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拜见大殿下!”
哪知触手之下又软又实,他立知不妙,尚未惊呼出口,那两人已身形一晃,软绵绵地瘫倒。
米狐尝大惊失色,一步冲上前撩开两人乱发,只见一个面容瘦削,左脸上老大一块暗青的胎记,另一个面上胡须被剃得精光,只留下满颊淡棕色的胡茬。他愕然呆立半晌,蓦地怒吼一声,一把揪过索狐连大叫道:“这两个什么玩意儿?人呢?!人呢?!”
索狐连心下的震骇更在他之上,劈手自护卫手中夺过一个火把,上前仔细照了照,见两人气息平稳,只是晕了过去,立刻抄起墙角水瓮劈头盖脸地浇下去。
两人被水一淋,登时浑身一震,懵然睁开眼,不知所措地四下望着。
索狐连揪着两人衣襟,劈面大吼道:“鬼脸、黄毛,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两人被吓得神志一醒,四下看看环境,更是魂飞魄散,当即跪倒,结结巴巴道:“我们奉、奉大人之命下来,后来、后来……”两人惶惑地对视,却怎么都想不起进入牢房后的事,正努力思索间,忽觉脑后发疼,这才恍然大悟地叫起来,“我们、我们被人打了头!”
索狐连怒喝道:“胡扯!你们两个不是留在上面么,我几时让你们下来了?”
两人立刻委屈地叫道:“是大人的亲信拿着令牌来吩咐的,说是为防万一,要先对那两个囚犯用点刑,着我们下去帮手。我们跟着去了,哪知一进房,就被人敲了。”
索狐连已约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呻吟一声,奔出房外拉过门边一名侍卫问道:“刚才可有四个人下来过?”
侍卫点头答道:“有啊,鬼脸、黄毛,还有两个是生面孔,但手上有大人的令牌,其中一个还是方才陪在大人身边的。说是要用刑,进去转了一阵,闹得鬼哭狼嚎的,没多大功夫就出来走了。”
索狐连跺着脚急道:“你也不瞧清楚,出来的已不是进去的那四个了!”
侍卫吓了一跳,惶然道:“不会吧,那两个生面孔扎眼,我瞧仔细了的,剩下的一个半脸青记,一个满嘴黄毛,哪儿会认错。”
索狐连捶胸顿足,心下又惊又急。他好容易才下定决心帮秋往事几人把米狐哲放出来,哪知半路上她们自己倒一声不响地将人弄了个不知去向,这下也不知她们还要不要米狐尝,更不知解药要着落在何处。杨和又不曾跟下来,也没处可以商量,真是不知该进该退。
米狐尝见他神情紧张,举止古怪,登时起了警觉,前前后后一想,愈发觉得疑点颇多,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忙暗暗收摄心神,不动声色地向外走去,一面使眼色着护卫戒备,一面沉声道:“他们想必已出去了,这里不必多留。责任不必急着追究,先出去封宫封城要紧。”
索狐连见他竟没发火,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他已觉出端倪,心下更是一阵抽紧。左思右想,此时收手也已不得善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先拿下了他,毕竟有机会去换解药。主意一定,当即大喝道:“封住入口,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米狐尝一惊,霍然回头,沉声道:“索狐大人这是何意?”
