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二。」
「一对A。」
高飞笑嘻嘻摊开剩下的底牌,是一副同花顺。
「又是我输。」展翔懊恼地蹙起眉,十分不甘心地问:「这次又想要什么?」
「一杯白兰地。」
「没门。」
「嘿,」高飞瞪起眼,「你想赖账。」
展翔连输几局,每输一次便要被使唤做件事,被指使得团团转,难得拒绝一次,心情大好,得意地眯眯笑,「伤势没好之前一滴也不让你喝。」
高飞还要争取,顾华城推门进来问:「厨房里炖着什么,汤快见底。」
展翔一下子跳起来,「呀,我忘记关火。」飞跑出去。
顾华城坐下,捡起展翔丢掉的牌,突然伸手捉住高飞衣袖,从中抽出一张黑桃三来,不屑地冷笑,「同自己人玩牌也出老千。」
高飞毫无愧疚,眨眨眼,「展翔一输掉牌整张面孔皱起来,有趣得很。」看顾华城满脸不以为然,揶揄地问:「怎么,欺负你的宝贝,心疼啦?」
顾华城没好气道:「不是你教训我善待他。」
高飞一怔,忍不住笑,「对对对,你知道珍惜就好,展翔这样品性,又公事家事样样能干,打着灯笼也难找,你运气恁地好。」
顾华城嗤笑,「羡慕的话你也找一个。」
「你当上街买菜,说有就有。」
「莉莉那里来了几个新人,去挑挑看。」
「免了,看了多少个,没一人及得上你那个。」
顾华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淡淡道:「既然这么喜欢他,用不用我让出来?」
「你舍得?」高飞冷哼,「得了,兄弟妻不可戏,再说,我只喜欢女人,展翔再好,我也没法抱。」
还要再说,展翔已端着托盘进来。
「汤煲好了,快来喝。」
顾高二人对视一眼,齐齐闭上嘴巴。
第十四章
休养月余,高飞已经痊愈,除肚子上多一道伤疤,并无其他后遗症,经夏医生检查完毕,当晚便大开酒戒,拉住顾华城喝个尽兴。展翔亦不得不陪饮几杯,喝得脸颊通红,让高飞好一番取笑。
翌日酒醒,高飞回家去,女佣将客房打扫一番,从床底扫出数只空酒瓶,让展翔看见,顿时气结。顾华城亦看到,却只一笑:「一个月不喝酒,他哪里忍得住,反正已经痊愈,何必再做计较。」说着拾起一只空瓶,待看清上面标志,立时一愣,破口大骂道:「这是64年珍藏版白兰地,妈的,偷我藏品喝。」
展翔别转脸偷笑,换过衣服上班去。
下了班,展翔赶到一家日本餐厅去,寻望间,已听展翘在叫:「二哥,这里。」
兄妹俩已两月不见,展翘看上去满腹心事,眉头紧皱,菜品还未上齐,清酒已落肚四五杯,展翔看得心惊,开口欲问,展翘已放下酒杯道:「我看见大哥了。」
展翔要愣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回香港了?你在哪里看见他?」
「船王黄玉源七十大寿的酒会上,」展翘冷笑,「我陪上司参加酒会,看见他站在黄家三小姐黄韵卓身旁,人家同我介绍,这是黄家准女婿,月底就会传出婚讯。那黄三小姐长他五岁,脾气出了名的难伺候,不过人家握着黄氏船运公司20%的股份,大哥不过是海外分公司调回来的小小经理,攀上这样高枝,纵使受点气也是值得。」
展翔沉吟片刻问:「妈知道吗?」
「已经知道。」
「那就好,」展翔淡淡道:「妈最疼他,见他回来也算了一桩心事,至于婚事,也许大哥同黄小姐两情相悦也未可知,纵不是,人家用钱换大哥才貌,必是大哥自己愿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也不必操这个心。」
「只怕他不仅想用自己换钱,咱们两个也逃不脱他算计。」
展翔一愣,「什么?」
展翘面沉如水,话中充满火药味,「在酒会上他看到我,过来同我相认,我还以为他尚存一点兄妹之情,谁知他却是受人之托,前来牵线搭桥。」
