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刘谦面无表情,目光呆滞,身体僵硬,如果这时候有人经过,会把他也当成僵尸的。
痛到了极点,思想和身体都选择了逃避。
中午十二点,刘谦做完了一切,他跪在小土堆前面,用力磕了三个头,用沙哑到几乎听不清楚的嗓音说:“爸,妈,姐,我会坚强的活下去的,你们一路走好。”
刘谦不想僵尸有朝一日来这里吃掉亲人们的尸体,烧掉、埋掉是他能想到、能做到的最好的处理方法。
回到屋里,刘谦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煮了一盆方便面狼吞虎咽地吃了,从地下室拿出爸爸私藏的枪和子弹,给车加满汽油,用食物和水塞满汽车后备箱、后座,开着车再一次来到那个简易的墓地。
想到也许是最后一次在这里祭拜亲人,刘谦又有点儿哽咽,等情绪稍微平静一点儿,他对着亲人的墓地发誓:“爸,妈,姐,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哭,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最后再看一眼亲人,刘谦离开了。
从这一刻起,刘谦再没有感情,他只会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刘谦也没有特定的目的地,车开出去一会儿他才开始思考,人多的地方僵尸就多,人少的地方僵尸也少,最后他决定出城,去荒芜人烟的山里躲一段时间。
出城的路上很清净,没车也没人,刘谦一边开车一边胡思乱想,老庄和姐姐的变化他是亲眼目睹的,老庄身上有血泡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姐姐身上有那么多血窟窿了还记着他是谁;僵尸身上有了血窟窿只想着吃人,姐姐身上有血窟窿却不想伤害她,最后还自杀了,这是亲情的力量吗?抑或是其他的神秘力量?
自己的伤恢复的很快,自己被咬了也不会变僵尸,姐姐也和别人不一样,有太多解释不了的问题,刘谦只能把这些归结为神明赋予的神秘力量。
他不知道赋予这一切的不是神明,而是他们基因中某些特殊的片段和一种神秘病毒。
刘谦还在继续乱想,想僵尸怕水,想僵尸临死前会发出尖利的啸声,想僵尸的伤口可以恢复,想僵尸的不死,想僵尸的行动越来越灵活,会不会有一天比人还灵活,忽然“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飞了起来,他连忙踩住刹车。
打开窗户看一眼,发现路上摆了一长串红、白相间的路标,刚才就是路标被撞飞了,刘谦轻吁一口气,幸好是塑料路标。
他还没来得及感概完自己的幸运,就听见前方传来经过喇叭放大的声音:“停车,走出车门,双手放在头顶,趴在车上,接受军方检查。”
刘谦定睛一看,前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有一排障碍物,从后面伸出数个黑乎乎的枪管,旁边停了几辆车,从车牌上来看是属于军方的。
一看是真枪实弹的军队,刘谦乖乖按照要求下了车,双手抱头趴在车上。
看刘谦按照要求做了,军方那边出来了四个人,都穿着白色的、厚厚的防护服,三个人端着枪,一个人拿着医疗箱。
四个人来到刘谦身后两米地方站住,先用扫描仪器把刘谦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确定他身上没有带危险性武器,拿医疗箱的人过来,先测体温,然后量血压量脉搏,最后抽了两管血走了。
等拿医疗箱的人走了以后,端枪的人后退几步,但仍然用枪口对准刘谦,其中一个说:“是离车远一点,我们要检查车辆。”
刘谦照他们说的做了。
一个人检查了刘谦的车,发现了枪支弹药,他没收了枪支弹药之后转回去报告。
看他们严正以待的架势,刘谦猜他们是在检查路过的人是不是被僵尸传染了。开始他挺轻松的,想我不是僵尸,你们随便检查,看有人没收了自己的武器,刘谦又有些恼火,没有武器怎么和僵尸打?
两个人回去了,好半天没有回来,刘谦越等越不耐烦,等着、等着他又有点儿害怕,我虽然不是僵尸,但我也不是正常人,他们会不会发现?如果他们发现我不是正常人会怎么对付我?这么多枪怎么跑?难道我没死在僵尸手下,却注定要死在人的手下?
刘谦在这里思考,拿医疗箱的人又回来了,示意他挽起袖子再抽两管血。
抽完了血,刘谦心里的不安更大了,他看了看端枪指着自己的人,又看看远处的枪口,琢磨着自己能挺过多少枪子。
20
这一等又是二十分钟,终于有人示意刘谦可以过去了,但是不能开车,只能人过去。
刘谦长吁一口气,暂时安全了。
通过障碍物又走了几十米,刘谦进了一间帐篷,帐篷里一个男人正低着头看地图。
“坐,我问你点儿情况。”男人示意刘谦坐下,抬起头正要问话,忽然愣住了。
过了好久,男人才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刘谦看了看这男人,这男人四十多岁,相貌平平,但是目光冰冷,从肩膀上的军衔来看是个职位挺高的官,他回答:“刘谦。”
“你从城里来?”
“是的。”
“城里有怪物?”
“我都叫它们‘僵尸’。”
“它们什么特征?有什么弱点?僵尸病毒如何传播?”男人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哼。”提起僵尸,让刘谦想起很多血腥场面,他冷哼一声,说:“你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你会带部队进城打僵尸吗?”
