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潘雅是你妹妹,你亲生的妹妹。”
上天的玩笑
我惊住,心里只觉得可笑,非常可笑!这又是他们的什么把戏呢?目的是什么呢?
我妈突然靠在墙上无力地哭起来,我们一家人都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
我无法忍受,站起来突然开口说话:“你们不要胡说!我告诉你们,我什么都不信!”
这么多年我未曾开口,他们都吓坏了,呆呆地看着我,我妈愣了一阵,然后惊喜地扑过来,搂着我说:“龄龄你会说话了!”
我根本不哑。
我只是……很绝望。
那个绑着红丝带的小女孩又闯进我的脑海,她看着我笑,笑着笑着,那张明亮的面孔,突然变成阿雅悲伤的脸。
我爸很冷静地站起来,脸上带着喜悦,但更多的是忧愁,他说:“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和你妈妈第一次来找我,我失手——那个女孩子,叫潘晓雪,现在她长大了,叫潘雅。”
我不相信!我努力摇晃我的头,像摇一个拨浪鼓。我机关算尽,设计报复的人,竟然是我最最对不起,十八年来最最让我愧疚的人!
那个可怜无助的女孩子!
我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幕幕,可怕极了!我一直以为那个女孩一定死了,我爸当时几乎是疯狂了,狠狠掐她的脖子,最后她无力地倒在地上,那样悲哀地看着我们走。
哦,阿雅,那竟是你!?
这是不是,又是上天的一个玩笑呢?
我挣开我妈,跑进我的房间里,锁上门,谁也不让进来。
我还记得最初的时候,阿雅勇敢地站起来,替我挡下所有的羞辱,我多么感激她,真心的。
我还记得,我传纸条给她,突然碰到她冰凉的手指,那种温度仿佛还萦绕在我的指尖,突然蔓延到了全身。我的心,疼得如此彻底。
我还记得,当我第一次知道,楚尧爱我完全是为了她,我当时的心情,我当时的愤怒,哦,我最最最好的朋友,在设计我!我简直无法相信!
晨晓的雪
我记得那么多,我说不出口,我们的十八岁,互相伤害,互相猜忌,一个死,一个伤,多么惨烈!
15
这边是出了名的好地方,四季如春,没见过下雪,所以当那场雪在傍晚的时候纷纷扬扬下起来的时候,整座城市都轰动了,人们半夜三更从床上爬起来,披着被子出来赏雪,孩子们的欢笑在城市上空不断盘旋。
这个城市多么喜悦!
医院里只有哀默的眼泪。我看到潘雅的妈妈,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即使这么多年岁月风霜滚滚而过,她依然如仙人一样,飘飘然遗世独立。
我的妈妈,在她面前简直不堪入目。她高贵典雅的气质,即使在这样悲痛的时刻,即使她以泪洗面,但那种隐忍的坚强透露出来,依然让人触目惊心,不敢正眼去看。
我爸爸在她面前,很艰难才说出一句话:“让孩子好好的去吧。”
她戴上一副黑框眼镜,看不到她的眼镜,她说:“你们不用来,我的女儿,我自己会送她走。”
她冷漠得像一座冰山。
医生把阿雅的尸体推进太平间的时候,她突然疯了一样冲上去,扑到阿雅身上哭泣。这个强大的女人,我曾经无数次在电视上报纸上看见的钢铁般的女人,此刻如此不堪一击,脆弱得像狂风里枝头上最后一片枯叶。
我的眼泪无声无息肆虐,谁都无法体会她的悲痛欲绝,因为那个死去的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而连我都无法相信,阿雅……她居然,死了。
我爸爸去扶起她,却被她的保镖拉开,女保镖搀扶着她,男保镖在身旁护着,不让我们亲近分毫。
两扇门合起来,那个女人突然晕过去。
天空飘着小雪,很哀伤。
我想起我爸爸说的,阿雅曾经的名字叫潘晓雪,因为生她的那天清晨,英国南部的一个城市也下起了小雪,阿雅便是在那里出生的,所以取名晓雪,晨晓的雪。
不能下葬
纯净,美好。
这就是阿雅最初生命的寓意,而她也确实那么纯净,那么美好。
如果——
没有我和我妈妈的出现,那么我现在肯定会在电视上看到,骄傲的阿雅,和帅气的楚尧,一起牵着手的样子。
他们本就是注定在一起的不是吗?
