衣着相同的男人。
穆青桐大惊失色,对准他们连续开槍,但子弹打在他们的头部准确无误地卡在了头盔上。
手槍里只有七发子弹,穆青桐一边往后退一边换了新弹夹,重新对着冲进来的人开枪。
他们无一例外地穿上了防弹衣,在这极短的时间内,穆青桐分别试着击中他们的大腿、胸膛,胳膊,可击向这些部位通通无济于事,那身黑衣正是他们的加厚防弹服,只能暂时阻止他们前进,绝构不成致命伤。
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吵到了亮亮,他被这陌生的动静吓得哇哇大哭。
穆青桐心急如焚,偏偏毫无办法,很快抵在了卧室门口。
他们为什么不进攻?穆青桐不明白。
倏然卧室的玻璃发出“砰”地一声响,穆青桐即刻向后看去,一名黑衣人调着绳索正在用脚撞击着窗户玻璃。
穆青桐:“……”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穆青桐在搬进来的时候特地将窗户的玻璃换成了防弹的,单纯地用脚踹绝对踹不开。
要怎么办,他们是冲着什么来的?
穆青桐又换了一个弹夹,把门关上,然后跳上了床,用枪对着门口。
迄今为止这些黑衣人都没有朝他开过一槍,难道他们不想让自己受伤么?
“砰——”黑衣人的双脚撞在玻璃上,整个墙面都开始摇晃起来。
穆青桐呼吸急促,亮亮哭得撕心裂肺,在这巨大的响动里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中,不明白为什么这次穆青桐还不过去抱他。
如果没有亮亮,也许他还会有希望冲出去,但亮亮在这里,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这场战斗他必输无疑。
铺天盖地地绝望压得穆青桐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用槍对着门口,等那些黑衣人开门。
忽然窗外的黑衣人停止了撞击,穆青桐意识到不妙,转头一看,那人已经换了装备,拿出了切割机准备割开窗户。
穆青桐:“……”
到底会是谁?
在他生下亮亮将近三个月后突然袭击,还遣散了周围所有的居民,怕他受伤不朝他开一枪,只是潜进了他的家里……
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亮亮一直在哭,几乎是嘶声力竭了,穆青桐心疼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这时突然间卧室的门被人撞开了!
他瞬间扣下扳机!
“嗖——”
子弹打进了墙体,黑衣人破门而入,穆青桐紧接着打出了第二槍、第三槍!
刚开始进来的人被他打中防弹衣,被冲力击在了墙上,七发子弹总是一下子被打得一干二净,穆青桐恨不得他现在有一把冲锋槍。
而在他换弹夹的时候,窗户已经被锯了个圆圆的小口子出来。
穆青桐看着那个窟窿,还未举起槍,在门口的黑衣人就对着他的腿扣下了扳机,一枚特制的子弹扎了进去!
麻醉药倏然被推进了他的肌肉,药水一下子散开,他的腿登时就没了知觉,当即单膝跪了下去。
而后第二发麻醉剂被射了出来,擦着他的防弹背心边缘,注射进了他的大腿根。
“唔……”
门外的黑衣人一拥而入,冲到床上,将他拖了下来,直接扔在地上,随后又给他打了一针。
这下子穆青桐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三支大剂量的麻醉药让他的视觉和听觉都渐渐模糊,连亮亮的哭声都听不真切了。
但他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捅了一刀子,他想站起来反抗,但黑衣人的脚踩在他的背上,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
蒙面的黑衣人低头,静静地与他对视。
迷迷糊糊中,穆青桐觉得这个人的眼睛有些面熟。
穆青桐艰难地睁开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亮亮从婴儿床里被抱出来,小腿一直在乱蹬,嘴巴张得大大的嚎啕大哭,小脸憋得通红一片。
穆青桐瞬间就落下了泪,亮亮要被带走了。
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带走亮亮?
