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后,没有什么大反应,仿佛是已经料到了,亦或者根本不在意了。
——……世界上最善变的动物就是女人,就算是你的小猫也一样。
放下茶杯,他回到桌前,对能源部长道,“立即联系萨尔迪国的能源部长,我要在婚礼前把合作协议签好,就说是双喜临门。”
众人一听,都有些诧异,皇帝这想法却是很保险而且很有是时机,只是……
“那女王那里……”
“我会搞定。把合约拟好,晚餐我会在华尔瑟殿用。”
“是。”众人继续埋头资料堆中。
皇帝抬头看了看屋外略显暗沉的天气,黑眸中积压着层层叠叠的阴云,久久不散。
迈克尔担忧地看着皇帝,直觉陛下这样过于平静的反应,情况更不好。不知道为什么童童小姐会答应跟伊卡菲尔将军出去,他问过卫兵,卫兵的回答却是皇帝特别吩咐过,童童小姐可以去想去的任何地方,包括跟任何人出去,也不再受限。
这是陛下对童童的包容,信任,还是纵容……试探?
…………
香柏林大街,苏菲雅婚纱店。
撞上皇帝陛下的婚礼,有受惠于女王陛下在此购买婚纱礼服的好处,苏菲雅婚纱店近期生意的火爆程度突破其最黄金时代的最高销售量。锦上添花的是,今天又迎来了一位举足轻重的客人,欧国排名第二的钻石级贵族单身汉伊卡菲尔将军大人,以及女伴。
店长乐开了花地将五层上的贵宾区腾了出来,因为伊卡菲尔是临时到来,没有预约。楼下四层早就挤满了待嫁新人,为了沾上皇帝大婚的喜庆气儿,很多贵族平民都选在这几天举行婚礼。整个婚纱店可谓门庭若市,喧哗笑闹不断。
就算是在隔音效果最好的第五层,都能感受到那快顶破点的喜气。
童童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大堂里像彩蝶般飞舞的新娘子们,在鲜花环绕下,漾着一生最幸福的笑容,蕾丝花蝴蝶结的世界,她只能站在这么高高的、远远的地方看着,看着彩缎飞舞,看着红唇弯弯,看着长长的裙摆拖曳过红红的地毯……
她已经参加过两个婚宴了,一个比一个盛大,一个比一个奢华。
如今这是第三个,是她最爱的男人的婚礼。
而每一场婚礼,她扮演的角色似乎一直都没变过,只是一个配角,永远只能看着台上的人幸福地笑,接受大家的祝福和羡慕。
然后,任嫉妒的恶兽,一口一口将自己的身心灵魂吞噬掉。
泰奥,泰奥,泰奥……
她深吸口气,再一次将自己埋进双掌中,呼吸的每一口气都是那么疼。
突然从身后伸出一双大手,拉住了她的手,硬是将她转了过去,强大得一如命运的力量,不容人抗拒。
伊卡菲尔挑着无温的笑,道,“童童,该你上场了。”
他拉着她走到试衣台前,那里,店长已经备好了五套礼服。他俯身触耳,声音低魅,“去试试,看看哪一套更适合做你的战服。”
露肩低胸的、蕾丝蝴蝶结拖裙的、吊带亮片的……最后一件事改良过的瑰红色旗袍,及至脚踝的设计,胸口斜向右方掐左腰的一只衔梅彩凤,振翅欲飞,顺着腰线簌簌而落的彩色羽翼缤纷妖娆地洒到脚踝,灯光熠熠生辉,美得无法逼视。
几乎毫无悬念地,她的目光在那件旗袍上多停留了三秒,伊卡菲尔勾唇一笑,便道,“果然还是这一件最适合你,去试试。”
他把她往前一推,就站在了旗袍面前。
“伊卡菲尔,这……”
“我很期待这件穿在你身上的效果,因为,我早就叫人改好了。待会儿再告诉你一个有趣的消息。”
伊卡菲尔朝店员使了个颜色,不容童童抗拒地将人推进了试衣间里。
童童眼中慌乱而恐惧,伊卡菲尔的笑毫无温度,四下涌上来的殷勤店员和拿着刀子剪子的造型师就像潮水似地,让她忽觉自己似乎就要被灭顶。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啊……这,就是她选择的。
自作孽,不可活!
