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渊重新站稳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离崖边不远的地方。他刚想问炽翼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炽翼已经离开了火凤的背上。他不由得有些吃惊,因为在这个地方,什麽法术都不能使用,就是说,哪怕是最简单的飞行,也是做不到的。
来不及多想,他只能看著炽翼跳过了少说也有一丈的距离,一手攀住了一块突出的石头,火红的身影就悬在半空,左右摇晃著。
「赤皇……」他目瞪口呆地看著这个行事古怪的人,不明白他为什麽这麽做。
炽翼踩住另一块石头稳住自己以後,就把那株兰花连著根,伸手从崖壁上掘了出来。
「太渊!」
太渊还没从震惊里恢复过来,就看见有什麽朝自己飞了过来,本能地就抓到了手里。等到手心里一阵火辣辣的痛,才看清那是赤皇惯用的红色鞭子。
「抓住!」炽翼拉直鞭子,脚尖一点,就藉著力,往火凤的背上跳去。
鞭子上传来拉扯的力道,太渊急忙用力抓紧。红衣飘扬的赤皇,就像一只红蝶,翩翩然地飞了回来。
「好香的兰花。」炽翼落到了他的面前,手里拿著那株兰花,低头闻著。
「赤皇……您这是……」
「拿去吧!」炽翼伸手把花递给了太渊。
太渊怔怔地看著他。
「你不是想要吗?」炽翼见他又呆呆的,好笑地问:「怎麽?难道你是不愿要我给的东西?」
「不是!」太渊急忙伸出了双手。
「受伤了?」炽翼看著他手上的血痕,然後想到了:「被我的鞭子划破吗?」
「没什麽的!」太渊从他的手里接过兰花,「多谢赤皇大人帮我采来了这株兰花。」
「你还真是有礼貌……」炽翼侧过头看著他的手,然後一把抓了过来。
「大人!」太渊吓了一跳,另一只手里的兰花差点掉下去。
「出血了啊!」炽翼抓著太渊的手腕,把手翻来覆去地看著。「怎麽这麽不小心?」
「大人说的是。」太渊笑了笑,开始觉得这赤皇果然就像传闻中说的那样。
任意妄为,狂傲骄横,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麽样的事来。果然,下一刻,太渊就看见炽翼拉开了腰上金色的饰带。
「大人……您这是……」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适应这种多变难测的性格。
「别说话!」
他只能闭上了嘴,看著炽翼把饰带一圈圈地绕在了他的手掌上。
炽翼的手抓著他的指尖,一种炙热的温度就从指尖那处传递了过来。
火族的体温……都是这麽热的吗?还是因为这是赤皇,在火族中地位仅次於祝融,最难以战胜的神将?要是在烦恼海无法施术,那麽刚才……如果松开了手……
「要是你刚才松开手,那麽这世上也许就再没有赤皇这一号人物了。」
太渊一凛,瞪大眼睛看著没有抬头的炽翼。
「好了!」炽翼终於帮他把手包好:「等离开烦恼海,再施术治疗就行了!」
太渊的心还是在跳,为了刚才那句绝对不是错觉的话。
「可以左右无数他人命运的感觉很不错吧!」敞开的纱衣在炽翼的身後飘扬,他的脸上还是那种满不在乎的张狂笑容:「一念之间,任何人都有机会能改变自己和别人的命运。」
太渊很清楚他在说些什麽,要是松开了手,要是赤皇死了……一切……就都要改变……可一切的改变,会带来什麽?
「改变的话,也许是坏,也许是好。在一切没有改变之前,就不能断定它是好是坏。」
太渊大吃一惊。
难道赤皇能看透别人的心思?
「我看不透别人的心思,不过……你把什麽都写在眼睛里给我看了,我又怎麽会不知道?」炽翼看他呆呆愣愣的样子,大声笑了出来。
张狂的笑声在云里回盪。
「太渊,或许是我们有缘。」炽翼像是不经意地说了这麽一句,就走向了凤首的方向。
太渊的心,却为了这几句话,蓦地急跳了起来。
明明看出了他刚才心里在想些什麽,居然……只是用这麽轻描淡写的话带了过去。赤皇的心……就像他的性格一样,让人无法捉摸……
「千水之城。」低低沉沉的声音随著风传进了太渊的耳朵。
太渊走上前去,和他并肩站到了一起,遥望著远处已经隐约可见的白色城池。
「太渊……你母后……她可还好吗?」
太渊一怔,过了一刻才反应过来。
「母后?」他忍不住转过头去,看著问出这个奇怪问题的赤皇。「我母后……她过得很好。」
「是吗?」炽翼淡淡地笑了笑:「那就好。」
从这以後,太渊的脑海里就会常常映出这样的画面。只要想到赤皇,第一个想到的,不再是红衣飞扬的凛冽风姿,而是这个带著一丝黯然的笑容。
黯然?