「谁?」
「刘永进。」
展翔悚然动容,那刘永进是香港首屈一指的地产商,同黄家是姻亲,然其人最出名还不在家财多寡,却是刘君最喜猎艳,以至绯闻众多。
「我却不过情面同刘永进跳一只舞,第二日便收到他一整套古董钻饰。」
展翔一凛,「这样贵重的礼物不好收。」
「我亦这样想,当时便退回去,谁知隔天大哥便找上门,说刘永进夫人身患绝症时日无多,劝我把握机会。他为我这妹子着想,已替我约了刘永进吃饭,最妙的是,他已同妈联系上,说服妈一起劝我给人家做情妇。」
展翔霎时气血上涌,面孔涨得通红。
展翘担忧地握住他手,安慰道:「哥,他们两人一向这样,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咱们只当不认识他们,各过各的就好。兄妹母子情份,从此不必再提。」
展翔浑身发抖,良久平息,冷冷道:「好,咱们不去巴结他,他也别来打咱们主意。」
同展翘见面后整整两天,展翔犹自平不下一股气,待到周五,提早下班走去母亲的公寓。他已决意不去理会林展翼,但母亲一直由展翘照顾,怎能也这般伤害女儿,他替妹妹不值,一定要问个清楚。
「你来了。」
通过上次事件,汪明芬对二儿子颇为忌惮,见展翔立在门外,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展翔踏进屋来,见沙发上已坐着一人,定睛一看,呆在原地。
「二弟。」
来客站起,同展翔一般的颀长英俊,一张脸更是相似到八分,正是八年未见的林展翼。
要好一会儿,展翔才能出声,「好久不见。」
兄弟俩坐下,一时相对无言。
汪明芬亦觉出兄弟俩心病,坐立难安,索性躲进卧室里。
「我过来看看妈。」气氛太过诡异,展翼忍不住先行出声,「你这几年过得怎样?」
展翔轻轻颔首,「托福,过得去。」想一想又道:「听说你要做黄家乘龙快婿,恭喜,婚礼在哪里举行?」
「半岛酒店,我已经为妈买了首饰衣服,当天穿戴,你和小妹需要什么,尽管说出来。」
「届时一定贵客云集,我和展翘身份低微,就不去凑热闹了,免得给你丢脸。」
展翼脸色丕变,不由自主握紧拳头。
「你和小妹恨我,不肯认我这大哥。」
「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恨不恨。」
「不,我知道,」展翼额上冒出青筋,「我从没为这个家出过一分力,都是你俩苦力支撑才有今日,我是长子,却做了逃兵,你们一定怪我,不肯原谅。」
想起这些年辛酸,展翔无法否认,只得沉默。
「我也想回来,可那时才毕业,身无分文,只得先安身立命,至少要混个样子出来,否则即便回来,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展翔点点头,「你现在回来是因已出人头地。」
「是,我很快会进入船运公司高层,届时我们再不必为金钱发愁,我会尽力补偿你们。」
「黄家愿意提携你?」
「黄家两个儿子都是庶出,不及韵卓身份,在公司也要看她脸色行事,只要韵卓肯帮我,黄玉源也得让步三分。」
展翔突然问:「你爱她吗?」
「很多夫妇没有爱情,但一样生活的很好。」展翼沉吟,过一会儿轻轻道:「她能让我飞黄腾达,我一生感激她。」
「所以你出卖自己。」
展翼霍地抬头,双目直直盯住展翔,一字一句道:「不错,我想过好日子,所以走到这一步,别人尽可以耻笑我,但是,二弟,你也曾经这样做,我们都是用所有换所无,谁也不必说谁。」
确实,兄弟俩一般地出卖肉体自尊,分别换取生计前途及权势财富,也不过五十步与百步之别。
展翔忽地微笑,点头,「不错,你说的对。」
