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知道了,还不得吓着他老人家么。”
虽是这么说着,却还是举步离开了沈府。
而被水湛拉着往书房去的林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侧头看着脸色不大好看的水湛,疑惑道:“三哥,你怎么很生气的样子?”
“没有。”水湛抿了抿唇,下颚绷得死紧,可愣是装得一脸沉静。
林泽默默地耸了耸肩膀,这样子要说他没生气,打死也不能信啊。侧首看了一眼自己被水湛攥得死紧的手腕,林泽估摸着,等会儿撸起袖子,大概也能瞧见几道深浅不一的痕迹了罢。
等到在书房里,一杯热茶都喝了下去,水湛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只是看着林泽的目光,却让林泽越发的不安起来。
这种目光让林泽突然捕捉到了一抹异常的熟悉感,好像很多年前,记忆深处曾经铭记过这样的目光。沉静的像是未央湖里最深的潭水,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阴郁。林泽挪了一下。身子,咧了咧嘴笑道:“三哥怎么这么看我,要是我也让三哥不痛快了,就像打发王爷一样打发我出去也就完了。”
水湛静静地凝视了林泽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我永远不会这么做。”他的声音又沉又轻,又急又缓。
林泽闻言微微一怔,似是怀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探寻再次望进水湛阗黑的眸子里。从那双沉静的眼睛里,林泽只看见了自己微怔的脸,已经长开的桃花眼瞪得大大的,眼角上翘,加上一副傻呆呆的表情,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精明,莫名地有些说不上来的稚气。
水湛见林泽没有回答,已经伸出手握住了林泽的双手。他的手心有着炙热的温度,握着林泽常年发寒的手,那温度好像一下子又升高了不少,直直地传递到林泽的心窝子里去。
林泽脑中晕乎乎的,只想到,曾听闻人说起“十指连心”,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你妹妹及笄也不过一年后的事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林泽看到水湛的神色有几分紧张,握着自己的手也有些发颤,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竟生出几丝与现在不相符的喜悦来。
“玉儿年纪还小,我和父亲都想着要再留几年才好。只是她如今获封了郡主,婚事也由皇上和皇后娘娘作主,我和父亲纵有心也是无力。再者,裴大哥是将门虎子,又与我有同窗之谊,他的人品我最信得过的。将来玉儿嫁入裴家,想来必是举案齐眉,琴瑟和谐的一桩美事。”
“如此说来,你也知道你妹妹再有一年就要出嫁了,那你呢?”
“我?”察觉到水湛握着自己的手越发的紧了,林泽勾起唇角笑了笑说:“犹记得皇上曾召我入宫,当时钦天监的刘大人也在,还替我算了命数。说是弱冠之前不宜娶亲。若是娶亲,则玉石将裂,朝夕不保。既然都有这话了,我怎么会还有什么打算呢。”
“这是明面儿上的话罢了,虽不能婚嫁,可若是定亲……你,你父亲未必不会为你寻一户好人家的姑娘。”
“寻常人家的姑娘,哪一个不是及笄之时就要嫁娶的。难不成为着我行弱冠礼方能娶妻这话,得等到多年后吗?想来,那是少有人家这样肯的。”
林泽说着,因想到林如海初次听闻这话时,那副忧愁焦虑的神情,也笑着摇了摇头。
谁知,正是由于他这个反应,反而让水湛更加不安了起来。钦天监刘大人回禀的话,不过是因他授意而胡诌出来的罢了。那时候,他还不甚明了自己的心意,只是一味想着,林泽年纪还小,若贸然定下亲事,日后必然要有事端的。何况,林泽是他的亲弟弟,在他看来,无一处不好,也是因着如此,便如何也看不上皇上口中所谓的大家闺秀了。总觉得没有一个人家的姑娘堪堪配得上林泽。
刘大人打着钦天监的名号在皇上跟前信口胡说了一番,倒没让皇上起疑。再加上有他在一旁说和,皇上爱惜幼子之心,他再明白不过的。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皇上便信了十成十。
林泽襁褓之中就远离宫廷,皇上不能以亲子之恩相待,如今既听闻若过早娶妻会有损林泽福泽,又如何肯冒这样大的险呢。
这事恰如水湛当初所想一般,皇上信了这话,找来林如海也好生的告诫了一番,更是把这事也告知了皇后,亲近之人无一不知。也是因为如此,林泽娶妻之事,到底算是告一段落。
水湛以为,自己不过是一片拳拳爱惜幼弟之心,故而总想着要将林泽留在自己身边。寻常女子,无一个有资格堪配林泽。不说林泽实际上身份尊贵,便是如今担着林家长子的名声,又是深得皇上重用的年轻臣子,未来的光景前途可想而知。那些想与林家结亲的大臣不知凡几,水湛明里暗里地虽然打发了不少,到底架不住林泽越来越耀眼,也越来越让那些人惦记。
然而,当水湛今日跨进府门,就听见林泽和水溶的交谈时,他心头恰似被人点燃了一把干草。熊熊的妒火几乎要把他的理智都烧成灰烬,连看着水溶的目光,也第一次带上了几分恨意。
是啊,他好恨,水溶就这样打破了他和林泽之间平静的表象。也恨,因为水溶的这一番话,他终于看清了自己龌龊的内心。林泽是自己的亲弟弟啊!血浓于水,不得抵赖。纵使他们从小分隔两地,一个居庙堂之高,一个处江湖之远。可他对林泽的亲近之情,无一不发自内心。况且,他本就知道,林泽的身份、来历,可是却仍旧踏入了这禁忌一样的关系里。
“三哥?”
