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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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流云-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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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歌(二十七)

  二十七
  一身戎装的拓拔宏又带着十多个护卫匆匆赶来,看清周围仅余的七八人,不由得大怒道:“出了什么事?人呢?为何只有你们几人!”
  “有几十个去了西城救火。”有个胆子稍微大些的护卫小心翼翼地应道。拓拔宏虎目圆瞪,生气地指着吓得瑟瑟发抖的护卫破口大骂:“胡闹,西城之事何时轮到你们插手,小心被他们反咬一口,说我们心怀不轨。你们在土城也不是一两日了,怎么如此不知轻重。就算西城烧成了灰,也不可冒冒然出手。”显然是气到极致,他一边骂还一边跺脚,恨不得要把脚下石板路跺出个坑来。
  骂了足足有半株香的时间,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直到他骂累了稍停,终于有个护卫鼓起勇气展出来,半低着头,倔强地说道:“方才明明是拓拔统领您让马三和刘威各带三十人前去救火的,我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护卫好不容易辩解完,吞了口唾液,怯怯地抬头看一眼拓拔宏,却见他脸色白得吓人。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编排我!”拓拔宏钢剑挥出一道寒光,直直地刺向护卫的脖子,在他咽喉处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却怎么也没有再往下。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就算再愤怒,也还保留最后一份理智。
  “属下不敢,但刚才大家都亲眼见过正是统领您派他们去的属下不敢撒谎。”这护卫双腿打着颤,却仍咬紧牙关死撑着,竟连停顿都不停一下,大声地质问起拓拔宏起来。
  拓拔宏一愣,目光朝其余几位护卫一扫而过。他们马上把头低得更低,却无一人出声否定护卫的话。
  拓拔宏沉住气,缓缓开口,“警铃响时,我正与公子在议事,随后出门,身后这几十护卫均可证明。莫非我和公子,还有这些人联合起来诬陷你们不成!”
  那几个护卫顿时面如死灰,眼中射出绝望神色,再不作声。
  拓拔宏绕着他们走了几圈,心中疑团越来越多。沉沉地出了好几口气,终于镇定下来,将这几人押入牢房看管,待找到那救火的那些护卫后核对口供,再行处置。随后越想越不对劲,急冲冲地折身去向庄翼报告。
  “老奴已经仔细询问过了,在场所有人都证实,拓拔统领的确曾到过塔底,并向其发号施令。看他们的口供,应该不是在说谎。”头发花白的蔡叔恭敬地递上一卷笔录,始终未曾抬头看一眼旁边气急败坏的拓拔宏。
  “不是,真的不是我。”拓拔宏急得搔头弄腮,一边绕圈子一边直跺脚。
  “自然不是你!”庄翼随手将笔录扔到一边,不以为意,“警报响起时你还在我身边,绝不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赶到塔底。只是——”拓拔宏见庄翼不怀疑自己,马上喜形于色,又见庄翼忽然转折,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急忙问道:“只是如何?”
  庄翼冷冷一笑,“只是这几十人也不可能都撒谎。唯一的解释就是,城里有两个拓拔宏。”
  “两个拓拔宏?怎么可能!”拓拔宏翻着白眼,摸着脑袋一脸不解,“我娘就生了我一个,怎么又出来一个?”
  蔡叔沉声接话道:“公子的意思是有人易容改装,混入土城?”
