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
而今,曹彰就随曹操行军,驻扎于无终城外。
不一会儿的功夫,曹彰便匆匆赶来中军大帐。同时,他还带着牛刚和典弗两人,指挥扈从抬着一个沉甸甸的东西。
“子文,此何物?”
曹操疑惑的看着曹彰问道。
曹彰咧嘴笑道:“父亲,这是先生当年在河西时,所设计的宝贝。”
曹彰而今十七,生来桀骜,从不服人。
他口中的先生只有一个,那就是曹朋……
曹操一蹙眉头,“友学又搞出什么花样?”
“父亲,请看。”
说着话,曹彰让扈从把中军大帐清空,而后把东西摆放在大帐中央。曹操而今的派头,可不是当初的司空可比。身为大汉丞相,总领十三曹,理天下事务,几乎是把皇帝完全架空。
所以这中军大帐的格局,也比之早先要大许多。
一个中军大帐,分前后两个部分,近千平方米的面积。里面摆放各种器具和物品,这一清理干净,顿时空旷许多。曹彰带来的东西,被一层黑色麻布所覆盖。曹彰一摆手,就见牛刚和典弗两人,一人抓起麻布一角,缓缓将麻布掀开,露出一张面积极为惊人的巨型沙盘。
“这是……”
曹操一怔,有些不太明白所以然。
曹彰笑道:“此名沙盘,当初先生在讨伐西羌时,所设计的一种模型,将整个西羌的地形,完全复制下来。孩儿见近来阴雨绵绵,战事有些不利,于是设计就想要设计一个沙盘,将整个辽西战场完全复制下来。而今,孩儿才刚开始着手准备,整个沙盘,尚未能完全成型。”
“是吗?”
曹操饶有兴趣的走到沙盘旁边,瞳孔陡然间一缩。
以前,有行军地图,虽然画的极为精准,可是与眼前的沙盘相比,明显有很大不足。
当然了,这沙盘也不是没有缺陷。比如,它只能勾勒出一个局部的地形,无法给予一个全局的视野。可是,当曹操站在沙盘的跟前时,却产生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用地图,是一个视角,一个思路;但是用沙盘,却是另外一个视角和思路。这也使得曹操,感到万分惊奇。
“这是什么?”
曹操手指沙盘上的一条河流问道。
“父亲,此为濡水……而这里,就是肥如。”
曹彰走上前,开始为曹操进行解释,“整个沙盘,是把无终和辽西包涵其中……父亲请看,此为徐无山,这里就是卢龙塞。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这边。根据斥候禀报,袁军的兵马,陈列于濡水一线。辎重粮草皆囤积于肥如,牵招亲自驻守,想要用奇兵偷袭,难度很大。
同时,濡水沿岸地势复杂。
这里是丘陵,这里是山川……袁军将几个渡口守住以后,很难发动全线攻击。
我思来想去,如果强攻濡水,损失必然巨大。而今袁熙,假当年父亲在官渡的方式,以濡水为天堑,试图与我军决一死战。而现在这个季节,正是雨季。濡水河流暴涨,水势湍急,要想攻过濡水,必须要付出巨大代价。若我是袁熙,定然会以辽西地形,逐步撤退,层层阻击。如此一来,父亲想要攻克辽西,所要消耗的粮草和兵力,必然会是一个极为惊人的数字。
即便是胜,也是一个惨胜。
袁熙大可以退守辽东,与我们进行周旋。
一俟待天气寒冷,咱们的儿郎们恐难以适应辽西辽东苦寒天气,到时候战斗力,也会大减。
只要他能拖过今冬,到来年开春,我们必将会出现粮草无以为继的局面,不得不撤离幽州……而此战,是父亲拜丞相以来的第一战。父亲重置丞相,朝中已有很多人反对。若是无功而返,势必会引发更多的不满。加之劳民伤财,到最后,很可能会出现第二次诸侯之乱。”
曹操不由得诧异看向曹彰。
片刻后,他又看了一眼郭嘉,突然问道:“子文,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不成?”