他们会对亮亮做什么……
黑衣人用亮亮婴儿床里的小被子将他包起来,捂得严严实实的,就露个脑袋在外面,捏住了他的小手让他不要乱动。
亮亮哭得喘不过气,哭声已经渐渐微弱了下去,忽然打了一个嗝,把刚刚喝下去的奶呕了出来。
黑衣人似乎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抱着他出了卧室。
亮亮……穆青桐眼前阵阵发黑,四肢越来越无力,似乎脱离了大脑的掌控,但在亮亮被抱出卧室的那一刻,他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瞬间挣扎着用手肘撑着自己的身体要站起来。
但踩在他后背的脚骤然用了力,一下子又把他给踩了下去。
“唔……”穆青桐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随即便是绝望的哀嚎。
他儿子被带走了。
踩着他的人又俯下1身,与他对视一阵,掰开了他的眼皮观察了一下,似乎在确定药效发挥得如何了。
几分钟后黑衣人撤出了卧室,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带走了穆青桐的槍。
穆青桐趴在地上,地毯早被他的眼泪给浸湿,他动也不能动地一直维持着原有的姿势,后背上还有两个明显的脚印。
他强撑着不让自己闭眼,但三支麻醉剂的强度却让他无法保持清醒,在黑衣人走后五分钟,他终于昏迷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前,与他对视的黑衣人的双眼再次在他眼前浮现。
那双眼睛极为熟悉,虽然没见过他几次,但在几个月前令他印象深刻。
是j7。
皇家警卫队。
室外。
“快快快!呛奶了!”亨利大喊道,“医生呢!医生——”
几名医生匆忙地从车上下来,从亨利手上接过亮亮,开始做紧急抢救。
j7拿着通讯器拨出了电话。
“殿下,搞定了……”j7看了平房一眼,“嗯,按照您的指示,三针麻醉放倒……现在小太子有点呛奶,随行的医生正在救治。”
j7停顿了一会儿又道:“是,殿下。”
他挂了电话后,对医生道:“搞完了马上回王宫,不能耽搁,殿下已经下了命令。”
医生赶紧点了点头。
亮亮呛奶的情况并不严重,只是哭得太厉害有些缺氧,让医生忙活了半天。
不管医生怎么安抚他,他依然不肯停止哭泣,好像知道穆青桐人还倒在卧室里一样,只是他的哭声从撕心裂肺逐渐转为小声抽泣,脸还是通红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上面还粘着一部分白色的奶渍。
车开出去老远之后,亮亮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小小的身躯害怕地颤抖着,让人看了十分心疼。
“怎么还在哭?”j7小声皱眉问道。
医生叹了口气,说:“他在害怕,周围没有他熟悉的气味,也没有他熟悉的人。”
“那他见到殿下会好吗?”
医生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确定……他和殿下没有建立过任何感情,这三个月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和穆先生相处的。”
j7没有任何带孩子的经验,只能沉默不语,默默地祈祷着父子天性,希望亮亮见到殿下能够缓过来。
“你们出来的时候有没有拿穆先生的外套?”医生忽然问。
j7一愣。
随后有队员道:“我记得拿了!”
“快给我。”医生赶紧伸手接过,用穆青桐的外套盖住了亮亮,然后抱着他轻轻地摇晃。
亮亮哭着哭着,忽然闻到熟悉的奶香,终于渐渐安静了写下来,闭着眼睛间歇地抽泣两声,最终止住了哭。
车里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间段并非是交通高峰期,一路上几乎畅行无阻,亮亮哭得有些虚脱了,被穆青桐外套包着,很快睡了过去。
安抚好小太子后,亨利小声询问队员的受伤情况,穆青桐的枪法他早就领教过,一向快、准、狠。
为了防止队员受伤,他们特地穿上了新研制出的防弹衣型号,即使行动不便,但能确保绝对安全。
随即队员们纷纷做了手势,告诉亨利说自己并无大碍。
江曜焦急地在王宫里等待着队员们回来,他的心情极为复杂。
一方面他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儿子,另一方面,穆青桐却还昏迷在租的房子里没有清醒,如此大剂量的麻醉对他身体会造成什么影响?
这个计划是他布置了很久才实施的,为了今天这一步,他特地让装备部研制了这一款新型的防弹衣,又提前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
穆青桐刚刚生产完,身体不会再短时间内恢复到原先的水平,任何袭击带给他的伤害都可能是平时的数倍。
但他们不能拖得太久,时间一长便会露馅。
所以江曜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最终决定在亮亮快要三个月的时候让警卫队去把孩子抢过来。
让穆青桐真正地一无所有,把他逼进绝路。
这场戏不知道能不能骗过赫尔曼。
为了确保没有表演痕迹,穆青桐之前就跟他说过,如果他有了什么计划,不必跟他打招呼,只要他稍微知情一点,反应就不会达到最自然的效果。
江曜目光凝重地坐在窗边,望着繁华的亚尔城,心绪繁杂不能平静。
论对自己狠的程度,穆青桐无疑是最厉害的之一。
约莫等了半个小时,警卫队的车匆匆从秘密通道开进了王宫。
亨利抱着亮亮不敢走得太快,生怕惊扰到他的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