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老家,每年夏天都要与父亲赏几回莲花,跟着母亲做几次莲子点心,有时还会亲自撑着竹篙当一回采莲女。思及如此,不由得忆起姥姥小时候教的采莲歌,遂一面采摘近在岸边的莲花,一面轻轻哼唱起来:
小妹撑船绕绿荷,
阿哥随唱采莲歌。
一声情调心相印,
戏水鸳鸯透碧波。
。。。
淡白的光辉薄薄的笼罩着青橙,像是袭了一身轻纱。她穿着素白宽松的袍子,因着傍晚洗了头,湿漉漉的,连发髻也未绾,满头青丝铺满肩头,如绸如锻,长及腰身。她的声音柔缓而婉约,是苏州江南女子独有的低吟浅唱。她采了三两朵粉莲,捧在怀中埋脸深嗅,清香扑鼻,闻之欲醉。
忽而,她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不及多想,本能的偏头看去,风一吹,发丝扑了满脸。果见有长衫男子立在月光下,扬声问:“你是谁,在此处做什么?”
(感觉有一大盆狗血扑面而来)
☆、第五章:去钟粹宫寻出这耳坠的主人来
青橙心眼儿唬得直跳,下意识的推脱道:“我是钟粹宫的宫女。 ”她不敢直视男子,微垂着脸,见他竟抬脚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不免惊慌失措,转身就往花荫浓处跑去。她走得很急,汗滞涔涔,却依旧舍不得扔那莲花,捧在胸前亦步亦趋。
弘历跟了两步,吴书来提着羊角宫灯疾步而来,哭丧着脸道:“主子,奴才可找到您了,您身边不跟着人,若有万一,奴才死不足惜。”弘历瞪了他一眼,道:“就你话多。”
吴书来欲言又止,张开的嘴又连忙抿上,只苦戚戚道:“是。”
月光底下似有什么熠熠生辉,弘历往地上指了指,道:“捡来瞧瞧。”吴书来忙俯腰拾起,举起灯笼,放在掌心呈与皇帝看。却是一只女子用的耳坠,吴书来见皇帝看得出神,也不知是何缘故,更不敢妄动。半响,才听皇帝道:“去寻出这耳坠的主人来。”
吴书来道:“三宫六院,御花园又是人人都能来的,倒不好…”话犹未完,只听皇帝道:“去钟粹宫寻。”吴书来还想再问,见皇帝已大步前去,知道自己若要再说,非讨一顿骂不可,遂只得嘘声跟上。
采悠抱着大束莲花急匆匆回院子,至角门,问相熟的小太监海寿,道:“可瞧见苏小主回来?”海寿要守夜,正坐在石墩上喝茶末子提神,笑眯眯道:“你们主仆怎么都像见了鬼似的,慌里慌张。”采悠闻之,松了口气,顾不得和人寒暄,直往屋里去。
入了里屋,见青橙已换了衣衫,绾着圆髻,盘腿坐在炕上,采悠屈了屈膝,道:“小主怎么不等一等奴婢就回来了,可把人吓死!”青橙神情恍惚道:“哦,在那里撞见一个男人,暗沉沉的看不清楚,也不知是太监还是侍卫,怕被人瞧见说不清楚,就自己回来了。”
毕竟是主子,采悠有怨气也不能说,她手脚麻利的将莲花插入瓶中,道:“原本还想摘些莲蓬,您不见了,奴婢只顾着寻您,就忘记了。”语气里到底有些不满,青橙素来宽厚,也不计较,道:“无碍。”又见她右耳的坠子不见了,便问:“你是不是把耳坠弄丢了?”
采悠两只手往耳朵上一掠,略略露出惊讶之色,道:“恐是丢在御池边了。”
青橙道:“明儿你去寻一寻,若是寻得到便好,若是寻不到,我赏你一对好的。”
恰巧凌蓉端了酥酪进屋,笑道:“小主要赏采悠什么?”
采悠怕她多想,忙陪笑道:“刚才去御池边采莲,小主撞见了生人,自己回来了,也不等一等我,害我寻她时将耳坠弄丢了。”
凌蓉笑道:“如此,让小主赏你一对值钱的,岂不更好?”采悠将辫子一甩,道:“亏你总想着值钱不值钱,那是我娘临终前给的遗物,千斤万两也比不得的。”
青橙听采悠如此说,忙道:“明儿你也不必在跟前伺候,只管去寻耳坠要紧。”
采悠应了一声,遂将换下的花束拿出去扔了,洗了手脸,换过干净衣衫,方与凌蓉铺设床榻,伺候青橙安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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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在御池边唱小曲的人是你?
