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阴阳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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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阴阳卷9)-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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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凭那小子?」那个几千年来都窝在须弥山苦修的无酒修过头啦?想找晴空单挑,他是修到连脑袋都坏了不成?

  「无酒这回可是很有把握的。」这么不给面子?他倒是很期待那七盏灯真能变出个什么花样来呢。

  「无酒那家伙若有把握,就不会连输我几千年了。」藏冬不屑地低哼。在心中那份危机感解除後,他一转脚跟,自动自发地在屋里找来木碗和木杓,动作熟稔地自桶里挖来一碗的豆腐。

  晴空默然地看著这位不把主人看在眼里的客人,在下一刻又是形象全无地坐在桌边大啖起他今日要卖的豆腐。

  「藏冬。」他也在一旁坐下。「你记得我来人间第一世的事吗?」

  「干啥问这个?」豆腐塞满口的藏冬,脸上的表情似是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吓了一跳。

  「自我来到人间後,每一世的种种我都记得很清楚,唯独第一世的事全遭我忘了。」晴空留意他的异样一会,一手指著自己的额际,「我想知道那一世究竟发生过什么,以及我为何会没有那世的记忆。」他不得不承认,那夜无酒的话,他深感介意,也兴起了一探究竟的兴致。

  看著晴空认真的模样,藏冬想了想,守口如瓶地丢下一句。

  「我不能答。」

  晴空微扬起唇角,「你知道。」

  「对。」他撇撇嘴,迳自埋首在碗里努力吃豆腐。

  在藏冬又想去挖另一碗豆腐时,晴空一手按下他,微侧著脸读起他似藏了什么的双眼,下一会,晴空又将目光落至他的胸坎上。

  「少来,你从我这挖不出答案的。」不吃这套的藏冬,以碗护著胸口不让他看地往旁一跳,「真想知道的话,去问佛界。」他该去找佛界那些没胆认帐的家伙才是。

  「他们不会告诉我。」晴空无奈地摇首,很清楚在他为神之器得罪了佛界之後,现下的他已成了佛界的大罪人。

  「那就别知道。」太好了,这下谁都不用说。

  晴空在他又想去挖豆腐再次按住他的肩,藏冬有些不耐地瞪向他,而晴空只是抬起手要他先缓一缓,边瞧著藏冬有点惨烈的脸色边问。

  「你今日来这只是又想吃豆腐?」怎么一个冬日没见,他就把自己搞得一脸惨相?

  「我是来赏花和借住的。」这才想到自己的问题也烦恼不完,藏冬神色顿时一黯,百般哀怨地垂下颈子。

  「借住?」他在灵山上的家不要了?

  他可怜兮兮地扁著嘴,「我的窝给人抢了……」

  「谁?」

  「轩辕岳。」那个野蛮人,既粗鲁又凶暴,脾气更是硬得完全不听别人的解释,燕家小子的眼睛究竟是长哪去了?

  晴空百思不解,「为何他要抢你的窝?」

  说到这,被迫搬家避那对师兄弟的藏冬,就有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气,他大剌剌地往桌上一趴,万分後悔地两手抓著发。

  「他要炼丹……」燕家小子的事关他什么事啊?从头到尾他不过是帮凶而已,偏偏姓轩辕的就是两耳听不进,硬是要他连带负责,一脚把他踹出家门不说,还派众多式神在他家後院盖了座丹房。

  「噗——」晴空忍不住失笑出声,莞尔地挑高了两眉,「那对师兄弟都在炼?」现下热中炼丹的不只燕吹笛一人了。

  藏冬瞪他一眼,「是都『还』在炼。」

  晴空愈听愈觉得好笑,「你认为哪个会先炼出来?」

  「谁知道?」他朝天翻了个白眼,「都因黄泉躲回妖界避风头去了,轩辕岳目前还在设法找出黄泉究竟是给了什么药引好对症下药,而燕家小子则是还在不可能中求一个可能。」比快的话,被炸惯了的燕家小子肯定比他的师弟快,但比成功的可能性的话,炼丹技术一流的轩辕岳,胜面绝对比他家师兄大。

