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老坟出现在眼前,苏亭一见眼前的墓碑,顿时觉得气血上涌,头脑一充血,整个人就瘫在了地上。
陈瑄,陈瑄,过了几百年了,你还是如影随形,从不曾自她身边离开!
苏亭咬紧牙,看着眼前的墓碑,寒意从脚底升起,浑身冰凉。
梅香大惊,一把抓住了她冰冷的双手,安慰道:“这只是衣冠冢……”
苏亭苦笑着点点头,她自然明白的,当年陈瑄已经灰飞烟灭了。
“这京城中这些年繁华不少,今日听说有盛大节日,我十几年不曾出门,今日很想出去瞧瞧,妹妹,你就陪陪我吧!”
苏亭勉强笑了笑,点点头。她知道梅香的意图,可是有些人就是深闺梦中不变的牵挂,有些事已是曾经沧海,终难为水。
纵然有些人再好,可惜他,不是他!
苏亭的眼角瞟过身后的玉舟铭,暗自神伤。
京城中结构不变,街道依旧,不过建筑却大都已经翻修,有些烂得厉害的地方还拆毁了重建。
街道上人满为患,更奇怪的是女子居多,有不少人已经带着面具,这……竟然是鹊桥会。
苏亭想起了当年和陈瑄在茗香雅居见面,鹊桥会中,她的面具被陈瑄给揭了下来,然后两人一起吃云吞,买糖葫芦。
抬头看看崭新的屋宇,客似云来的茗香雅居,呵,这四个大字竟然是行书写就,而且力透纸背,看得出来功底很不错。这此字体已经传遍异界了,苏亭微微一笑,终于有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云鬓花颜金步摇,狰狞鬼面渡良宵。周围的女子嘻嘻闹闹,戴着面具也不辨对方身份,谈论的就是希望自己心仪的男子从西市那边行来,可以揭开自己面具,谱写一段嘉话。这些年来,鹊桥会的成功率高涨,参与的女子日益增多、公子少爷们也更爱在其中物色心仪对象,东西市之间的街道也因为这事,硬生生阔了一丈。
人流涌动,快乐是他们的,苏亭默然站在墙角阴影中,于欢乐中品尝心酸的痛苦,时光的寂寥。陈瑄,漫漫人生途,没了你,该是多么孤单!现如今,她形单影只,孑然一身,芶延残喘。
都说成仙的人是看透了世事,都说成仙的人是铁石心肠,也都说成仙的人已经摆脱人世苦海,没了七情六欲。
可是,他是陈瑄啊!她怎能忘得了他,怎能忘得了他嚣张的大笑,坏坏的邪笑,深情的浅笑,无奈的微笑……
苏亭索然无趣,罢了,罢了,今日后,江海渡余生!去东海另一边的大陆逛逛也好。也许,再过个千年,陈瑄就不过是陈瑄,不过是个名字代号。
一旁两个女子被心仪男子拉下了面具,两对人含情脉脉,两块面具完成了它的使命,悲哀的跌落一旁。
梅香顺手捡起,眼神示意了下身后的玉舟铭,玉舟铭会意,背过身站得远远的。
梅香笑嘻嘻道:“今日姐姐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姻缘,你陪着我吧!”
苏亭的脸上被梅香一罩,顿时就漆黑了一片,调整好了面具,露出两只黑葡萄一般的眼珠,梅香拉着苏亭往前面走去。
“来了,来了!”一旁有几个女子开始耳语。
“来了,他来了!”
“真的吗?在哪里?”
“他的护卫说他早就来了!不过换了装束。还带了面具。你没瞧见今日这大街上戴着面具的男子也多了不少么?”
这些女子的目光在戴着面具的男子脸上逡巡。最后多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他最喜欢穿红色了,今日不知换了什么颜色?”
这女子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一旁白衣面具男子身上。对一旁的红衣男子无视之。
“听说他才十六岁就已经十四层修为,是千年来陈府最有资质之人!”面具底下的女子,两眼亮晶晶。
“陈府?”梅香一愣,她十几年不问世事,这几年陈府竟然有这样出色的人物?
“听说他最爱穿红色,而且最爱给下人取名叫做子什么的,譬如小茄子,小顺子是……”
“扑哧!”一女子笑道,“我记得大哥说皇室中有很多人就叫这些个名字!”
“原来是你,李湘蓝,哼,你大哥竟然给你说起这个,还真是不知廉耻!”
“何梦琪,你少血口喷人,你说这些是不知廉耻,那你告诉我,怎么个不知廉耻法!”
……
掐架了!
苏亭冷眼看了下,漠然往一旁行去?梅香见到苏亭背影,叹息声,顿了下还是跟了上去。
一阵人流涌过,转眼苏亭的身影就消失在前方。
梅香“啊”一声,再去寻,却不知所踪。
苏亭随波逐流,被挤出了东西市大道,拐角处转出了唁嚣的人群。回头看看热闹的人们,苦笑一声,径直往另一条大省行去。
这里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东西市的繁华和这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萧条的路上,一个云吞小店还在寒风中瑟缩,三三两两的情侣吃了云吞从里面出来。
云吞!
苏亭微微笑了,眼中却如堕入了星先的湖面,这里,就是这里,他们吃了云吞!
时光流转,一瞬间,苏亭仿似又回到了十二岁那年。
“姑娘,快快闪开!”云吞店老板吓了一跳,一骑飞来,眼看就要撞上眼前这个呆愣愣的姑娘,可是这姑娘仿若未闻。
苏亭只觉得身子一轻,就被人拦腰抱起,不客气的扔在了马背上,斜着破布带一般。
“驾!”这声音……
颠簸的马背让苏亭想要呕吐。
“吁!哈哈,欧阳,想要赢我,你做梦吧!”
