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媺。”司空煜好不容易才喊出这一声,他自觉是含情脉脉的低沉温柔,可听到这声呼唤的乐媺却一下子全身防备起来,他甚至能感到她身子不为人察觉的想到挪开去,黑黑的眼睫不断的扑闪着,她此刻就如同一头机警的小鹿在闪避悄悄靠近的猎人。
“司空表哥,你还不认得容笑岚吧,她家从苏州来的。”乐媺强压住心里的不安,她此刻真是只想躲开来,可这狭窄的车厢哪有地方躲,心里有个声音还在提醒说,不对头、不对头、今天这位公子爷有些不对头,以前他可都是妹妹长妹妹短的,象刚才这么——这么缠绵的叫法还从来没有过,他那眼光也不对,象是要灼伤自己,太吓人了,不管怎么样,不能让他再说下去。
“小媺,”少男第一次想向心上人表白,都是患得患失的,怕人家心有所属,司空煜也一样,何况他心里明镜儿似的,乐媺心里只装着表弟,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试一试,如果乐媺能左右为难也是好的,那就说明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可他心中的少女再一次赶在他开口前急急的说道:“她是南边人,生的比我可漂亮多了,你想不想结识?这样好不,哪天我带她让你和沐白哥哥见见,她人很好,我和她现在最能谈得来。”
司空煜叹了口气,知道她今日是不会让自己把话说出口了,乐媺那惊慌失措的眼神和举止他明白,她已经隐约的感觉到了他要说的话,但她不想听,她和爹娘一样,心思永远只放在别人身上,自己永远是在一旁,她得闲儿想起时才可能看一眼。
“你又结识了何许人?”司空煜的脸色恢复到如常日那般不羁的形状,轻松自在的接起乐媺刚才的话,他刚才压根没听清她说的名字,左不过是个和她仿上仿下的女孩吧?
“新任户部侍郎家的小姐,样貌好,性子也好。”乐媺的话讲的就好象媒婆一样,你这想要牵红线不成?
“他爹原做过苏州经略史的那个?”司空煜的脑子里好象对此人有些印象了。
“就是呀。”乐媺也不复刚才的紧张,开始放松了语调。
“倒是个懂经营的,还有些才干,他的女儿定是个精明的。”
“那倒没看出来。”乐媺想了想,终还是摇了摇头。
“你要能看出来就怪了。”虽然司空煜这话说的在旁人看来是不大入耳,但乐媺很高兴他又同平常一样了,车厢里好象又宽敞起来,她气喘的都匀了,空气中好象还能闻到花香呢,也是,现在可正是花开的好时候呢,刚才怎么没就没闻到呢?
说实话司空煜倒不是对谁抱有成见,只不过是就事论事的在心里多琢磨了一下,这位新上任的户部侍郎短短几年便谋得了入京的肥缺,自己是有些手段的,当然也不排除他本人确有才能,而他如今的夫人那更不是一般女人,听闻自小在家中是做绣娘的,长的颇有姿色,为这侍郎的正妻送绣庄的花样时,入了府上主子的眼,跟着他几年后生了一女一子,也就是前两年这位户部侍郎的正妻香消玉殒,她才见了天日,凡是和她打过交道的各府女眷均道是个心思缜密、言语讨巧、颇有些八面玲珑形状的女子,照此想来,他两人的子女必不是个死心眼的。
他当然不能将心中这样的想法讲给乐媺听,关键是你讲了她也未必会信,被乐将军娇惯的她少经历复杂的人或事,估摸着将来只盼着将她送进陈府就算功德圆满老怀安慰了。
司空煜当真是乐将军的知音,他果然有这样的打算,还问过一脸娇羞的女儿,可是对沐白有意?若是有意,爹和你陈伯伯商量商量,乐媺急忙拦在头里,她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哪有女家这么主动的?自己还是先和沐白哥哥说明白,万一沐白哥哥不喜欢自己、爹失了脸面呢?
司空煜这天本就心情低落,回府后也无心用饭,在房中百般无聊的走来走去了半晌,便想着去书房寻些难读的书来让自己脑子别空着,可刚到半开的门前便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现在就给煜儿提这事儿是不是太早了?”司空夫人她象是不赞成太尉大人的什么提议,听到和自己有关,司空煜小心的停了脚步,默不作声的细听起来。
“是早,可他不能象煊儿那样有出息,还是先成家吧,兴许娶亲后就能稳重些,还能早点儿为咱们家开枝散叶,我也不求他别的了。”司空湛这句无疑是一记闷棍打在司空煜身上,怔忡间他有些糊涂了,难不成爹真是对自己失望成这样?
“煜儿不过就是玩心重了些,再容他两年空儿。”司空夫人对儿子还是存有太多的希望,这么早就成亲也要问他愿不愿意才行。
“也不是说非要他现在就成家,我就是让你先相看着,前几天工部的徐尚书提了个话头,他家的大女儿比煜儿大上几个月,你说成吗?”司空湛可能是对这徐家小姐还算是满意,要不然就不会提了。
“咱们是不是要和孩子商量商量?他虽然话少,可主意正着呢。”司空夫人相对来讲是个民主的家长,不搞一言堂,主要是她自已的婚姻大事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此也就不压制儿女定要如此,不象某些人,对自己和别人是双重标准。
“他能有什么主意?小的时候就顽皮的讨人厌,这两年倒是一声不吭的更难教了,就该找个人管他才对。”司空湛因自己的权威在小儿子面前没有竖起来而有挫败感,也不怪他竖不起来,司空煜鬼的很,讨打的时候是有,但也没法儿多打,一打就要生病,谁知道真假,反正就是病了。
“你先别搭徐尚书的话,我先问问煜儿的心思再说,别再委屈了他。”还是娘心疼儿子啊,听着这话的司空煜觉得还是娘亲。
“告诉他爹娘的意思是让他早成家,以后举止稳重要紧。”这当爹的明显要左右儿子的终身大事,就不想想自己年轻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煜儿在宫中可有何差错?”听这话茬莫不是儿子当差有了什么不是?司空夫人犯了核计。
“倒是没什么错,就是太受人待见也不是好事儿。”司空湛没想到在家中不声不响的儿子在外面倒是有个好人缘,凡是他巡值到后殿的时候总有那么一群宫女扎堆,虽说并没有什么麻烦惹出来,不过宫里就是个是非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是在这桃色新闻上出了事,这可是大麻烦,宫里的女人是碰得了的么?