  「你不去劝劝他们?」晴空一手掩著嘴,有些担心这对已翻脸的师兄弟,会不会迟早都一块被炸上天。

  藏冬消受不起地指著有一块明显淤青的脸颊,和旧创未愈的胸口。

  「你想让我再各挨一回金刚拳和七星大法吗?」一个才开门就又迁怒地赏给他莫名其妙的一拳,另一个,则是看到他的脸後,二话不说的给他来个七星大法,哼,好歹他也是个有神格的山神,往後他再也不去当这对师兄弟的炮灰了!

  颇同情他遭遇的晴空,善心大发地伸手朝院後一指。

  「这样吧,山後有间我用来待客的小屋,你就暂时待在那养伤好了。」

  「感激不尽。」他总算不必在外头流浪了。

  「我出门去了。」眼看时候不早,还得挑豆腐下山去卖的晴空,边拿起搁在桌畔的扁担边向他颔首。

  藏冬笑意满面地挥挥手,「我会好好帮你看家的。」

  弯身挑起沉重扁担,肩担著豆腐出门的晴空,才步出山门,在他身後的藏冬立即转身快跑向禅堂,在见著了里头那七盏由无酒亲手点燃的灯後,双目写满寒意的他,不快地褪去了笑容。

  ##########################

  暗香浮动,褪去了冰雪之後,春日的夜晚,有种引人沉沦的诱惑。

  街道上挤满了赏灯的红男绿女,熙来攘往的人潮,将春夜织成一片热闹。人群中挑著扁担的晴空,在人挤人的街道上行之相当不易,当他所挑的箱子又再遭行人撞上时,他索性放弃再这般拥挤碰撞下去,当下挑著家当闪身走至街角一隅,打算等夜深点人群散去後再返家。

  原本在卖完了今日的豆腐,他就该离开这座人口众多的城镇,只是磨房里的黄豆已用尽,他不得不前来此处采买补料,偏偏买著了黄豆却也耽误了时间,以致被困在这儿动弹不得。

  倚著墙站在角落的他,搁下扁担後,一手揉著有点酸疼的肩,两旁住户人家所植的杏花,瓣瓣自他後方的墙头洒落下来,但沸腾的人声掩盖住了落花的声音,放眼看去,远处近处一派红灯融融,在他人眼中,也许此景是个繁华绮丽的人间,可在他眼中却不仅如此,这儿,还是个人鬼妖魔混杂的人间。

  穿梭在人群中的游荡孤魂、跟随在男男女女背後的嗜欲之魔、伪身人为与凡人竞艳的各式妖精……

  将自己隔离在人群外的他,静静地看著众生界限早就被模糊的人间众景,一如往常的,他只是躲站在人间的一角冷眼旁观,丝毫没有加入他们的打算。

  重重丝竹乐音与嘈杂人声,在他的耳边进进出出,他没留住任何声音,习惯性地将自己伪装成一种隐藏的姿态,下意识地用心蒙上了双耳不去听见任何声音,只是,当另一头的街角响起了琵琶的弦音之时,他那双每每来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就置若罔闻的双耳,听见了声音。

  轻揉慢拈的弦音,曲调听来很古老,单调且感伤。

  他全神贯注地聆听著,在找著了弦音的方位後立即张眼直视前方,在人群一来一往的间隙里,他看见了个躲在街角巷口里弹琵琶的女人。

  感觉有人在注视之後,手抱琵琶的女子按弦不动,缓慢地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与他四目相接。

  人群中,她是个很奇怪、也很醒目的存在,只是,她究竟是人是鬼?晴空一时之间无法分辨出她的身分。

  若她是鬼,那她应当死了很久很久。放眼看去,她身上的衣著打扮皆很古老久远,一席白衣红带,在红色的衫领与衣袖间缝绣著精致的花绣,头上梳了既小且松的发髻,簪了朵金色的簪花,其余的长发披泄而下,她那与时下不同的穿著打扮,看上去就像是千百年前、或是更久之前大户人家所养,也有可能是教坊或是宫里所养的乐女或乐妓,但不知为何,在她身上,就是有种岁月飘泊过後的沧桑。

  若她是人的话,她身上人的感觉又淡了点……奇怪,他为何觉得自己好像曾在哪见过她?

