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岩洞的一处墙壁上出现了一条弧线,明亮耀眼,仿佛缝隙后有着十分强大的光源。达克紧盯着那条弧线,小精灵多比紧张地抓住耳朵,莫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但是片刻后,那条弧线消失了,光秃秃的岩石和以前一样坚固。莫延走过去检查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做沉思状,其实心里在数秒。
二十分钟后,在达克已经不耐烦地开始用爪子抓挠那处墙壁的时候,莫延才抬起头来,对小精灵说:“多比,附近有个小村子,你去抓个活物回来,鸡或者狗都行——”
他想了想,取出十英镑,“——把这些钱放在拿了东西的麻瓜家里。”
“这是什么,先生?”多比好奇地看着纸币,尖尖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划了划。
“麻瓜货币。”莫延说:“快去吧,不要被人发现。”
“是,先生。”多比啪地一声消失,片刻后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两只不断挣扎的公鸡。
莫延抓起公鸡扔向墙壁,魔杖一挥,银色的光芒闪过,血肉和鸡毛乱飞,猩红的鲜血喷射在墙壁上,多比和达克同时都瑟缩了一下。
银白色的弧线再次出现,岩石消失了,留下一个高大的拱门,门后一片漆黑。
莫延正要走进去,却忽然停下来,从戒指里取出两块曾经被他施了防御魔法的紫水晶,临时加工了一下,一块做成项圈给达克戴上,一块做成胸针让多比别上,小精灵欢喜又激动地急促喘气。
“注意安全。”他说,故意无视达克复杂的目光。虽然他很高兴现在教父一天比一天有活力,但是同时他的掩饰功夫也越来越差劲,让观察力十分敏锐的莫延总是觉得很无力——将来他要说自己没有发现身边的这条狗其实是个阿尼玛格斯,会不会没有人信啊?
穿过拱门,一个巨大的黑湖出现在眼前,湖面诡异地完全静止。他们是在一个高的看不见顶棚的洞穴中,湖中央有一道缭绕的绿光闪耀着,其它地方完全黑暗。即使莫延用了【荧光闪烁】,能看见的也只有七八英尺远。
他们沿着湖边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这个寂静空旷的地方响起,他们都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和疲惫的感觉。莫延一边走一边挥舞着魔杖,最后找到了一个粗重的铜绿色锁链,从湖中拉出了一个极小的发着绿光的船。
“走吧。”莫延跨上船。船很小,只能坐一个成年人。虽然莫延占的空间不大,但达克过于庞大了,莫延只好让多比骑到不太情愿的达克背上去。当船向着湖中央自动滑行时,达克一直在不自在地扭着身体,时不时地龇着牙向多比示威。
忽然,多比看着湖面发出短促的吸气声,接着立刻捂住嘴,大大的绿眼睛里都是恐惧。这时达克也发现了——莫延魔杖发出的微光照着湖面,细黑的水面上发射出点点金光,闪烁跳跃,光亮中可以看到黑色镜子般的湖面下仰躺着苍白的死人,他的鼻尖离湖面只有几英寸,睁开的眼睛雾蒙蒙地好像罩着蜘蛛网,头发和袍子如同烟雾般旋绕在身体周围。达克冲着湖面狂吠起来,尾巴拍打着仿佛一无所知的莫延。
早就了解这一切的莫延只是低头看看,然后不甚在意地拍拍达克的头:“别怕,达克,只是尸体罢了。”
达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绿光渐渐变大,几分钟后,小船撞上了什么东西,停了下来。他们走上湖中央一块不大的光滑的深色岩石,岩石中央的底座上放着一个石盆,他们走过去,发现石盆中盛满了磷光闪闪的翠绿色液体,隐隐能看到盆底有什么东西。
达克嗅了嗅,试探着把爪子伸向液体,但却被一个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没法再接近一寸。多比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恐惧地看着那盆绿色药剂。
莫延举起魔杖在药剂表面做了一系列复杂的动作,嘴里无声地念着咒语——其实能检测这种高深药剂的咒语他只是看到过,但还完全没有实力使用,现在只是在装模作样罢了。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魔杖,对专注地期待结果的达克和多比很权威的说:“它不能被倒掉、分离、吸取,也不能被变形、施法或者改变。它必须——”他歪歪头,认真地说:“被喝掉。”
莫延不怀好意地打量身边的多比和达克,达克慢慢后退,多比已经惊恐地连话都不会说了,喉咙里发出粗重刺耳的抽泣声。
莫延不禁摇摇头,这两个一点都不经吓。
他收回了装出来的邪恶眼神,从戒指里取出一个铅盒——这东西连辐射都能阻挡一二,装个魔药应该不在话下吧?当然如果不行,说不得,真的只能用多比一试了。但这只小精灵并不属于他,也不会完全听从他的命令,而且自主性强到连自己的主人都能背叛,如果莫延真的逼他喝这个东西,不知道小精灵会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或许从外面抓个人,用夺魂咒让他喝下药剂比较实际?
莫延一边盘算着,一边把魔杖挥了一下,一道银色的弧线闪过,石盆下方与底座相连的部分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成了?
莫延试探着把石盆装进铅盒,成功如此轻易让他有些恍惚。
不得不说,伏地魔虽然魔力强大,但有些时候真的很脑残:比如说带着一只家养小精灵来试用自己的防护却没有防范小精灵的魔法能力,比如对这盆药剂施加了强大的保护却没有保护底座。
这时达克忽然狂吠起来,小精灵发出恐惧地尖叫声。
莫延回头,发现湖水翻滚着,数不清的苍白的头和手正从各处冒出水面。眼窝深陷双目无神的男人、女人还有孩子包围了岩石,瘦骨嶙峋的手掌扒在岩石地面上,拖着湿答答破烂不堪的衣服爬上来。达克被一个女性阴尸抓住了尾巴,多比一边尖叫着抽泣一边指着尸体一弹手指,尸体被击飞了,但更多的枯萎的手伸向了他们。
莫延急忙把铅盒装进戒指,伸手抓住多比,大声喊道:“多比,抓住达克,幻影移形!”