泰奥,你说得对,我真的很自私,明明是自己选择的路,却总是渴望你能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样,突然出现,救我出火坑。
自作孽,不可活!
不可活……
“小姐,对不起,是我给您画疼了吗?”化妆师一触那大眼睛,滚滚的泪水直往下掉,虽觉有异,也不敢明说。
童童接过面纸,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不,不是,对不起。请继续……我,我不喜欢太浓的妆。”
“呵呵,小姐的皮肤真好啊!细腻又白皙,只需要打点亮肤液就行了。”店员急忙赞美,想要制造轻松的气氛。
“对啊对啊,难怪将军大人这么大手笔呢!把咱们五层全包了,要知道最近结婚的人可真是多,全都是为了赶皇帝陛下婚礼的好彩头。”
“今天听说婚礼要推迟一周呢,没想到结婚的人更多了。”
“那还多亏了女王陛下到咱们店选购婚纱啊!哦,皇帝陛下真的好帅哦,我还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看他呢!和电视机上相比,简直……”
原来,那天他是陪雪莉到这里试婚纱了?!原来,伊卡菲尔带她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可真是个好摆布的玩偶啊!
看童童面色并不太好,老道的造型师忙使颜色给其他人,停止了碎嘴。
一个小时后,店长谄媚地宣布已经弄好,站在布帘上一脸的故作神秘,引伊卡菲尔注意。伊卡菲尔摆摆手,示意可以开始。
唰啦一声,帘幕被拉开,展示台上的小女人缓缓抬起头,伊卡菲尔同样黑亮美丽的眸子,遽然惊缩,淡漠的俊脸染上惊艳无比的神色,薄唇微张,震惊得久久未能回神。
店长回头,也是暗自赞叹。在女王试过这套衣服的第二天就有人通知她更改这件衣服的尺码。当时她并不知道到底是哪位贵人要,依吩咐改好,今日才知道正主是将军大人,未料到的是,当日穿在女王身上已经是效果倍增的旗袍,今日穿在这个亚国小女人身上,简直是夺天之造的效果,仿佛衣服本就是为她而生的,如同第二层皮肤般。
更别提女王戴的是假发了,现在亚国小女人的一头乌黑漆亮的长直发,用同样的瑰色绳子齐齐束在脑后,为了凸显她天生的好皮肤,娇柔可爱的五官,妆上得清薄剔透,面若晶玉,四盏灯光齐聚的焦点下,仿佛是从古代时空走出来的东方瓷娃娃。美得精致绝伦,细腻婉约,神秘妖娆。
一声哨响,伊卡菲尔终是回神,又打了个响指,朝店长点了下头,“非常好,就这件。再给拿一件披风来。”
他走上前,与站在台上的她,几乎一样高了。
露齿一笑,温柔得就像她初次看到他时,邪痞无赖,“宝贝儿,你知道吗?前些日子泰奥陪雪莉来试婚纱,整整四个小时里,他只在雪莉穿着这件旗袍时多看了两眼。整整四个小时啊!如果他看到你也穿着这一件旗袍,会做何感想呢?”