  庄翼点点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
  “属下马上就去查看这一月来土城新近人员的名单,若有奸细,应该是最近才潜入。”蔡叔后退几步,恭敬地朝庄翼行完礼,转身悄然离去。拓拔宏望着他渐渐离去,张开嘴想说什么,又没出声。
  “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庄翼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心里藏不住事,索性自己开口。拓拔宏缩了缩脖子,脸上有些古怪,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属下只是想说,既然此人精通易容术,那么若是扮作我们身边的人,甚至扮作公子您的模样,那我们岂不是都遭秧了。”
  庄翼甩开宽大的衣袖,缓缓起身,淡然笑道:“不论这个人的易容术有多高明,都不可能扮的丝毫不差。每个人的相貌都有自己的特点,说话、表情、动作、眼神,不可能瞒得过亲近之人。这人之所以晚上出来就是这个原因,晚上光线太暗,加上你的统领身份,使旁人不敢也看不清你的相貌。他匆匆离去,就是怕人越来越多,最后被护卫们看出破绽。此人心计深沉、冷静,若潜伏在城中,绝对是个巨大的威胁。所以,一定要尽快将此人找出来。”说到此处,庄翼脑子里忽然冒出余生和陆子澹的影子,顿时动了疑心。
  拓拔宏并未看出庄翼的心思,恍然大悟地点头道:“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道理。公子请放心,土城管理一向严格,蔡老定能很快找出敌人,以绝后患。”
  庄翼冷哼道:“若仅是东城那还好说,但西城那边,索罗娜处处和我们作对。若她有心袒护此人,我们的行动就会很被动。”
  一说到索罗娜,拓拔宏就有些忿忿不平,恼道:“索罗娜这个女人真不知好歹,明明是于邪与于阊阖二人为争汗位相互残杀至死,她不去刺杀于邪为夫报仇,反而处处同我们针锋相对。又不是我们杀了她丈夫,真是莫名其妙。那于邪更是气人,明明知道那女人是条毒蛇,却把她贴身养在身边,百依百顺。看他那窝囊样,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我们沙漠里的汉子。”
  庄翼眼神稍黯,若有所思道:“情之一字,太过难解。于邪此人一方面阴险毒辣,另一方面却柔情似水,正是走了极端。索罗娜这女人不可小觑,你道她不知于阊阖死于于邪之手么?不过是对他虚与委蛇罢了,一旦有机会,她会毫不留情地除掉他。当然,这个机会就在她设法把我们赶出土城之后。”
  拓拔宏一向对索罗娜十分反感,听得庄翼如此一说,更是愤怒,大骂道:“这个女人真他妈的太不要脸了。若不是公子,他们怎么可能找到土城,怎么可能在这里安稳的住下。照我说,于阊阖已死,我们也不必再守什么规矩,讲什么情面,一块儿将他们赶出西城才是,省得在这里碍手碍脚,还口出狂言。”
  庄翼摇头看了他一眼,颇是无奈。早知这家伙是个武夫,也不指望他能自己想明白,只得好脾气地解释道:“于邪手中还有上前狼盗,我怎么会做出这种舍本逐末之事。我们与郑军还有许多交手的机会,我可不愿牺牲我辛苦培养出来的家将和士兵。于邪贪财,只要诱之以利,便能为我所用,又何必在乎这一时之气。”
  说到此处,庄翼全身泛出寒意,眼中一片杀戮之色,一字字道:“待他们无用之时,我再让他们与土城一起永远消失在这片沙漠上!”
  拓拔宏闻言骇然,惊道:“公子,您的意思是——”
  庄翼冷冷一笑,嘴角勾起丝丝邪意,一步步走到窗前,指着窗外土黄沙地、破落屋檐,在昏暗的灯光下摇曳。“你看,你看这片沙漠,没有青翠的山峦,没有潺潺的流水,没有娇艳的花朵,更没有熙攘的人群。有的只是一片黄沙,一望无垠的黯然色泽,白天酷暑难当,夜晚寒冷如冰。生活在这个地方的是被上天遗弃、捉弄的人,拓拔宏,难道你希望你的一辈子,你的孩子,你的子子孙孙在这篇黄沙中成长吗?为了一个水源或是一小块绿洲而厮杀拼命,让他们像狼一样过着孤独悲凄、颠沛流离的生活?”
