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若论斗嘴儿比智力,这些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就是再多长几个心眼儿也不是这群女孩子们的对手,被晴雯这一说,堵的话都说不出了,虽然知道不是这个理儿,却就是不知怎么去反驳,急的直搓手跺脚。
看着这些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贾宝玉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喝止晴雯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个道理你也不明白了?咱们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庄稼人一滴滴的汗水换来的?这会子来了田里,你不但不帮着体谅些,反倒拿人取笑,我可不饶了你。”说着,便作出一贯要打她屁股之前的动作来,将巴掌举的高高的。
晴雯下意识的去捂自己的小屁股,半晌醒悟过来,羞赧转头,瞧见窃笑的贾宝玉,只恨的牙痒痒,娇哼一声,红着脸儿,也同黛玉一样,扭过头去,二爷这个可恶的家伙,最好眼不见为净。
众丫鬟听贾宝玉说的在理,一个个也觉得有些羞惭,便都渐渐止了笑意,从棉花地里出来,再不去摘一个棉铃,一朵棉花。
宝钗含笑点了点头,黛玉似笑非笑的撇了撇嘴儿。
那些棉农说又说不过,骂又不舍的骂,正急的不知所措,却不想这群仙女儿丛中的那位俊俏公子哥儿一句话儿,竟把这些个伶牙俐齿,精灵灵秀的美人儿们都说的鸦雀无声,这不得不叫他们叹服,心想:“还是人家读了书的公子哥儿厉害,要是我们这些庄稼人,在这些个仙女儿般漂亮的女孩子们面前,早已连话都不会说了,怎还敢指望她们像这般乖巧听话?”
这时,在那一口离的近些的棉田里,有个上了些年纪的棉农,小心翼翼的拨开棉株,生怕一个不慎弄落了一颗棉铃,好不容易从田里出来,远远站在田埂子上向岸边的贾宝玉行礼道:“这位公子哥儿是打哪儿来,乘船要往哪儿去啊?”
贾宝玉这个汗那,瞧这些个棉农的神情,想是现在才注意到自己呢吧?带着这许多美若天仙的女孩儿们,总容易被人给忽视掉撒,看来日后也会习惯的。
“咯咯咯”
谁知那庄稼人不惯行礼,这时学起那读书斯文人,却有些不伦不类的模样儿,把那些才止住笑的美人儿们又惹的娇笑不止。
贾宝玉也带着笑意,对身边的美人儿们道:“庄稼人可敬,正应值得我们敬重,怎么还这般无礼?”
众女孩子们这次拼命忍住了笑意,不过身子却都在轻微的颤抖着,可想她们憋的有多辛苦。就是宝钗和黛玉也都撇着嘴儿忍俊不禁。
贾宝玉摇了摇头,压了压笑意,为了尽量不让面前这庄稼人不那么尴尬,换了一脸的正容转身,回礼道:“我们是打京城来的,要往金陵去,还有许多日的路程,此时新鲜菜蔬皆已食尽,又远近不见城池,只得来贵庄上讨扰了,还求老丈寻些庄里的新鲜瓜果蔬菜多卖于我们些,小子感激不尽。”
那棉农见了面前这许多美人儿,本就有些发憷,再见她们一齐娇笑不止,越发显的拘谨了,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幸而这位俊朗不凡的公子哥儿叫她们止了笑,棉农又见他这样的人品人物,这样的知书达理,这才稍稍去了些拘谨。心道:“这样的人物竟对自己这样一个庄稼人也这般礼遇,一定是世代读书诗礼之家的公子哥儿,又是从京城来,应是那世家豪门,却不知是哪里修来的福分,竟叫这里遇见了。”
那棉农想着,愈发热情起来,但却不敢靠的太近,依旧只远远站在田埂子上,向河岸边的贾宝玉等笑道:“我们庄户人家别的没有,要论新鲜的菜蔬却最是多的,既是京城来的贵人,谈什么买卖,我们乡下人不曾读过书,却也知道诗书礼仪之家最是忌讳这些,公子哥儿在家里想是不经这些的,出门在外迫不得已,却也不能叫公子远来我们这儿受了委屈,谈什么买不买的,我这里的菜蔬,凭是有的,都准备几日的用度,送与公子与众位姑娘便是。”
嘿,前儿遇到借宿不肯收钱的,今儿又遇到送菜蔬不肯收钱的,在京城那些个所谓的诗书传世之家,达官贵人之族,最是读圣人书,知理明辨的,反倒一个个视权财如性命,倒不如这些苦哈哈没读过书的淳朴农民,大华朝真正的君子却都只在这山野田间,那些高高在上,于朝堂官衙坐论圣人之道的达官贵人,却又真正有几人做的到这般豁达?然而偏偏他们是统治者,这些个苦哈哈们却只是被压迫者,究其原因,不过是心思所在不同而已。所谓圣人,所谓知书达理,若被随之而产生的**压制,最终也就只能沦为“道貌岸然者”
哎,民风淳朴啊,若是这样的民风,加上后世欧洲发达国家的生活水平,便是永远实现不了共…产…主…义又有何妨呢?
