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沙下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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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沙下的传奇- 第1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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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那种情况怎么办……”
  一听虐待二字明枫更上了心:“什么样的变相虐待,你举个例子。”
  修文说:“前些天我一同学说——他在蒙学半天教书,他班里有个男孩子,跟父亲弟弟三人常年住在稻田的窝棚里,他母亲纳了个新夫侍生了妹妹,就不让他们回家了,让他们白天种田晚上看地,还说等他满了十二岁就不能读书了,你说这算不算虐待?宁诺的治安那里需要看地?可他们既没挨打也没挨饿……”
  这当然是虐待,但是——“那男人为什么不离婚?离婚了他也可以分到财产呀。”
  修文叹口气:“很多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就连有些被真正虐待的男子,他们宁可忍气吞声也不离婚,也不对人说,他们觉得被自己的妻子嫌弃是耻辱。再比如法律规定十二岁以前儿童必须接受免费教育,这个是强制的免费的,所以孩子们都可以来上学;十二岁以后读书就要交学费,结果至少有四成的男孩子不能读书,那些母亲说没钱让孩子读书,但事实并非如此,宁诺这几年经济改善多大呀?至少家家不愁吃穿还都养着牲畜,学费那么少,她们是真的交不起么?才不是呢,她们是觉得男孩子是给别人养的。”
  “这么严重?那么行省政府不管么?官员们知道不知道?”
  “知道,先还组织了一个巡回法庭到乡村去审理案件,但是被虐待人不承认遭受虐待的事情,政府也不能强迫啊,只好不管了。”
  不能强迫,就让那些人钻了空子。明枫皱了眉头思索:“这还是宁诺呢,最早接受神教义受教育程度最高的宁诺呢,要是宁诺都这样别的地方就更不要说了。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娘家人也不管么?”
  修文道:“宁诺人都不那么干,不好的都是西边来的移民,踏颟的,蔷薇的,有些娘家人管的那妻家就不敢再虐待,也有些娘家人很软弱,况且从前的茨夏有多少孤儿啊,这些人当年要不是陛下到来很可能都活不下来,现在他们年纪大了出嫁了,若嫁得不好,哪里有娘家人管?”
  他老父亲说:“移民也不是都不好,大多数还是规矩的,顶多就是不让男孩子上学,特别不好的还是少数,都是钱多了闹的。”
  明枫再问:“那些基层管理部门呢?村长乡长的都不管?”
  “管的,但是哪儿管用啊?人家又不算犯法,官吏们也只能是劝告,听劝的也有,不听劝的也有,”明枫的老父亲劝他:“哎,你难得回家一趟,别为这个事烦恼了。”
  明枫笑笑:“您别担心我,我不烦恼,这个事可不是小事,我既然知道了就必须要管。您放心,我不会越权的,您儿子还是人事部长呢,要是发现问题还不管就是失职。”
  但是怎么管是个问题。明枫思考半天,他不能照当初璨昀那样把那些男子带入宫里,皇宫收留不了那么些人,况且这也不是个办法;他也不能动用君相的权利强行要求执法部门去办这个事。
  但执法机关真的不能管么?别的部门呢?明枫隐约记得陈曦说过将来要建立一个什么什么保障部门,专门监管那些法律之外的犯罪。
  明枫仔细斟酌了半天,让人拿来纸笔,给陈曦写了封信,命他的侍卫长派了人加急送回平安。
  这封信引起的效果是明枫当时不曾想到的,他在信中写道:
  就我个人的浅见,以任何形式的保障部门来监管法律之外的犯罪都是不妥当的。既然是犯罪,就不应该在法律之外,不管是行为犯罪还是道德犯罪,也不管罪行是多么轻微,因为不管多么轻微的犯罪,也必然对受害者造成了伤害,这种伤害造成的影响,尤其是精神方面,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法律若不能为其主张权益,那么法律也将失去公正性,因此所谓法律之外的犯罪是不存在的;如果现有法律不能管,那只能说现有法律不够完善,那么司法部门就应该继续完善法律条款。