她睁大眼,不禁后退一步,“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也很好奇,所以才要你去做做试验。”
店长取来了一件黑色丝绒的斗篷,伊卡菲尔结果轻轻一抖,披在童童身上,扶起帽子,刚才那艳光四射的人儿顷刻间便被密密包住,连脚也看不到。他双臂一伸,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在众人艳慕的目光中,大步离去。
…………
轿车内,暖气开得很大。
“童童,记住,在他面前要展现出你最美最真实的一面,绝对不要有所保留。”
“你的微笑,你的声音,你的身体,就是你最好的武器,都必须让他看到。”
“如果他有犹豫,你也必须主动出击,绝不能犹豫。”
伊卡菲尔一句句地叮嘱,与其严肃认真,态度强硬。
童童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节日的烟火不断,广场上最多的是家人和情侣,可是车开得很快,画面稍纵即逝。
——童童,不要骗我。你可以不说真心话,但是不要骗我。
泰奥,我的确配不上你,配不上……我这么懦弱无能,除了逃避,就是自私得只为自己做打算,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你的立场,你的所有……
嘎吱一声,汽车突然刹停。
童童身子往前一伏,差点撞上前座后的隔离玻璃,幸好伊卡菲尔及时出手,拉住了她。
“伊卡菲尔,你怎么?”刚才,她听到他大叫一声停车,口气似乎相当生气。
伊卡菲尔脸色突然变得很糟糕,捏着她的肩头,低吼,“如果你要骂我无耻,现在我给你机会,之后的事必须全部按照我的安排来!”
“伊……”他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睁大的眼睛,清澈得可以将她心底的情绪一览无遗,这个事实告诉他,她的确是在努力认真地配合他,并没有因为他的无耻和自私对他露出任何厌恶的情绪,一丝都没有。她看着他,对于他的气愤、疑惑、又无辜,这样的她,让他无法抵制心底节节升起的罪恶感。
“童童,你难道一点都不恨我吗?一点都不奇怪吗?”
“恨?”大眼来回转动着,似乎一时无法消化他的话,但很快,她的表情变得空洞,而凄楚,“你只是为了维护他的利益,是为他好,有何好恨的。他是你的皇帝,你问他着想也是臣子的忠诚之心。而且,你又是他最亲的亲人。你们三人二十年的情谊,被我这个外来的三等公民打破,我才是闯入者。应该被讨厌的,应该是我吧!”
“童童,你怎么……”真是天大的傻瓜!
“我的确很奇怪,为什么我刚到欧国时,你要刺激泰奥承认对我的感情?现在又要阻止我们在一起,阻止他的情感?这……是因为雪莉女王吗?”初时的随心所欲,碰到自己最爱的女人时,男人就变了。
伊卡菲尔骤然失声,看着童童突然又是一副了然的模样,倍感复杂。在童童的观念里,因为爱,一切都可以原谅。跟他,泰奥,雪莉以利益权衡一切的价值观念,简直是背道而驰。他和雪莉在情感和利益面前,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宁愿让心浸在酸涩中,也不回头。一直掌握着一切的泰奥,却突然成了三人间的异数,试探成功时,他既惊又喜,也跟着一头热起来……因为,这是他和泰奥最缺乏的东西,亦或者可说是深藏在心底最渴望却又不敢争取的东西。
纵欲之后,付出的惨痛代价,让他在紫禁城事件后悔痛咒自己无数次。
他怎么可以如此不理智?!
不管如何,他必须将一切导回正途。
“对不起。”
童童轻叹一声,没有回应,看着窗外许久,才道,“回去吧,再晚,他看不到我该要发脾气了。”
她不能要求别人按着自己的意思来行事,他和伊卡菲尔的世界与自己所处的截然不同,很多东西都无法统一融合,强拉在一起,只有一个结果:格格不入。
车终于停下,门开时,冷风掀开了帽子,乌丝飞泻出来,莹莹灯色下,恍若飞纱轻舞,神秘得让周围守卫都不禁伸长了脖子。
伊卡菲尔牵着她漫步而行,路过的宫仆行礼之后,一看清是她,便都缩到一边,窃窃私语去了。这个流言,已经开始在宫内四处传,那些眼睛和耳朵怕是早积了她无数的罪证,等着秋后大审吧!
直到帝寝的宫道出现时,她才脱了手,说,“就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