曹彰面带羞色,轻轻点头,但旋即又摇了摇头。
“倒也不全是孩儿所想,乃是近日拜读先生所著《三十六计》中,混战计釜底抽薪一篇后,突然有所感触。先生在釜底抽薪一篇中说:不敌其力,而消其势,兑下乾上之像。先生在讲解这一篇的时候,用周亚夫与吴王刘濞的战例,还有当初父亲官渡之战,奇袭乌巢的战例。
当年董卓在与大将军何进书中所言:扬汤止沸,莫如去薪。
孩儿这些时日,一直在想,袁军的‘薪’,究竟是在何处?乍看,肥如就是当年官渡之战时的乌巢,是袁军的‘薪’。可孩儿却觉得,袁军的‘薪’不在肥如,而在他处。当初孩儿离开许都到参户亭就任时,先生曾与孩儿说:丞相征幽州,其难处不在袁熙,也不在袁军之势,而在于三郡辽东。当时孩儿有些不太明白,直至这些日以来,大军难以行进,才突然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所谓三郡辽东,说的不是人,而是这天,这地……于是,孩儿就命人勘察地形,希望能将无终至濡水一线的地势,完全用沙盘复制过来,而后在寻找袁军破绽。”
曹彰这一番话,着实让曹操大吃一惊。
他又是引经据典,又是谈古论今,滔滔不绝。
这让曹操看到了一个与他印象里,完全不同的黄须儿。
吾家黄须儿,已成人哉!
曹操突然,仰天大笑。
他笑的极为开怀,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曹彰,愕然不解,疑惑的看着曹操。而郭嘉在一旁微笑不语,眼中更流露出一抹淡淡喜色。
他知道曹操为何而笑,更能揣摩出,曹操此时的心里。
说实话,自从曹丕死后,曹操看似很快就恢复正常,好像什么都不挂念在心上。可内心深处,曹操的悲恸,又有几人了解?两个最出色的儿子,曹昂曹丕,先后战死沙场。以前的曹彰,只知道争强斗狠,虽然很得曹操所喜爱,却非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原本,曹操挺看重曹植和曹冲。但没想到,曹植文采出众,其人却略失于轻浮,不堪重用;而曹冲也很聪慧,甚至不逊色于曹植,也没有曹植的那种轻浮性情。可是,曹冲的性格中,似有缺失。
他太过于刻薄,让曹操感觉有些不太高兴。
当初的曹朋且放一边不说,单就说周不疑……
曹冲和周不疑的关系,那时候可算得上是密切。可周不疑出事后,曹操命曹真去颍川书院询问,那曹冲竟然根本不问周不疑的死活,只是说自己受人蒙骗,绝无可能,去害曹操性命。
曹操当然相信,曹冲不会害他性命。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曹冲当时急于撇清自己,丝毫不念情谊,让曹操非常不高兴。
曹操,是个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的性子。可内心里,却极重感情。想当初,曹朋为一己之私,而纵吕布家人远赴海外。按道理说,曹操治曹朋一个死罪,绝无问题。可是,他却放过了曹朋……而后来,曹朋为姐姐曹楠,斩了伏完的手;为替王猛报仇,而一怒诛杀韦端。
曹操生气吗?
当然很生气!
可在生气的同时,曹操对曹朋,又多了许多关爱。
因为,这世上没有人会愿意讨厌一个重情义的人……反倒是曹冲,多多少少,令曹操失望。
其余的孩子们,年纪太小,不堪重用。
曹操内心深处,一直在为继承人的事情,而感到苦恼。
可现在,当年那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黄叙儿,却能滔滔不绝的与他谈古论今,俨然当年曹丕曹昂,意气风发之状。这让曹操怎能不开怀?又如何不感慨?他眼中含着笑,静静听曹彰说完。
半晌后,曹操突然道:“子文,敢督军否?”
