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要从七岁重新开始,但是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小云还是会变成慕云若,还是会知道男女之爱。皇上敢保证,慕云若不会再爱上皇上吗?皇上敢保证,皇上不想让她爱上皇上吗?皇上——”
“够了!!”夏侯靖突然开口打断,俊眸中充斥了一种动摇,手缓而慢的捂上心口,似乎又是一阵痛楚袭来,“那你说朕要如何,关系到东卫大事,朕不可能放走慕云若,唯一的出路,就只能让她一辈子与朕一起,在宫中开始,结束在宫中。除此之外——”
“皇上。还有一个方法。”宁北凡倏而起了身,走到了夏侯靖身边,然后就这样没有任何征兆的掀开下摆,跪在了地上。
夏侯靖不解,但是却感觉宁北凡此番话,似乎说的极其认真,于是问道:“还有……什么方法?”
且见宁北凡苦涩的咬咬唇,然后抬眸看向夏侯靖,“将云若,赐给臣。”
那一霎,夏侯靖的深瞳猛的一缩,突然就从椅子上站起,周围的一切都因为这一个猛然的起身被撞错开来。
窗边一阵凛风吹入,将桌上的红纸慵慵懒懒的吹去了地上,而后若樱花瓣散落。
房中,似乎陷入了一种特别的寂静之中。
“宁北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夏侯靖忽而开口,声音透着寒冰,几乎字字成诛。
宁北凡抿唇,然后清晰说道:“知道。”
“慕云若可是后宫的女子,是朕的女人!你可知道?”夏侯靖又道,声音一字比一字沉重,齿间力道也一字比一字咬的更狠。
“臣,知道,也知道这种请求是大罪过。但是——”宁北凡垂了眸,犹豫半响,接道,“慕云若,同样也不同于其他后宫女子。这件事,臣也思考了许久……臣猜想,方才那种境况,若非是皇上要了慕云若,那便是慕云若倾慕皇上,而皇上避开了云若。这份情,早晚是要有个了断,皇上也决然不会回应现在这个云若,与其相互折磨,不如将云若赐予臣,入住丞相府。如此,没人敢造次欺侮云若,云若也会被保护起来不至被人盯上,而且,臣也会善待云若,让云若爱上臣,如此,更是可以帮皇上,将这段皇上不想再沾染的情感斩断干净。”
宁北凡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子从未离开过夏侯靖的双目,纵然那深邃的黑色变得愈发寒冷,但宁北凡却似乎是铁了心要做这件事。
如果说方才那阵混乱是他与皇上稍稍逗了趣,那么现在,就是绝对的认真。
而且,他并未说谎。
但凡皇上和慕云若在一起,总有一天要两败俱伤,这几日他也看出来了,皇上身上的忘情丹渐渐因着云若的出现在淡化,这才仅仅几日而已就已如此,也就是说如果继续下去,说不定真的会重蹈覆辙,若非如此,换个结局,那也有可能在之后的某一天,当皇上对慕云若失了耐性,也许真的让她成为刀下亡魂。
而云若……
而云若,无论是否清醒,但凡是在皇上的身边,一定就无法挣脱慕家命运的枷锁,而他也有预感,云若为自己设的那把“钥匙”,定然也是与皇上有关。
既然云若已经将一切的忘记了,若是不再想起,就不用再受这种折磨。
宁北凡的唇,愈咬愈紧,再是说了一遍:“请皇上成全!”
然而这一刻,夏侯靖却异常的安静,他沉默的看着眼前的自己当如兄弟的宁北凡,也知道他眼中的那份执着是认真的。
是啊,此刻他的请求,是足以千刀万剐的大逆不道,他本应该大发雷霆的将他拖出去至少打个几十大板。
但是宁北凡所言的那句话,却在他的脑中萦绕不去。
因为,这样的提议,他又如何去反驳,仅仅是靠后宫女子这一条?不,这一条本就有很多方法去圆,去昭告天下,哪怕是说慕云若已死,然后将真正的云若化名带出。
那他还在顾虑什么,明明有人愿意将这烫手山芋接走。
而且慕云若对他来说,确实是危险的,是不可碰触的禁。忌。
若是有一个地方可以既能保证慕云若的安全,又能保证她是在自己信任的人手里,还可以使得这个女人不再搅乱他的心,那么宁北凡的提议,可谓是上上之策。
可是,可是……
心中的焦躁却越来越厉害,更重要的是,他从未想过,宁北凡竟是真的决心守着慕云若,守着……曾是他夏侯靖发誓要一辈子呵护的女人。
俊眸渐渐收了视线,夏侯靖却是沉默着的。
半响,他缓缓转身,什么都没说的就往房里缓步而走,步子似乎有些迷茫,偶尔踢碰到了酒坛,却一点不会知晓。
直到指尖抚过了通往二楼的扶栏,夏侯靖才稍稍顿了步子,道:“朕,会好好想想。”
夏侯靖的话,让宁北凡当真是有些意外,于是他起了身,见夏侯靖再度抬步要走,宁北凡便开口说道:“皇上,臣只会做对皇上有益之事,为了皇上好,把云若交给臣,臣会帮皇上分忧,也有自信,让云若很快就不会再惦念皇上,更不会再打搅皇上。”
步子又是一沉,扶着木栏的指,渐渐用了力道。
同一时间,刚好换了衣裳准备出来看彩灯节的云若轻步走出,见到客栈这方一片狼藉,她不由有些怔然。
“哥哥,这是……”云若不解,回头看去,恰好对上了夏侯靖正欲离开的身影。
而这面,夏侯靖似乎是听到了云若的脚步声,他安静了一会儿,缓缓侧头看来,深眸不经意对上了那正凝视着他的眼瞳。