“那是咱儿子招人喜欢,有什么错了?”司空夫人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吓唬我呢。
“在宫中当差招人喜欢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总之多小心些,以后说亲事的时候也不会多费唇舌。”
“知道了,儿子有个好名声才能说个好媳妇进门才是。”司空夫人有些伤感,时光催人老啊,一转眼就要给儿子娶媳妇了,不知以后是哪家的女儿和自己有缘。
司空煜没等听完便阴沉着脸回到了自己的房中,连府中的下人都心里暗道二公子怎么脸上没笑模样了,闯大祸了不成?司空煜也没心情理会下人不解的眼光,今日接接连连的难过事都聚到了一起,他向来坚定的心也有些捱不过了,原来不单是爹爹对自己失望,也不能太怪爹爹,自己和大哥是没法比,自然不能把司空家的厚望寄托在自己身上,那乐媺呢,那个傻傻的女孩儿,她以为不让自己说出口,那么两个人就还会如以前一样,没有什么改变,她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换句话说,她什么时候才会把目光从表弟身上挪开一点点,看一下自己呢?
“小媺。”司空煜低沉的唤了一声,随后苦笑着仰倒在榻上,自己难道要放弃那一直在心中的温暖,孤单冷清的和另一个人死气沉沉的过一辈子?不,绝不,他在心里这样和自己说,可总要想个法子把眼前的这档子事应付过去才行,自来儿女的婚事父母有着莫大的权利来决定一切,轮到他家也不例外,怎么好呢?烦躁的司空煜又下了榻在房中踱来踱去,犹如困兽一般,屋外的天色渐渐沉了下来,他也不命人掌灯,就呆呆的在那里胡思乱想,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辙来,遂推开门出府散心去了。
司空煜本想着独自一人走上一走也就能心里好受些,巧的是没走出多远便遇到了宁候爷家的大公子,两人现在同在宫中当差,平日自然走的不远,这位大公子见他身边一个侍候人也未带的孤身独行便将他拉去吃酒,司空煜这时的心境还真就想着有个人共醉,借酒浇愁呗,不过他没想到宁候爷家的公子去的是百花楼,吃的是花酒。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有些小筒子急着想看两个人入洞房,估计下周就有眉目了,好饭不怕晚,吃的香才最重要是不?司空小同学都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耐心守着小乐,你们也要支持他啊
第三十二章
其实宁候爷家的大公子虽说是百花楼的常客,他倒也不算多好色,只不过就是贪图这儿的燕语莺声,热闹喧哗,比在宫中乏味无聊的当差好过多了,况他到这里来也就是听听曲子,下下棋,再吃些酒,和红颜知己亲近亲近,他倒是也想成为花魁的入幕之宾,可惜这百花楼的几位花魁均是卖艺不卖身的,想染指也非易事,他本人又不太喜欢心高气傲的仙女,因此他看中的女子在司空煜眼中便只是中上之姿,不过倒是温婉沉静,两人默契的打情骂俏一看便是来往有些日子了。
司空煜初进这百花楼的门时也觉得有些不妥,但总不能抽身就走,硬着头皮就进呗,偏前面的这位公子爷又来了这么一句,‘司空兄弟,看你是心里不痛快,提醒你一句,别和这里的姑娘拼酒,让她们占你便宜。’说的司空煜憋不住笑了,他这一笑倒让门内迎上来的姑娘看的愣神,还少见这么俊雅的公子爷,她那眼光便象沾在司空煜身上一样,宁候爷家的大公子在心里一个劲儿的偷笑,到底是生的好就占便宜,估计司空煜进这百花楼都不用银子,看着看着马上这就有往他怀里跌的了。
司空煜到底是第一次进这秦楼楚馆,颇有些不自在,可转念一想,自己身旁的这位公子爷就没自己现在这麻烦,他张扬惯了,哪个府里不知他最是‘怜香惜玉’,对青楼女子更是出手豪爽,因此上少有思量到他头上的,不知不觉吃了几杯闷酒的他唇边便浮起了得意的一抹笑,眼中的风情借着酒意也流转开来,看来爹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自己今日这一遭儿倒也没白费,至少让觊觎太尉府公子的各府死了那条将女儿嫁过来的心,再就看看这里的花魁有没有自己的意中人漂亮,满足一下男人正常的好奇心,他仔细打量的结果便是从小看到大的那个才最顺眼,正在抚琴的这个样子生的倒是端正,就是这媚眼抛的太快了些,怎么着也要矜持点儿才行,自己这可进来没多大工夫。
不过是两三日的工夫,京中各府都风闻太尉家的公子迷上了百花楼的彩蝶,还是宁候爷家的大公子牵的线,真是什么样的人找什么样的人,早就看他不象是个稳重的,一双勾魂的桃花眼,不声不响笑起来的样子俊俏妖娆,这下子算是显形了,此风声传出没几天,徐尚书家的大女儿便与别家订了亲,徐尚书再见司空湛时只剩例行公事的打哈哈了。
“你说他是不是想气死我?”这天,司空湛早早的下了朝,回到府中便是一阵的絮叨,还好没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