“那多谢老丈了。”贾宝玉知道即使强给他们些银子他们也不会收,有些人并不是给他钱他便会欢快,接受他的好意,或许更让他愉快,有什么还能比有个愉悦的心情更为重要呢?
“哪里的话,不过是些自家菜园子里种的菜蔬,公子和姑娘们不要嫌弃才是。”说着,这老农便转身朝不远处的棉田站着的几个庄稼汉喊道:“板子,二狗,三娃,你们去自己菜园里多弄些新鲜的瓜果菜蔬来,快去快回,人家还要赶路,莫让人耽误了行程。”
“是,三叔。”乡间的村庄,大部分是聚族而居,或多或少都带着些亲,这“三叔”却不一定是亲三叔,有的是按辈分算的,贾宝玉不知其实,却见这几人对这“三叔”的恭敬,便知这老农在这个庄子应该有些地位。
“田里离我们庄子有些脚程,耽误公子多等些时刻。”这三叔公打发了几人回去,便又转头说道。
贾宝玉忙拱手,称谢不已,“是我等叨扰了。”
贾宝玉身边的姐姐妹妹和丫鬟们可还未曾见过他待人接物这般知书达理,恰到好处,有些惊奇,不觉都暗自抿嘴偷笑。再又见到这庄户人家的淳朴,又不免心中感触,便把那笑意又都压了下去,只是一个个满脸新奇的望着贾宝玉和那老农说话。
二人客套了一阵,贾宝玉忽然问道:“我见这地里棉花长的很好,今年应该是个丰收之年,为何却见这田里的叔叔伯伯都只是一脸的愁容呢?莫不是庄子里另有其他难事?”
那老农听问,忽然长叹一口气,摇头道:“我们庄稼人能有何事烦恼?不过也就只有庄稼的收成,朝廷的税收,地主的租子等几件烦心事罢了。”
贾宝玉并宝姐姐、林妹妹见老农说的伤感,不免也跟着伤感起来,都一脸认真的听着那老农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按理说,今年风调雨顺,棉花长的格外的好,应该是比往年收成都要好些的。然而,天灾易抗,**难挡”
原来这个地方是昌黎县的一个村庄,叫着李家庄,庄中住着一户财主,叫着李旺,嚣张跋扈,横行乡里,是这一带的土霸王,人称李大财主。李家庄有一大半人都是李旺家的佃户,靠着租他的几亩田地过活,仰其鼻息者甚众,是以养成他如今之势,简直就成了这一带的土皇帝。
贾宝玉问他是如何横行乡里之时,那老农却只是叹息不答,宝玉便也不再追问。这些也还就罢了,他们忍一忍就过去了,接着那老农又说了如今他们为何烦恼的原故。
这位老农和这些棉花田里的庄稼人都是租的李财主家田地,平时逆来顺受受着李旺的欺压,就连田里种何种庄稼,有时甚至也是由李旺说了算,前些年,李旺见种植棉花有利可图,便严令手下佃户全部改种了棉花,这也没什么,可偏偏他就以棉花较其他作物值钱为借口加了租子,这些倒也还是能接受,他又在每年收成好时便加些租子,收成差时却不降租子,如此租子越发高了,李家庄的村民这才渐渐有些吃力,生活也较以前更加困难。