不料展翔这样心平气和,展翼愣住,随即放松面孔,诚心诚意道:「二弟,你们是我至亲,这场婚事是我一生转折,我需要你和展翘来观礼。从此后林家可以重振声威,再没人看不起我们。」
「我去。」
「还有小妹,她一向只听你的话,请你帮我劝一劝她,韵卓上次在酒会见到她,赞不绝口,如果她不来观礼,韵卓会怎么看我们家。」
「我尽力。」
「还有一件事,」展翼踌躇片刻,还是说出来,「韵卓的表舅是地产商刘永进,他对小妹一见钟情,想娶进门,你同小妹说一说,机会难得,千万不要错过。」
展翔不动声色,淡淡道:「我记得刘永进已有家室。」
「刘夫人身患癌症,也就这两个月好活,刘永进向我保证过,只要小妹点头,刘夫人一过世便可以注册结婚。」看展翔仍不置可否,展翼急道:「刘永进身价亿万,多少女子争破头,小妹却硬往外推。」
「我不会劝展翘,我不同意她和这种人交往。」
展翼瞪大眼睛,「为什么?」
「兄妹三个,两个出来卖已经够多。」展翔收起微笑,冷冷道:「我想看展翘过正常的生活,哪怕苦些累些,也好过出卖自尊。更何况,兄妹俩分别嫁娶甥舅,徒然受人耻笑。」
展翼似被人一拳打中面孔,五官僵住,好一会儿才挤出声音,「这都会笑贫不笑娼,她若成了刘夫人,人们只有巴结她羡慕她,谁敢当她面说三道四。」
嘴巴不会,眼睛会,那种轻蔑鄙视的目光,展翔不只一次看到,他发誓不让妹妹有同样经历。
「刘永进能给予的权势财富从不是展翘追求的梦想,」不再去看展翼表情,展翔垂下眼睛,「人各有志,不必强求。」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展翔起身欲走。
「等等。」展翼从衣袋中掏出支票簿,匆匆签下数字递过来。
「多亏你支付学费我才有今日,这些是一点补偿。」
展翔看清一后面那六个零,微笑,「多出一倍。」
展翼尴尬,「应该的。」
展翔不再言语,接过收好,转身离去。
走出公寓,天色已经暗下来,展翔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开始还是走着,渐渐跑起来,像是有怪兽在身后追赶一般,拔足飞奔,直到胸口喘不过气,才在一条巷子里蹲下去,扶住墙壁,呕吐大作,几乎没把胆汁也呕出来。
吐完了,直起身,才看清自己正置身酒吧街的后巷,擦干净嘴巴,绕到前门走进去。
「给我酒。」
展翔醉眼朦胧,拨开面前三四个空酒瓶,向来扶他的酒保索要。
「先生,您不能再喝了,我们已经打烊。」
酒保叹气,眼前这客人喝了一整晚,烂醉如泥,连住址也说不清,令他头疼非常,只得寻到展翔手机,翻到第一个号码拨出去。
「高先生吗,您的朋友喝醉,请您来接一趟。」
高飞才睡下又被电话惊醒,赶到酒吧时看到的竟是醉得不省人事的展翔,大吃一惊。
「嘿,出什么事?喝成这样。」
结清酒账,高飞半扶半抱将展翔弄到车上,还未系好安全带,展翔突然皱眉,一脸不适,随即张口吐出来,高飞不及防备,一身外套就此报销。
「天,你喝了多少?」
高飞怪叫一声,索性脱下外套捧在展翔胸前,由着他吐出满满一捧,不见食物渣滓,尽是酒液。
吐完了,展翔略见清醒,虚弱地睁开眼睛。
「你这么晚不归有没有告诉三哥?该死,得赶紧把你送回去。」
高飞正要发动汽车,只听展翔低低道:「不回去……我不要回顾宅……」
高飞一愣,「你同三哥吵架啦?」
「不回去……」
展翔犹自呓语,高飞一迭声道:「好,不回去,不回去。」
说完,调转车头。
好在为展翔留着公司配置的公寓,高飞自己那个狗窝是没法招待人的,情急中只得安置到这里。
脱掉展翔一身脏衣,盖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