吴书来办事极为利落,一早便将钟粹宫各院子守夜的太监召去内务府问话,不过三言两语,就猜出了大概。 他不敢委托旁人,亲自寻去小院,遣人将采悠叫至角门侧,问:“昨儿晚上,你可去了御池边摘荷花?”
采悠不知发生了何事,诚惶诚恐道:“是。”
吴书来上下打量着她,眉目清秀,身姿娉婷,眉眼间亦流露出风流之态。不觉唇角勾起笑意,多了些客气,道:“你可丢了什么没有?恰巧有人捡到一样东西,也不知是谁的。”
采悠道:“奴婢丢了一枚耳坠,正要去御池边寻。”
吴书来心下了然,笑意更深了,越发恭谨道:“姑娘可否将耳坠拿与我瞧一瞧?”采悠并不晓得吴书来是乾清宫的首领太监,但见他穿蟒袍戴红帽,旁侧的太监又是毕恭毕敬,想来不是等闲之辈,忙去下人房里取了另一只耳坠来。
凌蓉以为是采悠惹了什么祸端,遂进屋禀明青橙。青橙扶着凌蓉款款行至角门,扬声问:“怎么回事?”采悠屈了屈膝道:“小主,掌事公公问我几句话。”
吴书来打了个千秋,笑道:“小主万福,奴才是乾清宫的首领太监吴书来。打今儿起,采悠姑娘就去乾清宫当差了,内务府会另遣人过来伺候苏小主。”采悠一听,很是诧异,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得了机缘,会调到御前伺候。
青橙颇觉意外,但既是乾清宫要人,她也没得法子,只得点点头道:“劳烦公公多为采悠操几分心。”吴书来半客气半真心道:“那是自然,小主放心罢。”
采悠本就没得多少值钱物件,卷了铺盖,给青橙磕了头,就随着乾清宫的领路太监去了。小院里的宫人听闻,皆是倾羡万分,又传采悠去御池偶遇了皇上,得了圣恩,才被领去乾清宫当差。凌蓉将传闻一桩一桩的讲与青橙听,青橙立在窗前案几旁,提笔临摹莲花,心中虽略略疑惑,到底一晃而过,并未计较。
弘历散了朝,往养心殿换下龙袍,盘膝歪在炕上批阅奏折。采悠捧着茶,随着景桃入殿中伺候,周围虽立着数名宫人,却一丝声响也无,越发令她心惊胆颤。两人请了双安,见弘历伸手,景桃使了个眼色,采悠忙将茶盏递至皇帝手旁,轻声道:“皇上请喝茶。”弘历头也未抬,像是没听见似的,随手将茶盏搁在炕几上。
景桃领着采悠退下,至御茶房,叮嘱道:“你瞧着时辰,过半柱香,再去进茶。”采悠不敢多问,只垂眼低声答:“是,景桃姑姑。”她半丝放松也不敢,谨慎瞧着墙上挂的鎏金镂花铜漏,到了时辰,又捧着茶进殿。皇上已经放了折子,正坐在书案后翻阅,见她进来,瞧了一眼,道:“你过来。”采悠心里砰砰直跳,将茶盏放在案几上,柔顺立在旁侧。
弘历道:“昨天晚上在御池边唱小曲的人是你?”
采悠一愣,恍然抬头看着皇帝,见他目光如炬,深如幽渊,当头大惊,忙垂下脸去,不敢再望。片刻,她才低声道:“是。”
弘历好似并未察觉什么,淡淡问:“你叫什么名字?”
采悠回道:“奴婢叫采悠,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采悠。”
弘历略一沉吟,道:“意境儿倒好。”稍顿,又道:“下去吧。”采悠不知皇上的意思,也不敢问,依着礼慢慢退出殿外。
说:
明天先睡了采悠再说好不好,【真是没有节操的作者啊。。。
☆、第七章:静如一潭秋水
内务府的太监领着宫婢进钟粹宫,从夹道中行了半柱香,转入小院,往青橙房中磕头。 青橙端坐在炕上,乌沉沉的青丝绾成方髻,簪一支素银扁钗,未施胭脂,问:“你原先在哪处当值?”海安叩首道:“奴婢先前在浣衣局当差。”
凌蓉唇角一翘,道:“原来是浣衣局的贱婢!”
