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水边的女子,忽然明白虚子那种狂妄的信心从何而来。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能平静下喧嚣的尘烟,仿佛一弯清流柔柔拂过,带走所有的烦恼忧愁。她的淡定自若,恍若云间的清风,不会受到任何打扰,秋水般的明眸深处映出的是如同日出朝霞的绚烂。
看着她的双眼,便再难升起争斗之念。
这般的超凡绝俗,如同天地之所钟,成于九天之上的仙人,偶然之下错入凡尘。
女子一笑,恍若百花盛开、霞光变幻,天地因她而生色,一时之间,令人再难移开双眼,恍惚之间升起一种念头:若是能博她一笑,奉上一切何妨。
纵是以欧阳少恭的定力,亦有了瞬时的恍惚。
洛神之美在于离尘飘渺,令人无法心生绮念,然而眼前的女子却能在不言不语之间,勾住人心最深处的一根弦,轻轻一拨,便是天旋地转。
不过片刻,一群人闯了进来,你一言我一语,与院中的年轻夫妻争执起来,刀光剑影、法术符箓,诸般杀人的伎俩齐出。
桃花纷纷扬扬地落下,不知沾了谁的血,粉嫩中添上姹紫嫣红,在狂风中四散飘落。
清湛的池水中落进了热血,晕开一丝红色,血色的涟漪不断,从水中看去,便像是天空落下血红的花朵一般,消融、扩散,一朵一朵连成一片,染红了天空。
水中的女孩数着天空的落花,隔着水面,看着院中无声的影像,唇边慢慢浮起笑意。
动弹不得、无法出声、听不到,却能看得到……
血色缤纷中,一个白衣青年执剑赶来,与她爹站在一处……
青凝一直站在池边,便是被伤到也不曾退开一步。
鲜血顺着她的脚流到池中,将本已殷红的池水染得更红。
当那群人突破了二人的防御向青凝围过来时,她抬起头,柔柔一笑。
院中有了刹那间的停滞。
只有一个人清醒无比地捏着指诀发动了剑阵。
无数剑影落下,院中开出无数血花。
同样被剑气所伤的青凝倒在池边,望着水中的女儿,温柔地笑着,檀口微张,似是想说什么,呼吸之间,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青年踉跄着走过来,抱着妻子的遗体泣不成声。
许久之后,他焚尽了妻子和妻弟的遗体,把骨灰葬在桃树下,颤抖着从水中抱出女儿。
幼小的女孩全身湿透,遍染血色。
青年小心翼翼地擦去女孩脸上的水,正要出言安慰,看清女孩的神情时,竟是身体一僵。
梦境之外,欧阳少恭看着微笑着的小女孩,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虚子姑娘……这就是你不愿让我看到的东西吧……”
一个纤弱的身影在欧阳少恭背后出现。
“……看得开心吗,欧阳上帝。”
欧阳少恭回望,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他勾起嘴角,欣然点头。
“自然开心。”
幼小的女孩脸上竟是一种莫名的喜悦的笑容,乌亮的双眸如同蒙着一层雾气,眼中亦无悲伤,更无愤懑,仿若初生稚子般纯净剔透,右眼角的泪痣便如吸了血般有了朱砂般的红色。
“爹,你为什么在哭?”
青年怔住。
“爹,娘什么时候回来?”
“……你娘嫌我没用,改嫁了,不会回来了。”
“……爹,我不会改嫁的。爹,别哭了。”
女孩伸出手抱住青年的脖子。
青年抱着自己的女儿,悲从中来。
“丫头,我们搬家吧。”
“嗯。”
“爹给你改个名字好不好?”
“好。”
倘若青年不是抱着女孩,就会发现,女孩的视线始终落在那棵埋了骨灰的桃树上。
梦境淡去,黑暗袭来。
欧阳少恭以为会看到下一个梦境,却不曾想周遭始终是一片黑暗。
“这是……”
虚子原地坐下,笑了几声。
“梦和梦的间隙。欧阳上帝,你果然一身背运。这种小概率不可能发生事件也遇上了。”
欧阳少恭神色微变。
虚子眨了眨眼睛,很是欢快地说。
“有人想要你死呢,欧阳少恭。”
作者有话要说:咦这是神马这是我写出来的吗总觉得是手指自己动作的耶好奇怪什么都别问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是这种神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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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一日
14、五年一日 。。。
欧阳少恭不慌不忙,悠然笑道:“我若是死了,虚子可会开心?”
“那是自然啊!”
虚子用力点头,“你要是死了定然是要举国欢庆的!”
“虚子这般说话真令我伤心。”
欧阳少恭四处走了走,发觉似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封闭了他所在的这个空间,来去不过三丈见方。
“虚子有没有想过自己死的情形?”