  他提到,司法人员的义务之一应该是为生民请命,所以他们的工作,不应当只是掌握现有法律,还应当深入社会,深入到百姓的日常生活,才能发现问题,才能对现有的法律拾遗补缺。
  这个原则,深入到百姓的日常生活为生民请命的原则,自此后成为各级司法官员的工作准则,也成为历次法律条款的制订准则。
  他的另一个建议也成为后来评判官员业绩的标准之一。
  “我认为这些事情之所以存在,一方面的确是法律上的漏洞,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官员的漠视;各地都有司法部门,看到那些情况却不管,知道是法律上的漏洞却不上报,这就是失职。我建议在考核官员业绩的时候,也要给地方官员立下规矩,发现自己职权范围以外的问题,要及时报请相关部门,不得漠视;任何不公都必须被处理,任何公民都必须被公正对待,不管是社会还是家庭;任何漠视百姓疾苦的官员必须受到处分;只有这样,百姓才能自觉向善,官员才不会敷衍塞责。”
  信使才走,明枫就想去看看修文提到的那个孩子,以及那些真正挨打挨骂的受害人,立刻就把他们解救出来;然而稍一考虑就觉得不妥。以君相之尊,只要他关心那些人,就能够对地方官员和那些道德败坏者施加压力,很可能那个孩子的母亲立刻把他们父子几人接回家,其他人也会效仿,那么她们就有可能逃避了惩罚。
  不不,明枫决定他要定下心来,要耐心一点,要让犯罪者无法逃脱,要真正作到杀一儆百。
  他要忍耐。
  陈曦接到他的信就非常震怒,被她急召而至的冯宁宁绿绮也跟她同样震怒。明枫的信到达平安的第二天,司法部召开会议讨论道德败坏罪的定义,以及相应的量刑;皇帝阴沉着脸旁听,帝都大学法律系师生代表也来参加讨论,绿绮也在内;同一时间,人事部召开会议讨论对官员不作为行为的处罚措施,冯宁宁列席。
  几天之后新增加的法律条款颁布,明枫先一天接到陈曦的信,便觉得舒了一口气;又看她说人事部制订了奖惩条例,可能也在送交他批复的路上;司法部人事部联合派了人到各地巡视,对有此种情况未做处理又未上报的官员都要有处罚;又说等他回了平安就一起去西部看看,给岚烟找点事做,末了又抱怨:“都半个多月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呀,那边的事要处理完了就快点儿回来吧,霜林云飏都把孩子送来了,把拂雾给治得够戗,我让含薰去跟童子军野外训练了省得拂雾有依靠,舒柳倒是高兴的不得了,胆子大了许多;我又花粉过敏了,你老不回来我老好不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就长几个麻子给你看。”
  明枫先微微笑,想不出那颗铜豌豆怎么能被人治住,再想陈曦一脸的红疙瘩痒得要命还不敢抓,苦着脸哼哼唧唧的丑模样,要是再添几个麻子可得丑成什么样啊?不觉笑出声来。
  只是他还不放心,传统的习俗不是那么容易就改的,传统的观念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新法出来了,可以制裁道德败坏者了,但如果受害者不肯起诉怎么办呢?官员们对此又是什么态度?他还是得看看效果。
  事实正如他所料,接连几天过去了,去起诉的人也没几个。宁诺总督接到新的补充法律条款就知道必定是君相对她这里的情况不满,这几日因为去司法部门起诉的百姓没几个,她也直着急,已命令下层官吏去动员那些受害者,奈何收效不大,因为第一,男子依然觉得被自己的妇君厌弃是丢脸的事,第二,有些犯罪者知道消息和缓了态度,令受害人觉得了希望。
  明枫终于决定,他得动用一回君相的权利。他让修文去打听打听,看看那个被迫守田的父子住在哪里,是不是已经回了家。
  “没有,母亲没让我们回去。”
  修文的同学带了那叫做喜妹的男孩子来,喜妹极胆怯,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那一身满是补丁的衣服虽说洗得干净补得齐整,依然让明枫动了怒——若是十年前,别说补丁,有衣服穿的就不错,但如今的轩辕绝没有人为吃饭穿衣发愁,就是残疾人也会有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也有国家妥善的照顾,哪至于如此?况且,他想起父亲说过,都是钱多闹的。
  他拉着喜妹的手,把他拢到怀里柔声问:“几岁了?”