太渊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从赤皇身上联想到这个词语,不论是华美,是绚丽,是光芒夺目也好,但黯然……
「怎麽了?」
直到听见赤皇问他,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抓住了赤皇的衣袖。
「是不惯坐这火凤吧!」炽翼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别担心,只要别踩到它的凤冠,它就会飞得很稳。」
两个人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近到……他能够闻到赤皇身上淡淡的味道。如果火焰也有香味……就是这种的了……
「抓紧,我们要下去了!」炽翼回过头,笑著说:「别又摔下去了。」
接下来,太渊只知道风声在耳边掠过,他或许因为这种不熟悉的急速飞行,心也跳快了几拍。
「别怕!」也许是看出了他的紧张,炽翼在他耳边安慰著他:「我抓著你呢!」
东海上,层层湿冷的云雾贴著太渊的身体飞掠而过,但在这个人的身边……总觉得,胸口就像有火在烧……
「赤皇大人到了!」
「火族的赤皇大人到了!」
低沉绵延的号角声开始在千水之城上空回盪,巨大的火凤从云霄直冲下来,清亮的长鸣声里,稳稳地落到了临时设好的平台之上。
「恭迎赤皇大人!」等候在一旁的众人纷纷弯腰行礼。
火凤最後拍击了一下翅膀,然後柔顺地趴伏了下来。
「大人,您终於到了!」化雷看见从火凤背上走下来的红色人影,终於松了口气。
先前赤皇大人突然一声不响就离开队伍,不知所踪,实在是让他大伤脑筋,就是怕这位大人突然之间又是改变主意或者有了什麽奇怪的念头。
还好,总算是来了!
「大人……他是……」迎上前来的化雷看见跟著赤皇从火凤上下来的青衣少年,不免有些吃惊。
这又是什麽人?竟能和赤皇同乘一骑?
「这是水族的七皇子。」炽翼看了看太渊,似笑非笑地说:「我和七皇子在云梦山巧遇,就结伴回来了。」
「原来是七皇子,真是失礼了。」化雷急忙朝太渊行礼,「我是火族的化雷,在族中司掌礼乐祭事。」
「化雷大人不必多礼。」太渊有些尴尬,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不像什麽「皇子」。
「七皇子?」陪在一旁的水族侍官惊讶地走近了一身狼狈的太渊,「您出城去了吗?」
太渊胡乱点了头。
「炽翼哥哥!」这个时候,带著喜悦的喊声传了过来。
众人都回头望去,只看见一个水红色的身影飞快地跑上了平台,一下子扑到了赤皇的怀里。
清雅脱俗的容貌,却有著成熟妩媚的风情,这两种截然不同感觉的揉合到了一起,惊鸿一瞥之下,也说不清她是成熟或者清雅,只知道……这绝对是一个美丽无双的女子。
「炽翼哥哥,你去哪里了啊?」这个美丽的女子搂著炽翼的腰,在他的怀里抬起了头,脸上流露出一丝惹人怜惜的幽怨。「怎麽不说一声就走了?」
「我这不是到了?」炽翼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长长的眼角挑了起来。
「炽翼哥哥!」那女子咬著自己的嘴唇,委屈地把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回舞!」炽翼拉开了她,「不许没规矩!」
「炽……」
「你喊我什麽?」炽翼微仰起头,慢吞吞地问。
「皇……皇兄……」那女子瑟缩了一下,没敢再靠过去,低垂的脸上满是受伤的表情。
太渊有些讶异地看著眼前的这一幕。
这个女子是赤皇的妹妹?那她不就是火族的公主?可是,她对赤皇……赤皇对她……感觉怎麽有些奇怪?再看看周围的人,好像大家都不觉得奇怪的样子,难道说,是自己胡乱多心了?
「嗯!」看到回舞乖乖听话,炽翼应了一声:「这里是千水之城,不是栖梧,不许在外人面前闹什麽笑话,你听到了吗?」
「可是皇兄……我又没有……」在接触到炽翼的目光时,回舞反驳的勇气全失:「是……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了!」炽翼对她笑了一笑,刻意忽略她目光中的哀怜。
「大人!」化雷这个时候凑了上来,「水神帝君大人正在等您呢!您看是不是……」
「自然是要去见一见帝君的!」炽翼才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看著站在一边的太渊。
样子狼狈的太渊捧著一朵兰花站在那里……看起来还是好傻!
笑声抑制不住地从他的嘴里流泄了出来。他一边笑,一边走了回去,直到捂住嘴咳了两声,才把笑声止住了。
太渊还莫名所以的时候,手又被抓了起来。手心一凉,裹在那里的金色饰带被一下子抽走了。抬起头,赤皇已经转身,毫不停留地走开了。太渊收拢已经完好无缺的手掌,不明白为什麽胸口也会像手心一样,觉得有些微凉。
「太渊。」
他的心蓦地一跳,急忙再一次地抬起头,看到赤皇在平台那头停了下来,正看著自己。
「太渊,要好好照顾它啊!」
太渊顺著他的目光低头,看到了自己手里拿著的那株雪白兰花。
「真是有趣!」张扬的笑声中,红色的身影终於消失在了台阶之下。
然後,笑声远去,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四周看起来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
「那个公主……」太渊低头看著手里的兰花,轻声地说著。
「七皇子,您不用担心。」一旁的侍官接过了话:「那不是红绡公主,而是回舞公主。」
「她……为什麽对赤皇好像……」说到这里,他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连忙不再问下去了。
「其实关於回舞公主和赤皇大人啊!」侍官笑了起来:「这件事倒不是什麽秘密,早就是火族之中的趣闻了。」
「趣闻?」太渊抬起了眉毛,「什麽趣闻?」
「据说这回舞公主自小就爱慕赤皇大人,立誓要嫁他为妻。」
侍官笑著回答:「火神倒是有意要撮合他们,可是赤皇大人好像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婚事一直拖著不肯答应。偏巧这个公主又特别缠人,赤皇大人到哪里,她总是跟著,这种场面也就常常能够见到了。」
「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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