  一迳看著那张似曾相识的容颜,晴空遗忘了现下自己正身处何处,也没理会周围的人声,他只是专心地瞧著那个站在红灯下,抱著琵琶与他相望的女子,看著那双似有话欲对他说的眼,和她身上迎风飘飞的衣带。

  蓦然间,他的衣角突遭一阵拉扯,低首一看,是个骨瘦形枯的男孩,如柴的小手紧按著鼓胀的腹部,那几乎已凹陷的双眼,则骨碌碌地看著他。

  他一笑,「想不想吃碗豆腐?」

  男孩张大了乾裂的唇,小口不断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晴空抬手示意他不必心急,转身弯腰自篓子里的桶中舀出仅剩的一碗豆腐,正想端给他,饥渴难耐的男孩随即慌张抢过。

  蹲在他面前看他大快朵颐的晴空,怜悯地瞧著这只流落人间无处可归的孤魂,三两下就将碗中的豆腐吃尽,并意犹未尽地以舌舔著碗缘。

  赶在他连碗也啃下腹前,晴空收回了碗,顺手拉过他,以指顺了顺他那一头杂乱如草的发,拿来摆在篓边的汗巾替他把脸上的尘灰都抹去,而後自怀中取出一张纸,用剪刀细心剪出一套衣裳的模样,再将纸衣裳放在掌心中焚灭。

  大功告成後,晴空满意地看著从头到脚焕然一新,面色红润、穿著簇新衣裳的男孩,在他喜不自胜地抚著衣裳发呆之时,晴空爱怜地伸手轻推著他。

  「吃饱了,就快去投胎吧。」

  满面笑容的男孩朝他点点头後,边跑边向他挥手道别,目送他离去的晴空,在他消失在人海里时,回过头再次看向对街街角,但在红灯之下,却不见方才那名女子。

  ##########################

  他不习惯带不认识的众生回家。

  夜阑人静时分,晚归的晴空,肩挑著扁担独自走在漫长的山阶上,在他下面一点的山阶上,则有个手抱著琵琶的女鬼或女人跟在他後头,他每走一步,她便跟一步,他若停顿,她也止步。

  其实打从一出城他就发现她的存在了,因她看来并无害人之意,他也懒得管她想做什么,只是没想到,她竟就这么一路随他回家。

  身後细碎的步伐声依旧不断,晴空摇了摇头,继续拾级而上,在他抵达山顶一脚跨进山门後,他回首看向下方的山阶,那名女鬼已不再跟上,只是站在门外遥望,并无进门的打算,不想搭理她的晴空兀自将生财工具放进磨房里後,开始为明日的买卖做起准备。

  忙至夜半,在他打理完身边所有的琐事後,他离开磨房净身换好衣裳,走在廊上准备到禅堂打坐之时,自山门门前处,却传来悠扬的琵琶声。已经累了一天的晴空,一手掩著脸,有种想叹息的冲动。

  有话,就说;没事,那就走,她干嘛三更半夜坐在他家门前弹琵琶?

  袅袅弦音在夜色中,听来很像一曲催人入眠的夜歌,他站在廊上听了一阵,觉得听来不生反感,也不是多吵人,於是他耸耸肩,想就这么由著她去算了,只是突然绷裂的琴弦倏地在夜色中高扬拔起,硬是拖住他的脚步。

  他认命地抹抹脸,自屋里拿了盏灯,下廊穿奸鞋後,大步走出小院直向山门处前行,在来到山门外,掌灯仔细将一手紧握著伤指的她瞧清楚时,他首先确定了一事。

  她是人。

  不只如此,她还是个死过又再重活一回的人,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替她还的魂。

  晴空再次伸手抚向微疼的两际,看她看得一个头两个大之余,他频频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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