  喜妹声音打着颤:“十岁。”
  “弟弟几岁?”
  “五岁多。”
  明枫摸摸他的头:“你老师说你很用功,学习很好,老师很喜欢你呢。”
  这是喜妹唯一骄傲的地方,让他不由得露出浅浅的笑。明枫也笑望着他说:“我有两个孩子也该上学了,我希望他们也向你一样好;你带我去你家好不好?我想问问你父亲怎么教导你的,让你学得这么好。”
  喜妹先抬头,微有点吃惊,又垂了头:“我家,很乱,大人别去了。”
  明枫再摸摸他的头:“不要紧的,我家也乱,今天不太乱是因为知道你要来,赶紧收拾的。咱们一起吃饭好不好?吃完了你带我去,好不?”
  喜妹犹豫着看看老师,他老师微笑着点点头,他才小声说:“好。”
  过了午时,君相的车驾终于停到了一块稻田旁,那里有一栋小房,由碎砖石头与土坯构成,旁边
  一个小围栏,里面是几只鸡,一只羊羔,一个小小的男童趴在地上看着羊肚子。
  明枫下了车,牵着喜妹走过去,喜妹紧张地看看君相,怕他嫌弃。但君相一点儿没嫌弃,只笑看着他:“那个是你弟弟么?”
  喜妹尚没答话,那男童已看到他,欢呼一声跑过来:“哥哥哥哥,有羊啦,爹爹买羊啦,我们要有奶喝啦!”
  喜妹急忙一把拉住他:“别叫,快来给君相大人行礼。”
  男童既不知道什么是君相大人也不知道怎么行礼,只仰头呆看着明枫。明枫便笑:“你刚才趴地上看什么呢?好看么?”
  男童一笑:“爹爹说羊的肚子里会流奶给我们喝,我看半天没看到。”
  这话说得太天真了,跟着的众人都笑。
  洗妹的父亲听得外面的响动已急忙出来,见一青年男子一手一个拉着他的两个孩子;那人身材高而挺拔,容貌俊美出奇,衣服并不特别华贵,胸前却绣着一条五爪龙纹——轩辕帝国人人皆知,龙纹乃是皇家标志,旁人不得使用的。
  洗妹的父亲便慌了,忙磕绊着走过来弓了身子行了大礼,完了扎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洗妹已经跑过去拉住他:“爹爹,是君相大人。”
  他爹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再行个大礼,完了憨厚地陪笑。
  明枫也微笑看着他:“喜妹的老师说他功课极好,老师们都非常喜欢,我就想看看你是怎么教导孩子的。”
  洗妹的老师也笑着上前:“还不请君相进去坐?”

  第 201 章

  房子非常低矮,明枫要低了头才能进去。
  屋子里靠一面墙用土坯垒起大半,上面铺着草席,几件单薄的被褥整齐叠放着,那粗陋的床前摆着一架织机,上面的麻布还未织完;在琉璃窗极为普及的今天,这房子仅有的两个窗户是用麻布遮挡的,使得屋里的光线很差,窗台上有一盏油灯。
  这屋里没有任何家具,简陋到极致,但跟房子四周一样,干净整洁,显然这男子必是个勤劳持家的;那般憨厚模样定也是老实耐吃苦的,这样的男子还要被妻子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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