眼瞧着水湛的眸色越来越沉,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林泽不由地有些急了。忙伸手使劲地摇了两下,终于把水湛跑远的心思给拽了回来。
“三哥,你没事儿罢?”
“虽则你弱冠之年方可娶亲,然而早些定下一门亲事也无不可的。我听闻,都察院副都御史陈大人就常常赞你是少年俊彦,对你青睐有加的很。还有工部侍郎家的千金,也是个才貌双全的美人儿,若你有意,三哥也可为你去说合……”
说到底,终究是他想得多了。
林泽只觉得自己的手渐渐发冷,即便是被水湛滚烫的手握着,然而从心底里涌上的寒气却还是止不住的蔓延开来。垂下了眼睛,林泽低声笑道:“有劳三哥为我这样留心着,只是我往日都一心只在文书典籍上下功夫,反而没有着眼这些。”
说着,便又抬头看向水湛清俊的眉眼,淡淡笑开:“三哥比我还年长些,也好快为自己打算打算。三哥口中提到的这几家,素有贤名,想来必是极好的。我在这里,可要先预祝三哥能尽早抱得美人归,我才好赶着三哥的脚步,也娶一房贤妻啊。”说着,手已经慢慢地抽。离开来。
水湛静静地看着林泽含笑的眉眼,胸口窒息般的疼痛,嘴上却道:“说得是啊,我是该好好儿的……想想了。”
林泽闻言一僵,嘴角的笑容也顿住了。他看着水湛,极力想从水湛的眼神中看出什么来,却最终什么也没有寻到。手脚冰凉彻骨,可林泽却觉得半边身子都要麻木了。慢慢地站起身来,林泽只笑道:“叨扰了半日功夫,早知道还不如和王爷一道走了,现下反而没了王爷的马车可以搭乘。”
“我让人亲自送你回去——”
不等水湛把话说完,林泽已经亟亟地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
“三哥好意,我心领就是。三哥就此留步罢,我只随意溜达溜达就是了,左不过身边又不是没人,三哥也别见外了。”说罢,转身便已出去了。
长安本就站在门口候着,一见林泽冷着脸出来,神色凄惶,再回头一看水湛,只见水湛眉宇间甚是惊痛,心头一惊,却不敢多问,忙追着林泽的脚步走了。
水湛半偏着身子僵坐在椅子上,直到夜幕低垂,明月升空,才慢慢地举起林泽吃过的茶碗,就着林泽用茶的地方,饮下一口冰冷的茶水。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头,水湛却眉也不皱,直到把杯中剩下的茶水都饮尽了,才展开一抹较之茶水更为苦涩的笑意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感情戏。。。。
太久没写林泽和水湛,奴家表示……手感都要没了,Σ(っ ;°Д ;°;)っ希望这一章的质量得到认可。
第九十六章
看了一眼正埋头在书海里的林泽,闻希白摸了摸鼻子没吭声。他也闹不明白;这林泽的脸色怎么一天比一天难看了;一副冷面阎王的样子,瞧着方圆数十里怕也没个同僚敢去搭话的。啧啧啧;砸吧了两下嘴巴,闻希白在心里默数这俊美小生变成冷面阎王的日子是打什么时候开始的……一数,可不就是堪堪进入寒冬腊月的那段日子嘛。
哎呦喂,闻希白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子。
他就说呢;这林泽的脸色沉得可以啊;可不就是裴子峻那厮惹的祸嘛!要说这刚过完秋天,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左不过茜香国联合了几个乌合小国,在我朝边境时不时地骚扰一下,今上本来只想给个警告来着,谁想三皇子倒是有魄力,在朝堂上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就是他也侧目哗然。
三皇子其人他是知道的不算多,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就是三皇子、北静王爷那都是和林泽关系铁打的一样,可亲热了。没想到这三皇子请求亲自领兵,林泽居然半点表示都没有,临了送行都没去,苦了他,在秋风瑟瑟里站了大半日,光顾着看那起子小心思动得忒快的大臣们你来我往的敬酒送行。
这事儿也就是一个小插曲。闻希白觉着,林泽之所以这么反常,那必须是跟自家挂钩儿的。这么一想,时间又凑巧那么一掐,哎呦呵,可不就是裴子峻那厮年后就要娶妻了嘛。
林家的闺女那是满京城里没一个不赞一句好的,不说父亲是吏部尚书又身兼内阁大学士,就连兄长那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一个,身中探花又一入朝就进了翰林院,那可是最清贵不过的去处了,加上父子二人都是天子近臣,满朝文武谁不想家里联上这么一门姻亲啊。
可没法子呀,人家闺女自己个儿也争气,皇后娘娘膝下荒叹,要说放眼天下,有多少好姑娘得上赶着想给皇后娘娘献殷勤呢,偏皇后娘娘只相中了林家的姑娘。加上皇上又最是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的,这林家闺女是又封了郡主又得了封号。
“永安”二字,可不就是圣意么。
要说呢,裴家也不是不好,可这么眼热的一个好媳妇儿人选愣是被裴家的二公子给早早的定下了,这满朝文武家里适龄的男儿哪一个不扼腕呢。瞧着林泽的时候,那叫一个亲热劲儿,可瞧着裴子峻的时候,那是表面上带着笑,心里头可咬着牙呢。
皇后娘娘的旨意很明确,这裴家想娶,郡主也肯嫁。可郡主年纪小小的,过了府让林家多心疼啊。所以啊,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得等郡主及笄了,选个好日子再出嫁。
说是及笄,眼瞧着也没多少日子就要到了。
闻希白扒拉扒拉手指头,这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