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狂喜,亲吻我的衣角和靴子:“我没有名字,求爷给一个。”
我想,取名字这种事情大概周仲安在行,但他那么骄傲的人,多半是瞧不上小幺的。便道:“那你跟我姓罗吧,你是岭南人,叫罗岭吧。”
罗岭恭恭敬敬给我磕了三个响头:“谢谢爷。”
我带人回到周仲安的住所时,已经是黎明。周仲安正在饮早茶,我把七个人头扔到他的面前。他“噗嗤”一下把茶水吐到了我脸上,连连咳嗽:“罗艺,你要吓死我啊!”
我的满脸杀气,一下子就被他的茶水洗干净了。头脑中燃烧的火焰开始慢慢平息下来,我道:“你公推冼夫人的祭天活动必须提前了。趁着血腥未平,才好打压。”
他慢吞吞在房间里度步,突然扭头盯着罗岭:“这个小鸡仔怎么被你带回来了?”
我淡淡道:“我收他为随从了。”
周仲安笑着对罗岭招手:“你过来。”罗岭小心翼翼挪到他面前,周仲安突然捏住他的下巴,点头道:“的确漂亮。你知不知道奴隶背叛主人的下场?”
罗岭面色发白:“知道。五马分尸。全家都要五马分尸,保护他的人也要五马分尸。”
周仲安“啪”给了他一记耳光:“狗东西!既然知道,你还敢欺骗罗艺收你做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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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祭天
正在这时,冼夫人推门而入。她神色凝重:“周大人,罗将军,你们下手太狠了。如今箭在弦上,祭天活动必须今日举行。迟则生变。”
周仲安把茶杯一放:“夫人言之有理,我们立刻准备。”
祭天活动由冼夫人亲自主持,所谓祭天,其实祭祀的是海神娘娘。保全了性命的十个土司和南诏使者都参加了。周仲安身着官服,我身着软甲白袍,腰挎弯刀,也站在贵宾的位置。土司们颜色很难看,南诏使者更是面色惨白。
祭祀海神娘娘,必须用祭祀之物,除了活猪、活牛、活羊外,常常还用人头。此刻祭祀台上摆着的正是八个土司的人头。卓木土司第一个道:“这算什么?他们八人有何罪,如何成为祭物!”
冼夫人森然道:“企图背叛皇上,乃逆天大罪,成为祭祀之物,也是为他们赎罪的方式之一。不然天威震怒,八司都会灭门。此乃周大人的恩典。”
卓木土司看着我道:“这位将军夜屠八司,罗州喋血,还请留名。”
我道:“罗艺。”
众土司面色大变,卓木土司惨然道:“周大将军一向神鬼莫测,这次竟然只派了不会武功的周公子来,我们只道——那里料到随从中竟然藏着一个玉面阎罗,罗州的人都走眼了。”他厉声道:“既是祭祀海神,还缺一个活人。”
冼夫人冷然道:“你们要谁做祭物?”
卓木土司冷笑道:“那个背叛主人的狗东西必须揪出来!来人,把小幺抓上来!”
我一惊,见罗岭被他们五花大绑推上来。老杜悄声在我耳朵边道:“他们刚才强抢的,着实拦不住。”
我上前一步,出刀。罗岭身上的绳索尽断。他狂奔而起,躲到我的身后。卓木土司怒极:“罗将军想怎样?”
周仲安暗中拉了下我的衣服,我扔开他的手,厉声道:“本将军已经收他为随从,他现在叫罗岭。为将者,岂容手下一兵一卒受人欺辱?诸位不服气,不妨试一试罗某的弯刀!”
周仲安又拉了下我的衣服。我根本不理睬他,只是怒视着众土司:“罗岭效忠皇上,不惜舍身饲贼。如今逆贼服诛,普天共庆,各位大人得保富贵,罗岭功不可没。要找祭祀活物,好啊!”我飞身而起,抓住南诏使者道:“就是他了!”
此刻,周仲安只得站出来笑道:“祭祀之物既然觅得,还请夫人开始大礼。”
南诏使者之头被砍下后,众土司再无退路。强压之下,祭天之礼终成。当众人一起向冼夫人参拜之时,半空中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好个周仲安,敢杀我使者。”笑声瞬时即近,我拔刀而起,一个身影宛如鬼魅,直扑向周仲安。我的弯刀再无半分思考,连砍十八刀,迫退那人。周仲安大声道:“阁下何人?请留尊名!”