“唔……我要是死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为了我红颜薄命慨叹呢。”
虚子用折下的树枝在地上划了一道线。
“你会为我伤心吗?我要是死了,可就再没人会这样纵容你的无理取闹、神经兮兮了。”
欧阳少恭哂笑,原地盘坐。
“虚子倒不紧张。”
还在地上画线的虚子茫然地抬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欧阳少恭在说什么。
“现在赶着出去的是你不是我,我紧张什么?反正——”
虚子嬉笑着摊手,“五年多了,我不都是过的这种不见天日黑咕隆咚的日子?我不在乎在这儿耗多久,倒是欧阳上帝你——是不是觉得太安静了容易胡思乱想?啊,再过些时间就会觉得,矮油,天地这么安静,好像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孤单寂寞冷,十天二十天过去,就连自己是谁都开始怀疑了。”
欧阳少恭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只看见一片黑暗。
“这是虚子经验之谈?”
虚子笑了笑,不置可否,过了会儿,清了清嗓子。
“别害怕,旁人要是遇到这种情形迟早给搞疯掉。你的话嘛……还有我陪着你啊。要是觉得心烦不安了就找我说话,我一定会应你的。”
欧阳少恭垂眸,半晌,轻轻扣住手指。
“虚子何不现身一见?”
虚子双手捂脸,娇嗔:“才不要呢!人家会不好意思的!万一你看到我的绝世容颜爱上我了怎么办?我可不想招上一个真妹子爱慕者……”
“……”
见过虚子娘亲相貌的欧阳少恭竟没有立刻反驳虚子这句话,而是将信将疑地想了好一会儿。
“虚子和令堂……相貌有几分相似?”
虚子侧头想了很久。
“……不晓得哎。我很久没照过镜子了,不知道自己长成啥样了,也许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也说不定呢!”
听到那种得意的语气时,欧阳少恭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虚子可知何为秀外慧中?”
虚子自豪地抬头:“我不学无术我自豪!”
“……你的天纵英才哪里去了?”
“难道你不觉得自从有了我,你聪明多了吗?”
欧阳少恭琢磨了一会儿,眯着眼睛笑道:“虚子怎不说良心也是被我吃了呢?”
虚子无辜地抬头:“你身上像是有这种高级的东西吗?”
两人隔着黑暗相顾无言。
片刻之后,欧阳少恭低声笑了起来。
“多谢。”
虚子瞬间如遭雷劈。
“我刚刚幻听了吧我居然听到欧阳上帝对我说谢谢!一定是幻听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虚子把《道德经》念了个开头,突然觉得不对,揉了揉耳朵。
“哎我刚刚没听清,欧阳上帝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欧阳少恭笑着哼了一声。
“太过贪心可不好。”
“是你太吓人了啊好嘛?!一千八百六十一天——你这是头一次对我说‘谢’啊!要不是困在这儿,我真想看看太阳是不是从东边掉下去了!”
虚子一手托腮,小声补充,“也许是刚刚入梦撞到头了吧……”
两人这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在这个地方,很难感觉出时间流逝,一个时辰和一天似乎都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少恭听到极轻的摩擦声。
“虚子在做什么?”
虚子画完了一个正字才回答:“计时。”
“计时?”
“七十脉为一分,十五分一刻,八刻一时辰,十二时辰一昼夜。我数数,你困在梦的间隙里有三天三夜又一个时辰半刻了。再不出去,你的身体指不定出了什么问题哦。”
虚子仰天躺下,摸着身旁正字的刻痕,翘起嘴角。
“本来就是抢来的身体,魂魄离体久了,当心发生不可逆转的问题啊,上帝。”
“却是不劳虚子担心。”
欧阳少恭站起来,心如明镜,墨玉般的双眸映不出任何喜怒。
“莫非这不是虚子所期待的?你苦苦等了这么多年,步步设计,为的不正是这一天?”
“哎呀哎呀,小女子着实不知上帝在说什么。”
虚子跟着爬了起来,拍了拍衣角,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
“不过三日三夜,上帝觉得这种孤寂的黑暗感觉如何?我却在这种令人发狂的鬼地方待了整整一千九百五十七天!”
“九百五十七?”
欧阳少恭微微皱眉,先前虚子说的是八百六十一。
“不劳您费神,我来算给您听。从尹千觞离开青玉坛往前倒推三个月,想来您还有些印象的——乌蒙灵谷、血涂之阵。”
虚子微笑着吐出“血涂之阵”几个字,似乎字字都要滴出血来。
“我……好不容易从玉横中挣脱,到底走不远……当时……在场的人……只有你……魂魄不全……才能再容一个魂魄藏身……乌蒙灵谷的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是,那漫天的血色……当真和当年……漫天的落花一样,叫我……怎能忘得掉?”
她一手点着右眼角的泪痣,柔声叹道,“欧阳少恭,你让我怎能忘得掉啊……”
欧阳少恭闻言心惊,片刻之后,露出微笑。
“难怪……虚子会将时间记得如此清楚。”
虚子轻笑颔首。
“自然要记得清楚。一千九百五十七天,我日日夜夜……都盼你遭雷劈啊。后来,我发现了一件更有趣的事情……”
“是什么?”
“不完整的魂魄不足以支撑身体……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这么多年,这个身体‘似乎’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