“陈少爷,今日这些姑娘们个个翘首期盼着你,你怎会想要来陪着我这大男人,莫非,你有断袖之癖?啊~~~我可不要,迎春楼的姑娘们要哭死了……”瞧这夸张的声音。
“喂,死了吗?没死的话,睁开眼看看!”一只大手不客气的一把拉下苏亭的面具。
…………
“如果我死……”
“如果你死了,尽完我该尽的责任,我会去陪你!”
“如果你跟着我,我们又轮回转世了,都不记得了怎么办?”
“难道我要等着找你的转世?我如何知道你转世在哪里?”
“这样,你我相见的第一句话作为暗号好了!”
“第一句话,我如何记得和你说过的第一句话具什么?”
…………
陈大少爷瞪大了眼,眼前的女子对着他微微的笑,眼中雾气蒸腾,渐渐泪盈于睫,缓缓滚落。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丑八怪,我以前见过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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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公子窃玉赞助版)
往南行舟数日,海上风平无波,却有寒意自水底涌出,侵骨蚀心,萦绕不去。陈暄和苏亭修为匪浅,本不需惧酷热严寒,但是这刺骨的寒意却如千万根银针,穿透修为的屏障,深入骨髓。更让两人奇怪的是,伴随寒气入体,他们非但不觉得凉冷难耐,反而头脑愈加清明,心境愈加开阔,就连肺中浊气也似得到了过滤。
海上景致单调,度日如年,又过了好些天,这才终于见到了海天相接之处有绿意葱葱,想来该是铜添生所说的岛屿。
若有若无的薄雾缠绕着整个岛屿,虽然相隔甚远,但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岛上的祥和之气。
苏亭情不自禁地想:“若说神仙亦居凡世,那么神仙就该住在这座无名小岛上。”
陈暄见苏亭若有所思的样子,玩笑道:“费了千难万险,终于寻到这里,你反倒连一丝兴奋都没有。”
苏亭握了他的手臂,沉吟道:“我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异感觉,似乎很高兴,又似乎有什么隐隐的忧虑。”
陈暄伸手覆着她的冰凉的手,爽朗地笑了说:“灭门之险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渡不去的劫?”
苏亭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不觉得那铜先生有些古怪?”
陈暄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宽慰她说:“如果他故意给我们指引了错误的路,我们原路折回便是,到时候,我会打掉他的牙,给你做一串人牙项链。”
苏亭被他的胡言乱语逗笑了,没有再多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两人齐心,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
上了岛,岛上花繁草碧,灵力充沛,放眼看去,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苏亭觉得奇怪,这样的修炼宝地应该是人人争抢才对,怎么会渺无人烟呢?
两人都没有见过千凝散长什么样,只好沿着林荫小道前行,四下观察。
林间雾气缭绕,走了几步,苏亭回过头去,身后不远处碧蓝的海水已经消失在了雾色里。
苏亭心里生疑,但又直觉地觉得岛上的气息安宁平和,没有任何危险。
走了不知道多久,忽听得“铮”地一声,有人弄琴拨弦,一曲流泻如瀑布奔腾,铿锵有力,慷慨激昂。苏亭和陈暄默契地交换了眼神,朝着琴声传来之处走去。待他们走得进了,琴声渐趋平和,宫调正音,高远旷达。
雾气渐淡,弹琴者背对了他们,青袍束发,盘腿坐于石上,坐姿端正但意态闲散。
两人在距离他五六丈之外伫立,不愿惊扰了琴声。
一曲奏罢,琴声暂歇,余韵犹存。
奏琴人广袖一挥,没等他们看清楚,便转过了身来。修眉细目,窄鼻薄唇,乌发随意束起,长袖无风自动,端的是仙风道骨、气度不凡。
陈暄上前,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了三分谦和:“我夫妻二人冒昧上岛,是为了求一味良药来治疗家人的病。叨扰了先生弹琴,实在抱歉。”
奏琴人单肘支头,半靠在青石上,听了陈暄的话,禁不住哈哈大笑。
两人被笑得莫名其妙,但是从弹琴人身上,又感觉不到任何敌意。
弹琴者笑够了,说:“你们两人皆临飞升之境,还管那些俗事汤药做什么?真真是好笑至极。”
苏亭一愣,脱口道:“先生何出此言?”
那人反问:“你们寻的可不就是千凝散?”
苏亭讷讷地答:“是。”
那人说:“你可知千凝散作何用?”
苏亭说:“中和百药,治疗伤病。”
那人似受了诽谤,骤地竖眉,片刻之后,神情复又缓和了下来,朗声长叹:“千凝散来世间至宝,世人只知其表皮,却不知道其真正的奥妙。”
苏亭闻言,知道这人对千凝散十分了解,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问:“先生可知何处可寻得千凝散?”
那人长袖一挥,再摊开手来,手心已有一株细叶百花的小草,“这便是千凝散。”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魄力。
苏亭和陈暄皆是一怔。
那人扬手一挥,千凝散便飘飘扬扬地落入了陈暄手中。
陈暄喃喃道:“谢先生赐药。”
那人抱了琴,站起身来,说:“千凝散只有这么一株,该怎么用,你们自行决定。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就此别过。”
陈暄这才回过神来,说:“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那人顿了一顿,言简意赅回道:“玉舟铭。”
苏亭禁不住脱口喊出:“玉公子,请留步,我有柳韵欧阳姑娘的口信给你。”
玉舟铭听到欧阳柳韵的名字,似乎毫不惊讶。他淡淡地说:“罢了罢了。早在分别时,我和欧阳姑娘就已缘尽。逝者不可追,旧事重提又有什么意义?”
“这……”苏亭怔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恍然间,玉舟铭已飘然远去,消失在了薄雾深处。
陈暄小心地捏着得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