……
今天可能只有一更了。
来了盆友,老新尽量更新,但无法保证。
第579章 邓村
棘阳距离舞阴虽然并不远,可那是对成人而言,邓艾毕竟才10岁冲龄,即便是张菖蒲,实话实说,这就是两个小孩,走了才一天时间,两人寄宿在农户时,就被邓芝带人追上。
见到邓芝一行,张菖蒲明显松一口气,跟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主公出行,心中压力不是一般的大,总算邓艾时时刻意表现出一副男子汉气概,努力安抚住张菖蒲,可小丫头敏锐的注意到,邓艾小拳头总是紧握,说话中又带着一丝丝的口吃。
“叔父,舅舅同意了?”邓艾见到邓芝这个架势,反而更加紧张,毕竟私取令箭,偷偷上路的事情在军中也是大罪,如果曹朋借故发作,命人将他抓回去也是说得通的。可来人是邓芝,又让小邓艾心中产生希望。
紧赶慢赶,邓芝终于将两个逃家的小孩子追上,心中一块大石落下。要说曹朋不在乎邓艾那是假话,如果邓艾有了什么闪失,邓芝就只能自刎来回报曹朋和邓稷了。
略为作色的训斥了邓艾一番,邓芝随即宣布,他将去棘阳上任,邓艾好歹也是邓家子孙,应该回邓家老宅认祖归宗,此行正好一路同行。
邓艾听了这话一下子欢呼出来,即便他在曹朋身边学习多年,一路上努力做出成熟样子,终究是十岁小孩子,现在曹朋认可了他的努力,一时间显出了他的年龄应有的天真。
邓芝笑着摇摇头,将两个孩子接上他的马车,邓芝随行队伍并不庞大,虽是赴任可毕竟是结好邓家,无论邓芝心中是否怀有怨气,此时还是低调为上。此时找到正主,队伍竟是不再停留,要连夜赶往棘阳,第一站,自是邓家老宅。
邓家是光武皇帝时代就崛起的大家族,而今虽然没落,但是在南阳也是排在前十的超级大族,老宅并未修在棘阳县城,而是在距离县城二十里的山庄,这座山庄占地广大,周围良田数千亩,佃户和旁支在山庄周围依附而居,竟形成了一个堪比县城繁华的镇:邓村,在邓村之中,邓家族长说一不二,汉家法度根本无法进来,邓家族长就是土皇帝。
对于邓村,邓芝心中有刻骨的仇恨,却又用艳羡的目光望向晨曦里邓村中心的庄子,这就是他对邓家的复杂心思。
但是,无论邓芝如何怀恨,此时他为棘阳长,公事为重的前提下,依着礼仪派人送上名帖。
邓芝的人马虽然是轻车简从,好歹也有数十人,马车三架,其余人都是骑马,人人刀枪弓箭俱全,棘阳虽然并非与刘备交战前沿,可双方势力犬牙交错,谁能说准刘备不会派人抽冷子给曹朋的人来一下子?
这是全部停在邓村之外,隐然带着一股子煞气,吓得邓村急忙将木门紧闭,一群家丁紧张的在门后盯住这群家伙。
邓村的反应出奇的慢,放任邓芝带人在村外竟有足足两三个时辰,天色已经过了正午,村门才慢慢开了一道缝隙,出来一个神色淡漠的管家,来到邓芝车前行礼后,请邓芝单人进村,族长在祠堂见他。
此时的邓芝面色铁青,他本就不是什么胸襟豁达的人,虽然这些年的历练已经让他对这种人情世故经历很多,但是,谁让这是邓村,能勾起心底仇恨的地方。
深吸一口气,邓芝刚要说话,谁想在身侧的邓艾突然开口:“邓家也是百年世家,礼教大族,难道这一代竟连一点礼数都不懂么?而今本县父母亲自登门,本族之内竟连一个能上台面的人都找不出来么?难怪了,邓家会有今日。”
这话太缺德了,邓芝是邓家旁支,又是当年被邓家人逼迫而出走新野,在族长眼中不受待见是自然,也不可能对区区一个棘阳令出迎村外,可邓芝愣是将邓家蔑视,说成邓家无一人成器,不敢出来见人,这不是抽人大嘴巴么。
那管家在邓村中也算是有些身份的人物,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