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的脚步声,蓦地从雪莉身后传出,她一看,三个执枪的亲卫朝她躬身行礼,打手请她出去。她气得扯下一掌青草叶,不得不站了出来。而另一方的女人们一看这情况,才知道自己都中了计,顿时埋怨嘲讽起雪莉来,雪莉一声大吼,又吓得女人们缩成一团,完全没了开初那种仗势欺人的尖酸相。
他的手,又点了一下,她脖子上的项圈咔嚓一声响,松开了,掉进了水池中。刹时间,她浑身失力,跪了下去,三月的湖水依然冻人,水花溅在早已失血,被血渍染污的小脸上,又一滴,一滴,落回池中。
“泰奥……”
她艰难地向他伸出手,渴望地看着他,可是他冷酷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深邃的眸底,无波无绪。
因为伤口被肆意的展览。所以已经失去了疼痛。也就在这一刻,我觉得原来我们如此遥远。
她无力地垂下手,落进冰冷的水中,撑着快要不行的身体。没有刺痛,仿佛抽走了她所有力气。
“泰奥,你听我说,刚才……我不是真的想推她,她想抢我的手链,还骂我母亲,我很生气,所以我才会推她……我……”她慌乱得又抬起手,把手镯亮给他看,笑着说,“你看,链子还在。我保护得很好,我绝对不会让它再掉的。泰奥……啊——”
他突然抓过她的手,一把抽走了手链,扬手扔进她身后那一片深广的湖水中。
随着那咚地一声落水声,所有人眼皮弹跳了一下,呼吸都窒了一窒,而她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泰奥,我是……”
他的手一紧,吼道,“方童童,你要解释,你只是觉得屋子里太闷,所以出来玩玩,很快就回去?还是安琪儿流产,只是你在自卫?或者……就算自己疼死,也要出来救你的好姐妹?你要解释,好!我他妈的今天就让你解释个够——”
他抓住她的领头,将她提出了水面。
“说,你说啊——”
“泰奥,你……你还相信我的话吗?”
“哈哈,你还知道问我相不相信你说的话?看来你的脑子还没有笨到不可救药!”
“泰奥……”他已经不再相信她了,还能说什么?
“方童童,你做任何事总是有一堆的原因,一堆的为什么,一堆的理由。你说我应该相信哪一个原因,哪一个为什么,哪一个理由,你说啊——”
“我……”
“因为你说爱我,我不放手;因为你说想留在我身边,就算孩子流掉,我也可以接受,因为以后我们可以有很多孩子。因为你说想跟我在一起,我推迟婚礼,我取消婚礼。你又给了我什么——”
“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给我的,从头到尾就只有欺骗!”
她再无法说出一个字,那深邃的眼眸底,都是深深的伤,沉沉的痛,一片片的心碎。
“每天做好饭菜,每天挂着虚伪的笑容,每天说你爱我,最后却只有一个,只有一、个、目、的!”
“就是为了离开我——”
他松开手,任她跌回冰冷的池水中,冰冷的水,浸湿了身心,仍然能感觉到胸口,很痛,很痛,痛到无以复加。她想哭,可是已经流不出泪水。
他没有说错,从头到尾,她都在骗他,在最幸福的时候,依然构筑着一个个谎言,虚伪得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那么可耻。比起伊卡菲尔,她借口着爱,一次次伤害着自己最爱的男人。一次次……
莎娜突然转醒,看到皇帝怒气腾腾的模样,急忙爬了上前,拉住皇帝的腿,为童童说话,“陛下,不要生气……童童小姐是……是被骗……有人传……传假话……你不要生……小姐的气……真的不是……”说着说着,她已经力气不支,又昏了过去。
泰奥只是看着童童,紧握的拳,落下一滴一滴的红色液体。
迈克尔适时想上前劝阻,但看情形也只有暂时作罢,他派人抬起了莎娜,刚送走就听到皇帝下了一道残酷的命令。
“那个女孩涉嫌攻击勃垠公爵夫人,送到监察室候审!”
迈克尔着实一愣,看了童童一眼,只能领命退下。
童童扑上前,抓住泰奥的腿,求道,“泰奥,求你……放过她吧,这一切都是……都是我的错,不关她的事……不关她的事……你……”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他拉开她,转身就走,她跌回水中,再站不住,呛了数口水才支撑身子往岸上追去。
“泰奥……泰奥,不要走……不要走……”
看着那高大的背影,近日来的恐惧担忧都涌出闸口,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会真的离开她的生命了。就像他所说的,她一次次的逃跑,伤害他,他最终都没有放开过她。她以为,这一次也一样……也的确一样,他把她关在屋子里,其实也是为了保护她。
他会这么生气,都是因为……因为,她其实并不懂他的心。
终于,在他踏上岸时,她抱住了他的腰,他停下了脚步。
她哭着求他,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一向拿来面对众人的冷俊面容已经扭曲一片,痛苦,焦虑,伤心,甚至是哭泣,都被他狠狠地、无情地抵制在身体里的所有情绪,完全暴露出来。
“别……别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雪莉说得对,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们的相处总是格格不入;伊卡菲尔也说得对,女人是天生善变的动物,我们终究只有分手一个结果。你说得对,我是魔鬼,不配拥有天使。现在……”
他仰起头,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眼眸依然压着层层叠叠的乌云、黑天,狂风刮过面容,冰冷,刺骨,心痛……难当。闭上眼睛,听到嘎吱一声沉重的大门缓缓合闭,光芒从那扇门中节节退去,那里……有她固执地不肯离去,硬要搬石头砸几百斤的大鳄鱼;有她涨红了脸,又叫又骂地朝他猛扔东西;有她最妩媚多情的面容,最娇羞可爱的笑脸;擂台上,她摞倒他后,那神采飞扬的笑声;有她围着可爱围裙,为他做饭盛汤;有她静静不语,拿自己温暖他的身体的无限温柔……都被她的泪水浇熄,被她自私地抹去……大门关上时,黑暗的世界,才是最适合他!