索狐连一挥手,命周围侍卫围拢过来将他和米狐尝隔开,一面倒退着向外行去,一面道:“殿下所言不错,人犯想必已不在牢内,因此这地牢倒成了眼下最安全的地方,若贸然出去,倒要防被他暗箭所伤。因此下臣斗胆请殿下在此处停留片刻,待我擒到人犯,自然恭迎殿下出来。”
米狐尝气得七窍生烟,无奈眼下强弱悬殊,唯有强压怒火,干笑道:“好,还是索狐大人想得周到,那我便在这儿等大人好消息。”
索狐连一心急着上去找杨和,料他不敢乱来,便匆匆往外走去,乘上绞车拉响铃铛,上面听到声音,便转动绞盘,缓缓拉他上去。
这一程似是走得特别慢,好容易到了出口,他一颗心尚未放下,忽听“吱”一声刺耳的尖叫,只见一道白影不知打哪里钻出来,蓦地蹿出绞车,闪电般向外掠去,一路发出尖锐凄厉的叫声,直叫人头皮发麻。
索狐连大惊失色,认出这是米狐尝蓄养的白沙岭貂狐,体型远较普通的大尾白狐小,不过比松鼠略大,却是异常机警灵活,于悬崖峭壁间已可纵跃如飞。眼见它一闪而没,往神箭营的方向奔去,索狐连知道不好,他原本打算寻个借口稳住米狐尝留在牢外的二百亲卫,然后再从容调兵,待同杨和商议过后再定安排。如今被这狐狸一闹,警讯传遍宫廷,片刻后神箭营便会赶至,届时强弱又将易势。
他心烦意乱,人也阵阵发晕。米狐尝的亲卫已拥了上来,急切地询问发生何事。他胡乱吱唔两句,眼光疾扫,却是四下不见杨和,更是焦躁起来,只得先道:“牢内丢了人犯,恐怕还在宫内,殿下暂且留在下面以防刺客,你们先在上面守着,我去安排拿人。”
一众亲卫哪里肯留在上面,纷纷要下去探视。索狐连面色一沉,喝道:“我不怕老实告诉你们,人犯之所以跑了,便是因为出了内奸,就是你们的人!底下那个已经拿下了,难保上面没同党!因此殿下命令,你们都留在这儿一步不能动,神箭营一会儿就会过来!”
众亲卫一阵哗然,可头领跟着米狐尝去了下面,一时也没人做主,虽觉受了奇耻大辱,到底不敢乱来。
索狐连无心多管,叫了一名得力亲信来到一边,压低声音吩咐道:“立刻把宫里的兄弟都调来,守住牢口,别管是亲卫也好,神箭营也好,一个都别放下去,见血也不怕,实在不行就把绞车毁了!总之无论如何要守住这儿,其余的等我回来再说。”
那人见这情势大不同寻常,忙问:“大人到底要做什么?交待一声兄弟心里也有个底。”
索狐连烦躁地摇头道:“性命交关的事。”
那人见他双眉紧皱,面色铁青,也便不再多问,拍拍胸口道:“好,这里交给我。下去一个,我提头来见!”
索狐连拍拍他肩膀,匆匆离去,四处寻找秋往事三人踪迹,可左转右转,却是半点影子也不见。连杨和带来的一干手下也不知去了哪里。宫内越来越乱,四面火光缭乱,到处皆是纷沓的脚步声。一队队兵士疾奔而过,皆向着地牢而去,有他手下的外宫守军,也有米狐尝亲掌的内庭亲兵。
索狐连谁也不理,只一心祈祷三人还在宫内。时间渐渐过去,天色愈发黑沉,他的希望也愈发渺茫不见,只觉身体越来越沉,心跳阵阵急促,打鼓般重重地擂在胸口。忽听地牢方向喧哗之声陡然高涨,火光冲天,刀兵之声赫然大作。他知道两方已彻底撕破脸动上手了。他这一方兵力虽占优,可精锐却不及,何况他这头领也不在,更没个说得过去的名头,时间一长必定落败。这头解药无影无踪,那头局面又渐趋危殆,索狐连欲哭无泪,只觉身上再没半点力气,脚下一晃,抱着头颓然在路边坐倒。
身边时不时有人疾步而过,黑夜之中也没人留意他。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人轻轻推搡着他,低声唤道:“大人,是索狐大人?”
索狐连怒从心起,猛地一挥手臂,怒吼道:“老子想清静点死都不行?!”
只听一声轻呼,那人被他推倒在地,低声呻吟起来。索狐连这才看清面前的是一名侍女,看着颇为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是哪处殿里的。他心下不耐,挥挥手道:“别来烦我,滚远些!”