那一霎,云若心上突然一紧,眼中顿时划过一缕心痛。
为什么宏嘉此时的眼神,竟是如此的落寞与孤寂。
她轻启唇,脚尖轻动似乎想要上前,但下一瞬,夏侯靖却敛住了所有的神情,变回了最开始那不易接近的冷漠,然后头也不回的向着自己房间走去。
“宏嘉……”云若喃语,怅然若失的望着他。
忽然感觉到腕子上一紧,云若不禁回头看去,然后望见了那笑如春暖的宁北凡。
狐疑的动了动眸子,又看了看已经渐渐消失在客栈大堂的那抹身影,最终,云若还是跟着宁北凡走了,只是即使如此,她那心口的落寞,却好像始终未停,仿佛快要剥夺了她的呼吸。
而牵着云若离开的宁北凡,眸子似乎倏而映上另一层复杂的情绪,侧头看了看身边的云若,仿佛是在做着什么决定。
——————————————————————————————————
天字号房。
推门进入,夏侯靖突然用力的甩上了房门。
屋中的凌乱,在云若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被收拾妥当,夏侯靖紧紧靠在门上,拧着眉,闭着眼,脑中似乎仍然没有从刚才的思绪中逃出。
宁北凡的提议,是认真的。
既然他已经吃了忘情丹,那么是否应该完全的放开慕云若的手,仅仅将她当做一颗没有生命的棋子。
冷不丁的,夏侯靖啧了下舌,蓦地睁开眼睛,却充斥了满满的怒意。
“这个混蛋,究竟惦记了这个女人多久。”冷眸中顺出不悦,仔细想想,这个奸佞似乎在面对慕云若后,眼神都格外的温柔,就像看到了一块至宝。
从什么时候开始?啊,对啊,他第一次见到慕云若就要拉着这个女**乱后宫,如今又岂会放弃这么一个好机会!
“衣冠禽。兽。”不由的咬牙低语了这四个字,然后又用右手用力按压自己的额,一阵痛楚袭来,搅得他的心一点不能安稳。
暂且不说让宁北凡是怎么惦记这个女人的,就说若是让她进丞相府。
夏侯靖凝神,仅是想了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宁北凡每日下朝而归,抱得美人,夫妻相称,而后相伴到老……他就不由心生一股躁动,让他几乎在房中都有些呆不住。
然,常年的冷漠使得他并没有神情上太大的变化,仅是站在那里,轻抬眼眸,愈来愈冷,愈来愈沉。
而后他轻轻抬开狭长的俊眸,上前几步冷冷倒了一杯茶,饮入口中,却发现茶水似乎已凉,流入口中,沁上一抹苦涩,缠绕了舌尖,挥散不去。
宁北凡让他想一想……
夏侯靖眯住眼,喝过最后一口之后,猛的将茶杯重重搁置在了桌上,突然低吼一声:“想个屁!”
从未讲过的民间说法,第一次从他这九五之尊的口中道出,仿佛也是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甚至要比慕云若念着夏侯伊还要让他生气。
不……一样生气。
就算他不动心,就算他不会再爱慕云若,她也是他的女人,是他的东西!
鸳鸯戏水,相濡以沫,结发同心……
一对璧人在新房中相依相偎的画面再一次的流入夏侯靖脑海,齿上又是一咬,刚刚搁放在桌上还没被松开的杯子,倏而就变成了碎片。
待那指尖的轻痛席上,夏侯靖才恍然,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究竟是生了多大的怒,于是长长舒口气,舌尖舐过指尖上泛出的鲜红,双眸中映出了些冷笑。
都说慕云若依赖的是他夏侯靖,宁北凡也就只能是嘴上气他一气,若想让慕云若爱上他,根本就是不可能。
别忘了,一向高傲的慕云若,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都想得到的是他夏侯靖的宠爱。
终于,唇角勾勒了一丝弧度,这才稍稍消了气,然后扬开下摆坐在床畔,丢开外袍,平躺于榻,然后闭上眼睛静静的休息。
屋外,似乎时而会传来烟火之声,一派繁华热闹。
渐渐冷静下来的夏侯靖,脑中又一次的浮现了云若方才主动拥住他,且吻上他唇的一幕。
指尖抹过自己的唇瓣,似乎那甜腻的香气还没有消失。
冷不丁的,轻笑了一下,总觉得应该晚点离开,好让宁北凡亲眼看看那个画面,如此,那个小子也该死心了。
“慕云若……”夏侯靖喃喃念了一声,而后翻身侧躺,垂下的眸中划出一缕连他自己都没注意的情绪,然后如在强调那般,一字一言,“是朕的。”
如果十年二十年之后慕云若才会成长成之后的慕云若,他便养她十年二十年,养成他认识的那个让人火大的慕云若,然后再找她算账。如果她清醒了,那刚好死也要死在他的刀下。
就这么决定了。
夏侯靖冷哼一声,紧闭上了眸。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掌柜的声音。
他轻轻敲了两下房门,说道:“贵客,马上咱齐河镇自己的彩灯节就要开始了,贵客不去看看吗?”
夏侯靖眉心轻动,沉声淡语:“不了。”
言罢,他便凝了声,不准备再予回应。
然而屋外这掌柜的倒是心情大好,感慨万千的通过窗子看向外面那飞起的烟花,抚了抚下颌的胡须,说道:“齐河镇的彩灯节,可是有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