“有命令,我马上就带兵进城。”
“命令?”刘谦又是一声冷笑,“昨天晚上你们在哪里?等你接到命令,城里就没有活人了。”
男人又一次沉默了。
男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忽然问:“你认识刘汉遥吗?”
刘谦一愣,这名字是他爸爸二十多年前用过的名字,他以为除了自家人没人知道这名字了,他愣了好半天才回答:“我爸爸以前叫刘汉遥,二十多年前就改成刘遥了。”
“你们一直住在这个城市里吗?”
“是。”
男人的眼睛里忽然有了温暖,他问:“他还好吗?”
刘谦不知道这男人是谁,看他这么关心爸爸,想他应该是爸爸的旧识,他老实回答:“今天早上,他死了。”
男人端着杯子的手一晃,里面的水洒了出来,可男人好像没看见一样,他低着头,过了一会儿问:“他怎么死的?”
“自杀。”
“怎么会呢?”
“他不想变成僵尸杀了我姐。”
男人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他还是这个样子。”
“你认识我爸爸?”
男人沉默了,过了好久他才略带犹豫地问:“你爸爸有没有提过一个叫‘荆楚’的人?”
“我们家里有两个牌位,一个是我舅舅的,另一个就是‘荆楚’。”
男人仰起头,刘谦看见泪光在他眼角一闪而过。
男人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对着外面喊了一句:“来人。”
一个小兵进来,敬个礼。
男人指着刘谦,说:“给他准备一套最新的装备,足够的弹药,送他去SX7基地。”
小兵有些为难地回答:“长官,他不是军人,按照纪律,是不能配备最新装备的。”
“刘谦!”男人忽然大喊一声。
“到。”男人喊的这一声刚劲有力,刘谦反射性地站起来答了一声到。
“现在紧急征用你入伍,部队番号、个人编号待定。”
刘谦不明白男人的意思,他不想参和到部队里。
男人走近一步,凑到刘谦的耳边,小声说:“马上同意,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男人知道爸爸二十多年以前的名字,知道家里有灵牌,刘谦觉得这男人没有恶意,而且能有一套最新装备也不错,所以马上回答:“是。”
“去吧。”男人支走了小兵,左右看了看,依旧很小声地说:“不要相信联盟政府,不要相信军队,拿好枪,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说完话,不等刘谦回答,男人接着说:“你去领你的装备,一会儿有人会带你去基地的。”
被确认不是僵尸,和爸爸的旧识见了一面,莫名其妙成了军人,领了一套据说是最先进的装备,坐了两个小时的汽车到了传说中远离城市的基地,刘谦觉得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的有些不像真的,而临走之前那个男人告诉他不要相信政府,不要相信军队,又在他的心里投下了一片阴影。
刘谦办完了各种入伍手续就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了,吃过晚饭,他无所事事,就跑去靶场打靶,即使视力好到能把枪靶看得很一清二楚,可是技术有限,成绩惨不忍睹。
靶场闭馆,心事重重的刘谦回到了住所,这一夜他噩梦连连,睡得很不好。第二天,第三天,依然没有人管刘谦,刘谦就把时间都消磨在靶场上,成绩略微有些进步,基本都能打到靶子上了。
21
刘谦到基地的第三天晚上,依旧睡得不好,脑子里总浮现出前几天的惨象,血肉模糊,白骨森森,挤死的人,逃命的人,老六吐出来的血,姐姐眼角的泪……
醒了一次又一次,刘谦偷听到了一些谈话。
“……听说今天晚上八点,部队进城了……”
“你说他们打得过怪物吗?”
“有最先进的武器,应该没问题。”
“我觉得结果难说。”
“你说怪物会不会跑到我们这里来?”
“两个小时的车程,怎么会来?”
“怪物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也会到这里呀。”
……
隔壁屋好像也有人在谈论相同的事,只是话题要深远的多,沉重的多。
“进城部队任务失败的话,会不会使用核武器?”
“有必要吗?”
“一个城市两千万人,怪物至少二十万,据说杀不死,沾上就会被传染,二十万对两万,有多少胜算?还有,它们如果跑出来会有多少人被传染?你觉得有必要吗?”
“上面要牺牲我们?”
“谁知道呢。”
……
刘谦本来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这些话彻底醒了,部队进城了呀,那男人还好吗?部队能阻止僵尸吗?真的会使用核武器吗?那男人说别相信政府和部队,是指什么?核武器?
刘谦不知道,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地球联盟的议会上,政治家们正在用投票的方式决定千千万万人的命运。
地球联盟当权派在病毒爆发后很短的时间内就接到了报告,可是他们没有意识到这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情,只按照一般公共事件处理。而知道事态有多么严重的“民主派”却别有居心,刻意掩盖事情的严重性,直到事件爆发后八十个小时,被派往这些城市的部队全军覆没的时候才开始发难。
“民主派”指责当权派在事件发生后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让全球三十多个大城市成为了怪物之城,后来虽然采取了措施,但措施不利,使部队全军覆没,也让怪物从城市里向周边地区扩散。
他们富有煽动性的演说,配合一些卫星图片和现场发回来的血淋淋的照片,给当权派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为了阻止怪物从城市向周边地区扩散,当权派决定使用核武器,“民主派”认为核污染太严重,不同意这种做法,联盟议会投票表决,最终当权派以六票的微弱优势取得胜利,决定使用核武器。
地球的命运由于这次投票再次改变,无数的小人物只能在历史的洪流中随波逐流,载浮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