祸不单行,大华朝又要和辽东清匪开战了,朝廷加收了田税,李旺自然将落在自己头上的那份都摊在了这些佃户头上,李家庄村民不仅要上交繁重的国税,还要受土财主李旺的压榨,上交高额的租税,按照现在的收成,却是怎么也交不起了。倘若国税交不上那是杀头之罪,村民们万万不敢不交,但要交了国税又怎能交上李财主的租税?李财主称霸李家庄,早就放下话来,若是交不上租税,家中子女便要被抓去为奴为仆。村民们左右为难,却无法可想,只盼着出现奇迹,地里突然多了几成收成,方可解这燃眉之急。
“哎,去岁我家便因没交齐李财主的租子,我那小小年纪的三孙儿土娃子便被他们抓进了李府,做了他们家看驴喂马的小厮,每日里过着非打即骂的日子,有一遭我偷偷去那儿瞧了一眼,只见他如今已瘦成皮包骨头了,我这心里刀搅一般难受,我那苦命的孙儿,叫我如何对的起他死去的父母”
说着伤心处,这老农竟老泪纵横,哇哇哭了起来。
袭人等丫鬟们本就是做下人的,兔死狐悲,不免伤心起来,也跟着暗自抹泪,不过她们心里却在庆幸,还好是投生在贾府,在二爷身边做丫鬟,却不曾受苦,反倒享福了,比起那土娃子,她们的命运是多么的好啊
黛玉多愁善感,早已泪眼朦胧,蒙着手帕子在脸上,再也不忍心听下去;宝钗面上虽古井不波,眼珠儿上却也能见点点泪光。
贾宝玉听的心酸,也不免摇头叹息。
“三叔,三叔,你这也是为了我们,若不是你替许多户人家交齐了租子,也不至于落的自己交不起租子,我们大伙儿早已商量好了,今年就算大伙儿都不交李财主的租子,也一定要凑钱将土娃子赎出来,才**岁的孩子,再不能受这样的苦了”
“你们胡说什么,难道为了土娃子一人,却叫你们这么多人的孩子都去李府受苦不成?这样我更加无脸见土娃子那死去的爹娘了。这样的话休要再说了,苦也好,甜也好,都是土娃子的命,我也是一时伤感,以后再不提了,你们也不用内疚,只想着法儿交齐今年的国税田租才是正经”
“三叔你糊涂啊,今年的租税这般高,交了国税是无论如何都交不起李财主家的租税了,反正大家都交不起,倒不如一起凑了钱去把土娃子赎出来”
“糊涂,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我们好生侍弄田地,没准天可怜见,叫今年的收成更好了几成;便能把国税租子都交齐了”
“三叔,三叔”
散落在棉田里各个角落的庄稼汉都朝着这老农汇集过来,一个个眼中带泪,竟是求着这老农让他们大伙儿凑钱将他的孙子赎出来。
贾宝玉看着这情真意切的场面,眼眶儿都已湿润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世间真有这样大公无私之人,竟为了帮他人交齐租子,不惜让自己交不起,反倒相依为命的孙儿都被抓去了受苦。而这些知恩图报的庄稼汉们,又不惜今年都交不起租子,子女有面临被抓去为奴受苦的命运,却只求能凑齐钱来将他孙子赎出来。这样的人间真情,却叫最是铁石心肠的汉子的见了也不免落泪,何况是心软的要命的贾宝玉呢。
贾宝玉正琢磨着要怎么帮帮他们才好,却忽觉有人在轻轻拉自己的衣袖,转过头去,却见两个眼儿早已哭的肿成桃儿一般的黛玉,泪流满面,可怜兮兮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