他扳开她的手,再重重一松。
“如你所愿。我放手。”
不————
他踏出池水,不再回头,一步步走离她的视线,她的身体就像脱线的风筝,后仰着,倒进水池中,水花四溅,迅速淹没她的身体,她的眼里最后只看到黑冷的湖水,映着乌云层层的天空,再没有一丝阳光的颜色。
到底,谁才是魔鬼,谁才是天使?
小腹中正在不断流失着生命,她都没有勇气和力量去保护……到这一天真正到来时,她才知道,因为他还在身边,她才会对孩子充满期待,一旦他离开……似乎都没有意义了。
她离开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可是她再也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泰奥,泰奥,泰奥……
我跌倒时要你陪在身边
我要你陪着我看尽万物
我要你成为我唯一的爱
我需要你我需要你
我熟睡时要你将我搂紧
我要你了解我的所需
我要你知道我的爱多深
我需要你我需要你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第132章都不知道
“童童,童童,不要睡,千万不要睡啊!”楚弈不断拍着她的脸,不断地说着话,“童童,坚持住,我会救你,你和他都会好好的,你要坚持住!”
她瞪大的眼,红肿一片,空洞得就像丧尸那干枯的灰色瞳仁。其实她已经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周遭闹哄哄的,顶上的白炽灯,一盏闪过一盏,忽明,忽暗,就像在兰玫舰的那晚,纳普鲁市的重建工地上,一遍又遍扫过的探照灯,那个晚上……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心……他的心……在……流血……
行进的病床突然被人挡住,是对方排开一列,十分嚣张。
“这是大法院派下的告诉,勃垠公爵状告方小姐蓄意谋杀皇亲贵胄。现在我们法院要收监候审,请将她交给我们,我们会派人进行治疗。”
楚弈一听,忍不住破口大骂,“去他妈的什么告诉,老子现在要救人,有本事就杀了我。滚开——”他推着车子就要进手术室,但检察官带来的执枪警察硬是把他给拉住。
“楚大夫,请你不要我们的公务。这件事,与你无关,最好不要插手。”后一句,是检察官凑近来说的。
“去你妈的,他的孩子明明已经保住,凭什么说童童谋杀。”楚弈大骂一句,吐了检察官一把口水,“放开我,要让皇帝陛下知道你们乱来,到时候你们就死定了!”
“楚弈,你为皇帝陛下宠让你,就可以乱来。要不是陛下首肯,你以为我们敢来吗?!这个女人已经是陛下抛弃掉的破烂货!”检察官不再废话,呼喝着左右的警察,直接推着童童的病车就走。
楚弈大吼大叫,也没人能帮上忙。医生护士全缩到一旁,指指点点,或战战兢兢。
——……要不是陛下首肯,你以为我们敢来吗!?
不可能,泰奥怎么会?
一时间,楚弈也懵了。几天前还好好的,那男人还为了讨好小女人愿意演那么白痴幼稚搞笑的话剧,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就算伊卡菲尔真和童童发生什么,那童童也绝对是被诱骗的啊,泰奥为什么这次就想不通了?
不行,不能让童童去法院,去了必死无疑。这些贵族杀人的方法太多了,也许在路上……
楚弈越想越害怕,急忙跑了出去,要找泰奥。哪知道刚到门口,就被突然冲出来的欧阳一把拉住,说了句跟他走,一时没了招架的力道,又想骂欧阳忘恩负义,虽然这个恩义还不明确到底是什么,他没第一时间出现帮他救童童,他就是气。
哪知道欧阳把他拉到了侧门,直接丢进了一辆豪华商务车后门,进去一看,童童正好好地躺在那里输液,拦长克拉拉正在给她戴氧气罩。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刚才那个该死的检察官……”
欧阳道,“不要冲动地乱来。她就交给你了,路上他们会跟你解释,快走吧!”
门砰地一声关上,车子迅速驶离。
欧阳回了医院,正看到检察官一行人往勃垠公爵夫人的病房而去。他转身回了试验室,因为他的位置必须在这里,否则更大的灾难将等着全世界的人。
商务车上,经克拉拉解释,楚弈才知道,是伊卡菲尔暗中安排的人,偷用了象征皇帝身份的谕令,半路将童童带走。而当下……
司机回头补充了一句,“我们现在去兰玫舰,那上面的设备救童童小姐肯定没问题的。”
楚弈惊叫,“啊,爱玛,你也……”
爱玛朝他一笑,“我是自愿军,楚大夫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平安护送你们到目的地的,坐稳咯!”
叭叭叭地尖叫声响起,突然从横街上冲出两辆藏蓝色的警车,喇叭声里传出警告叫他们停车候检。
“可恶,他们还没死心!”楚弈暗啐一口,急忙和克拉拉一起,扶稳童童的病床。她还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瞪着车顶的模样,让楚弈又紧张又心疼,“童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救你和宝宝。你一定要坚持,为了我,为了爱玛,为了克拉拉,为我们大家,我不准你放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