  “你也不愿对不对。你也想踏上那方肥沃富足的土地,过着自由自在、舒适富足的生活,也想像他们一样,在闲暇看看日出,赏赏月光,陪着妻儿共享天伦。可是你不要忘了,是谁将你和你们的族人赶出了草原,被逼到这荒凉地方。正是大郑,是大郑李氏,正是这群阴险无耻的小人!”庄翼双拳紧握,肩膀颤抖,目中射出仇恨的光芒。“我绝不会让他们永远站在权利的顶端,我要把他们推到地狱,那里才是他们真正的归宿!”
  天阶凉如水,夜色暗无边。
  陆子澹进屋点灯,一转身,赫然对上一人影,先是一愣,看清面前人的长相,稍稍松了口气。正是余生双手环抱着朝他似笑非笑。
  “火是你放的?”陆子澹一边将人皮面具点燃,一边问道。
  余生并不否认,看着那张面具渐渐化为灰烬,有些惋惜道:“这么精致的一张脸,就这么毁掉,真是可惜了。”
  陆子澹淡淡一笑,将地上灰烬收起,从窗外伸手让它们随风飘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它既然被识破,以后便再无用途,留在身边反而是个祸害。它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万一被发现,你我都在劫难逃。”
  洗了手,擦干水渍,抬头见余生仍端坐在屋内,遂笑着提醒道:“余兄莫非要在我屋里过夜?一会儿拓拔宏过来,我们怕不好圆场。”
  余生盯着他看了半晌,高深莫测地笑,缓缓往外走,步至门口忽又转身道:“你一定发现了什么!”
  陆子澹一摊手,笑而不答。

  离歌(二十八)

  二十八
  果不其然,余生刚回屋躺下,就听见院里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拓拔宏带着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二话不说,就吩咐士兵们将他们的居所翻了个底朝天。自然是一无所获,余生就双手抱肩冷冷地瞪着他,脸上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竟看得拓拔宏心里毛毛的,迅速地带着人去了别处。
  陆子澹那边也没有发现,他倒是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待搜查的护卫一走,就慢条斯理的关上门。院子里很快就冷清了下来。但还没来得及躺下,余生那恼人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陆子澹知道他若不打破沙锅问到低誓不罢休,无奈开了门,细细跟他说起。
  “你说庄翼是郑国元勋之后?”余生听罢陆子澹的叙述,有些不敢置信地大声问道。当年他曾特意调查庄若水,发现此人身份神秘异常。他从十四岁就跟随吴王四处征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所有的一切信息均是从他十四岁才出现,关于他的身份,他的来历,他富可敌国的家产全都是个迷。
  陆子澹轻轻点头,沉声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我原本也没想到,直到进了土城,看到那白色高塔。”他看了看余生,正如他所料,果然是连眼睛都不眨,十分感兴趣的模样。不由得笑笑,继续道:“此事还得从百年前太祖皇帝时说起。当年太祖皇帝建立大郑之初,漠北仍有大片地域不在我掌握中,时常有部落袭击大郑百姓,太祖震怒,一气之下竟派了当时三位大将,一起攻打漠北。这三位就是开国元老孙不惟、乔正天将军,和我陆家先祖则诩大人。”
  余生听到此处点点头,显然对于郑国开国的那段鲜为人知的往事了解颇深。“当年郑国太祖皇帝北征的事我倒是知道,漠北各部倒是服了,但郑国似乎损失也不小。”
  陆子澹眼中射出惋惜之色,摇头道:“何止不小,当年出征十万,最后活着回去的不足两万人。八万多人的生命就终结在这片土地上,其中大部分,都死在沙漠里。”
  余生知道他很快要切入正题,遂不再插话,静静地等待他继续。
  “当年在沙漠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我只是从陆家先祖的一本手记中零零碎碎地看到了一些记载,那上面就说起过那座白色巨塔。可以确定的是,太祖皇帝对孙家的怀疑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后来步步紧逼,才最终导致了孙家被灭满门的悲剧。”虽然是百余年前的往事,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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