“原来周大公子是叶公好龙,既然高唱最爱天上仙殊,为何如今吓得如小老鼠!”那身影转动如风,谈笑间,竟然试图空手夺我兵刃。我屏住气息,刀法突变,转砍为刺,对方身形虽快,奈何我听力极佳,并不受其虚招蒙蔽,刀尖以逸待劳,直达其拳脚破绽处。那笑声再度响起:“好快的刀!军总第一果然名不虚传。”几缕头发飘落在地,笑声已经远去。
再转身,南诏使者的头颅已经消失,我们连她的面容和身形都没有看清楚。
周仲安拾起那几缕头发,长叹了一口气:“原来是南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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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永别
岭南既定,周仲安和我也告别冼夫人。临走时,周仲安问冼夫人要了一大车瓜果,命人快马加鞭送往建康秦太傅府。冼夫人笑道:“莫非这秦太傅府中有位小姐,极得大人的青眼?何时妾身去建康也认识认识这位秦小姐。”
周仲安放声笑道:“天下庸脂俗粉甚多,唯有这秦小姐,年纪虽不大,却极有风骨。夫人见面后就明了了。仲安狂傲,对着秦小姐却是不敢不敬。”
我见他说得这样坦白,也有些好奇,不知道这秦小姐是什么模样,和小蝶相比如何。周仲安转头看我正盯着他,曲起手指就敲了我脑袋一下:“小胡人,休要胡思乱想。你那张小蝶怎么敢和我的秦大小姐相提并论,连提鞋都不配。”
我暗自嘀咕道:“你的秦小姐!还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你。”
冼夫人忽地向我招手道:“罗将军,妾身有几句话想和你私下说说。”我随她来到内室,冼夫人道:“我听周大人说你这次回去要办喜事了,妾身这里有几件首饰,你喜欢那件,就挑一挑,送给未来的夫人吧。”
我心中欢喜,看那些首饰多是金银制品,做工精致。内有一只翡翠的玉蝴蝶,尤其通体碧绿,蝴蝶的花纹都栩栩如生。便拿起这枝玉蝴蝶的佩件道:“这个吧。多谢夫人。”
冼夫人微笑道:“罗将军少年英雄,妾身十分佩服,但是有几句话,还是想赠予将军。”
我道:“夫人请说。”
“为将者当断则断,是好事情。但是杀戮太多,终究有违上苍好生之德,请将军以后挥舞弯刀之时,多多思量。”
我点头称是,心中却不以为然。
我们一行人离开岭南回镇江,周仲安看着罗岭就不爽,不准他在自己面前露脸,罗岭只得在头上罩了个当地的木制面具。晚上宿营的时候,周仲安把我叫进他的帐篷道:“罗艺,你是拣破烂的啊!那种不男不女的阴毒东西你都要他随军,我爹的老脸都给你丢尽了。”
我见他一脸倨傲,心中生厌:“他不过是投胎比你少投了个好爹娘,你以为哪个人愿意去做那种事情。”
“放屁!”周仲安道:“我告诉你,这个罗岭,就是个天生的贱种。你带他进入军队,连你的名声都要跟着败坏掉。狗改不了吃屎,你等着看吧。”
我看着他一身光鲜的模样,心想:在你的眼中,我们个个都是贱种吧。贵族的子弟,哪个不是自以为是天下的主宰?那个被我宰掉的慕容坚,未必出身不如你高贵。
周仲安见我不回答,又道:“罗岭的事情先放在一边。爹爹临走时让再我劝你,还是不要娶张小蝶了。张小蝶——”他顿了顿,估计在衡量出言不逊的后果,才又道:“她会拖累你晋升的道路。”
看我不回答,他等了一会,终于冷笑起来:“反正我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早知道你是这样的蠢人,那时何必告诉你我爹要纳她的事情。”
周仲安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刚出岭南,就接到了皇上的圣旨,周仲安因为稳定岭南有功,被赐为建康伯,邑五百户。而圣旨上,我的名字提都没提。 ;周仲安接旨后,不再回镇江,径直回建康履新了。走时,他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了我很久,那种眼神,既带着怜悯又带着鄙薄,给我的感觉,就象一只猫在同情一只老鼠的命运。
虽然没有获得封赏,让我有点沮丧,想到回到镇江,就可以见到小蝶,我的心情重新又好起来。我快马扬鞭飞驰,未来的日子该是很漫长,新的生活还在等着我呢。
我连夜进入镇江城,守城的士兵一看见我急忙道:“罗将军,大将军让您一回来立即去府中见他!”我一惊,直奔周罗喉府。周罗喉满脸焦虑,看见我的时候,拦阻了我的行礼:“罗艺,你回来了!赶快随我去见小蝶一面!”
他拖了我的手快步奔向后院,我吃惊的边走边问:“发生什么了?”
“小蝶,她,不行了!”
我突然觉得头晕:不行了!什么叫不行了!我们奔到小蝶的房间外面,十来个丫头早就守在外面,那个时常侍侯小蝶的丫头一看见我们,就道:“罗少爷,您回来了!”
周罗喉厉声道:“小蝶呢,她还撑得住吗?”
我一把推开门口的众人,径直奔进房间。小蝶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她的床单竟然是鲜红的,象血一样鲜艳的红色。小蝶!我发出疯狂的叫声,冲上前拥住她,她就象一片轻飘飘的叶子,憔悴得随时都会枯萎。我震惊的盯着小蝶,鲜血从她的下身涌出,“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声音被泪水哽咽住,右手疯狂的挥舞着,空有力气,却抓不住她急速流走的生命。“为什么?为什么?发生了什么?”我的小蝶啊,你知不知道我多么想给你幸福,给你幸福。
“对不起……”小蝶的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我本来想,能干干净净的嫁给你——”
我抱着她,就如同我们在路上的日子,紧紧抱着她,鲜血流淌,浸润着她浸润着我,直到她完全冰凉。
送走小蝶那日,我默默跪在她的坟前,心里一片茫然的感觉。是啊,我从军了,我赚钱了,可我的玉蝴蝶送给谁戴呢?周罗喉的声音很飘渺“她怀孕了……我本来想娶她……你想一个姑娘家…她没想到你愿意娶她为妻子…”
我浑身发冷:“她怀孕了?谁的孩子?”
“我以为你知道…慕容坚的……小蝶不想让你蒙羞……所以她悄悄的想打掉孩子……”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她的心事是这个。我吃惊的看着周罗喉:“你原来娶她做如夫人,本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的?”
周罗喉有些怜悯的看着我。我抓住手中的黄土,灰尘从指缝间落下:小蝶,我要娶你,反而害死了你!可是小蝶,你知道吗,其实不管你曾经遭受什么,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担。“小蝶啊——”我哭得撕心裂肺,是不是,我才是害死你那个人?你何必为了他娘的狗屁名誉,把自己的性命在刀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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