在被挤压的感觉刚刚传来时,莫延脖子一紧,一个苍白的阴尸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达克和多比
莫延回头一看,是一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年轻男人,不及多想,他反手抓住阴尸的胳膊,然后就感觉自己被挤进了一根非常狭窄的橡皮管子……突然压力消失了,莫延还没有能够看清东西就立刻跳起来大叫:“统统石化!”
阴尸僵住了,莫延立刻拉开抓住自己衣领的手,粘乎乎的冰凉的触感令他毛骨悚然,把手在裤子上擦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莫延发现他们又回到了小小的山洞,但拱门还在。多比怔愣了一会儿,忽然扑在地上嘶哑地痛哭。达克浑身发抖地卧下来,突然他眼神僵直地看着被莫延石化了的阴尸。
莫延打量着这个被他“绑架”的阴尸,发现自己会觉得他眼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长得跟莫延记忆中的小天狼星十分相像,线条要柔和一些,没有小天狼星那么英俊。虽然他现在只是一具尸体,脸颊和眼窝都深陷下去,面无表情,眼中没有半点神采,但在看见他的第一眼,莫延就觉得这个男人在生前一定是个安静温顺的人。
莫延倒吸一口冷气,忽然知道了他是谁。
——雷古勒斯·布莱克!
他看看依然呆滞的达克,拍拍痛哭地多比。
“多比,你还好吗?……来,到外面去。呼吸一点儿新鲜空气一定能让你好过些。”
他半拖半饱地拉起多比把它带到洞外,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台阶坐下来,多比倒在他怀里,依然还在浑身发抖,为自己的劫后余生抽泣。
莫延嫌恶地看着把眼泪和鼻涕都弄到他的外套上的多比,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勉强拍了拍多比的后背。
“算了,谁叫我要用这种安慰人的借口呢?”
莫延低声咕哝着,摸摸多比不停颤抖的蝙蝠一样的耳朵,叹了口气。
“自作孽,不可活呀!”
莫延特地挑了阳光明媚的正午时间进入岩洞,就是指望着阴尸们在这个时间能力量弱小些——虽然西方貌似没有这个说法,但抱着不放弃任何一个有利机会的莫延还是因为前两天在下雨而在村子里等了两天,也因此结实了认识路的赛姆,倒是省了他好大的功夫去寻找。
而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天上的云从西边一直烧到东边,红彤彤的,海面也被映出艳丽的彤色,十分壮观。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不知怎么,莫延忽然想起这首脍炙人口的诗,当他用抑扬顿挫的汉语念出来的时候,丝丝缕缕的惆怅缱绻在心头。他按着胸口,忽然发现没有以前那种针扎一样的疼痛,怅然若失。
疼痛也是一种提醒,一种记忆,一种怀念。当疼痛开始消失的时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开始遗忘?
半晌后,多比渐渐平静下来。它抽抽答答地说:“谢谢您,仁慈的先生,谢谢……”然后他发现自己在莫延衣服上留下的痕迹,多比呆住了,惊恐万状,然后猛地跳起来朝一边的岩壁疯狂撞去,嘴里喊着:“坏多比!坏多比!”
“行了!”莫延捏住小精灵的脖子把它提起来——在持之不懈的锻炼下他的体力愈见增长——一把扯下脏兮兮的外套随手扔出去,魔杖一指衣服就变成了一个火团。然后他侧耳听听岩洞里面的动静,提着多比进去,装作没有听见多比絮絮叨叨的自责和滔滔不绝的赞美。
阴尸躺在地上——莫延觉得大概是小天狼星变成人形把他放了下来——达克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有浓浓的悲哀。
莫延放下多比,抽出魔杖指着阴尸,达克忽然跳起来挡在阴尸前面。
“达克,让开。”莫延说。
达克一动不动,固执地看着他。
“这是邪恶的东西,达克。”莫延说,“你就算喜欢他,也不能留着。我必须把他烧掉——或者你想让死去的人永远不得安息?”
达克愣住了,然后他垂下头,慢慢后退。突然又扑过去,用自己的鼻子轻轻碰着尸体的脸和手,似乎要把他的样子铭记在心里。
莫延忽然觉得鼻头发酸。
他等到达克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才举起魔杖。
“火焰熊熊!”
他扭过头,不去看那副恐怖的情景。但达克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眼神越来越深邃痛苦。莫延挡住他的视线,把他的头抱进怀里。
达克蹭了蹭他,然后便没有动作了,很安静,没有呜咽的声音,但莫延透过薄薄的体恤衫却感到了胸前的湿意。
火焰熄灭后,地上只剩一小堆细细的灰白色粉末,莫延想了想,凭空变出一个细口瓶,挥着魔杖然那些粉末都钻进瓶子里,然后将瓶子缩小成指甲盖大小,将它拴在达克的项圈上。
“既然你喜欢他,那就和他待在一起好了。”莫延摸着达克的头,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离开后我们可以试着找找看,也许能找到他的家人。”——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唯一的家人就在自己面前,变成了一只狗。
“多比,我要你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你现在准备到哪里去?”莫延问还在激动中的小精灵。
“多比想要找一份工作,先生。”多比哽咽着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手帕使劲擤了一下鼻子,“但是一个家养小精灵被开除以后想要再找一份工作是非常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