青橙见海安镇定自若,听见凌蓉出言不逊,也未表露出不悦之色,倒像是见过大世面的姑姑,遂问:“进浣衣局前,可曾伺候过主子?”
海安侃侃道:“奴婢曾在哲妃娘娘跟前伺候过茶水。”
凌蓉讪笑:“哲妃娘娘?宫里有这么一位主子?我怎么没听说过?”
青橙见她越来越没了规矩,重了语气道:“我在问话,容得你插嘴么?”凌蓉自从被遣入小院当值,小主不得宠,她也从未受过什么气,日日张狂惯了,一时当着外人,哪里听得了重话,遂道:“小主既喜欢她伺候,那就遣凌蓉走罢!”
海安道:“哲妃娘娘在皇上登基前就病薨了,宫里人不知道也常有。”
青橙不理会凌蓉,道:“在潜邸时,我也见过哲妃娘娘几次,最是和善贤惠。”
海安眼圈儿红了红,道:“谢小主美言。”
正说着,外头忽有太监大呼小叫而来,扯着嗓子喊道:“凌蓉,凌蓉,快出来,我有话跟你说!”凌蓉正是不爽快,随口应道:“赶着鬼投胎哩!”也不向青橙告退,瞪了海安一眼,径直掀帘出去。
海安见底下的宫人都是没规没距的,小主又是一脸淡然,已能猜到几分,知道又是一个不得宠的主,遂道:“小主该拿出些威严来,别让奴才们踩到了头上去。如此放肆张狂,只怕迟早会祸及小主。”
青橙笑道:“小院里既见不到圣驾,也没得上位管教。我自己尚且事事懈怠,更何况奴才们。”说着,亲自将海安扶起,道:“你往后跟着凌蓉做事,可多担待些,她嘴巴子虽不饶人,心地倒不坏。”
海安微微屈膝道:“奴婢谨听小主教诲。”
廊下聒噪的正是角门当值的海寿,他将帽子端在手里,光秃秃的前额冒出豆大的汗珠,眉眼狭长,龇牙笑道:“可不是么?!采悠在乾清宫才当了一天的值,今晚上就要侍寝了!”
凌蓉忙将他拉到僻静处,问:“你怎么知道?”
海寿四周环顾一遍,方低声答:“我有个哥哥在敬事房当差,偷偷跟我说的。”顿了顿,又道:“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可别到处乱说。”
凌蓉心思一转,道:“你放心,往后定不忘今日提点。”
夏日暑意逼人,书案上用青花双凤戏珠纹瓷碟冰镇着西瓜,热气扑在碟碗上,凝结出细细碎碎的水珠子。窗外花枝横斜,鸟鸣啼叫。青橙却只全神贯注盯着高几上摆的粉莲,形态祥和,面容平静,仿佛一切的喜怒哀乐皆不存在了,世间只剩下眼前的那一朵莲。
海安从小被买入潜邸,后又入宫伺候,见过的女子形形色色,却从未见过像青橙这般,静如一潭秋水,静得似能刻到人的心底去,让身边的人也跟着褪去喧嚣,安静下来。
说:
永远这个点哈。
☆、第八章:今晚上是谁侍寝
弘历下午进讲后,换了绛色团龙暗花缎的便袍,喝过清心茶,被一群宫人前呼后拥着去景仁宫。 娴妃早已扶着宫人候在垂花门处,见了圣驾,盈盈拜落。她穿着绛紫团锦绣绡纱宫装,梳着旗头,压两朵粉白的牡丹花,极为娇俏艳丽。弘历牵住她的手,微笑着慢慢往殿中挪步,道:“早膳时听皇后说你得了热症,可好些了?”
娴妃觉得皇帝的掌心温润有力,心中欢喜,道:“谢皇上皇后关心,臣妾吃了两付简大人开的方子,已经好多了。”弘历顿住脚,仔细端详她的面色,道:“瞧着倒好。”稍顿,又道:“明天不必去寿康宫给太后抄《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