那侍女匆忙爬起来,扯着他衣袖急声道:“大人,我是服侍王上的,求您听我说,宫里不知出了什么事,四处找不到人,大殿下也不在,我、我只能找大人了。”
索狐连这才想起他是卧病已久的燎王身边的人,心下一动,忙问:“王上归天了?”
侍女双目泫然,急促地摇摇头,哀声道:“王上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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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五十章 妙手(上)
就在火焰宫内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之时,一架不起眼的单套马车悄然驶到西城门口,击响了紧急出城的鸣锣。时值夜半,城上值夜兵士正自倚着墙头打瞌睡,忽然听得锣响,知道能在这时候要求出城的必定是有来历的人物,当即不敢怠慢,拿了钥匙便奔下城楼,哈着腰问道:“哪位大人出城?”
驾车的女子面容冷淡,目不斜视,掏出一块令牌在他眼前一晃。守卫瞥见黑色铁牌上镶银的鹰纹,立刻躬身行了一礼:“原来是索狐大人,小人这就开门。”当即麻利地打开厚重的包铜木门上一扇方便紧急出入的小门。
女子驾着马车缓缓穿过,随手抛过一小块碎银。守卫一掂之下见足有五六钱重,大喜过望,冲着马车的背影不住鞠躬道谢,依依不舍地看了许久才关上门,美滋滋地回上城头,接着寻了个避风的角落打起瞌睡来。待到第二次被锣声惊醒,收到不得放任何人出城的命令时,城门外的车辙印早已被风沙抚平。
马车不疾不缓地驶出里许后便开始加速,天蒙蒙亮时已在数十里外。米狐兰探出窗外,遥遥望着前方一片隐约露出轮廓的山丘,终于松了口气,兴奋地小声道:“进了图伦丘便有咱们的人接应,看来是没问题了,咱们真的出来了!”
秋往事一直睡得香甜,这时才揉揉双眼,伸着懒腰道:“能有什么问题,有问题到了二嫂跟前也就没问题了。”
米狐兰眼角瞟瞟车厢外,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你使了什么法子让她帮我们的?”
秋往事微微一笑,随口道:“我们都是天枢,好说话。”
米狐兰显然不解,见她不说也便不多问,掀起车帘对驾车的方定楚说道:“方姐姐辛苦了,前头就有人来,可以慢些了。”
米狐哲皱了皱眉道:“毕竟离城未远,还是小心些好。”
米狐兰轻叹一声,忧虑地望着枕在自己膝头沉沉昏睡的老人,低声道:“再颠下去我怕父王受不住。”她轻轻理着老人干枯凌乱的灰白色头发,见他昔日黝黑刚挺的面庞变得枯黄干瘦,没有一丝光彩,鼻头蓦地发酸,小声道,“我好久没见父王了。”
米狐哲抿了抿唇,终究没再作声,任由马车渐渐放缓了速度。
秋往事掏出一粒药丸递给米狐兰,安慰道:“他虽然虚弱,不过得的是慢症,一时半刻不会怎样的。这是他枕头边上摸来的,应该管用。”又暗瞟米狐哲一眼,低哼道,“不过他儿子也够不孝的了,病成这样身边连人都没有几个。早知如此,我也不必折腾那么大乱子,直接跑去劫人便是了。”
米狐兰将药丸碾碎,和了水,小心地喂老燎王一点点饮下。过了片刻,见他气息果然略微平顺,才稍稍放下了心,拭了拭眼角,忿忿道:“父王私底下是喜欢二哥的,他断断续续病了几年,米狐尝大权独揽,不知过得多么顺心如意,无非敷衍着请几个大夫,巴不得他早点死,没下药毒死便算他有良心了!”
米狐哲拍拍她肩膀,柔声道:“等咱们安顿了,自然好好请人医治父王。
秋往事眼神一闪,心下忽似想到些什么,一时又捉摸不定,看着老燎王枯槁的面色发起呆来。
正自出神,忽觉马车一顿,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