而现在,她的遗体因为一张法律纸约,不得不停放在医院里,迟迟不能下葬。
她生前,把身体里最重要的心脏,给了一个叫楚尧的男孩子。
她最爱的男孩子。
那一天在医院里的还有楚尧,我很想去看看他,听说他一直都昏迷不醒,我很担心。可是我心里又不敢去看,因为他知道我所有的事情。
我害怕极了,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我想起那天楚尧疯狂的眼神。我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可怕,他调查我,他早就知道了一切!
我知道,我永远失去他了,不,说什么失去呢?我根本没有得到过他,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属于我。这一切,不过是我的妄想而已。
傍晚来了几个人,让我们去见见故友。
我爸爸坦然地跟着他们,两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开到一片奢华的别墅区,又开进去一些,才停下来。
我对这个地方无比熟悉,还记得多少年前,我在这里见到我爸爸,也见到阿雅,那个时候她的她扎着两个漂亮的小辫子,绑着红色蕾丝发带,像一片纯洁的雪花,忽然降临在我的世界里。。
我莫名地感到恐惧,不由得抓紧我妈的手,她手心里都是汗水。
“妈,别担心啊。”我安慰她。
她握着我的手,终于有些欣慰:“妈妈很高兴,你终于能说话了。”
我心里泛起空落落的疼。
车子在一幢别致的别墅前停下来,我们走下车,穿过漂亮的花园,走进宫殿一样的房子里。
这是阿雅的家,我知道。
神志不清
一个矮个子的男人引我们上楼,我妈坚持不上去,她是无法面对这么多年的愧疚,于是我让她在下面等我们,我们很快就下来了。
我从一间房间前经过,那间房的门开着,我看到里面的书桌上,放了一个女孩子的照片,她靠在一棵梧桐树下,嘴里叼着一支烟,眼睛里漾出慵懒傲慢的光。
哦,阿雅。
我快步走过,跟着我爸爸,走进大卧室。
一个护士正在给床上躺着的人注射镇定剂,那个人本来睁得大大的眼睛微微合上,歪着头躺着。
她还是那么美丽,虽然脸上都是憔悴,但是一点儿也不影响她光芒四射的气质。
一个中年女人走过来,看着我和我爸爸,问:“你是林锐?”
我爸点点头,看见她像是见到久违的朋友,笑着说:“戚小姐,好久不见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女人叫戚苹,她目前是‘天河集团’代理董事,因为真正的董事长——潘玉珍因为痛失爱女,有些神志不清。
戚苹笑了一下:“是好久不见了,我们过来这边说。”
她引着我们在外室的沙发上坐下来,说:“董事长很爱她的女儿,虽然你走了之后她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但是她每时每刻都惦记阿雅。她一直觉得对不起阿雅,因为当时强迫你结婚,导致后来的一切事情,可是她一直都想知道,当年,你到底对阿雅做了什么?”
我爸僵在沙发上,像一尊雕塑,动也不动。
“其实,不用说,我们也能猜到。”戚苹高傲地仰着脖子,“阿雅一直很爱她的爸爸,她小时候写作文天天写的都是你,如果不是你狠狠伤害了她,她不会那么恨你,也不会自暴自弃。”
“我知道,我一直对不起她们母女——。”爸爸低声说,但声音里已明显地颤抖。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她叹了口气,“我们找你来,只是想让你劝劝董事长,让她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吧。”
林龄的心脏病
“她——还没签字吗?”我爸震惊地说。
“她以为你会回来的,她这么多年都在等你回来救阿雅。”戚苹别过头去,眼圈湿润了。
我爸抱着头哭起来,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我在旁边看着,什么都不能做,上一代的事情,我们都无能为力。
戚苹留了一会儿,便出去了,临走时也把我带走了。
我和我妈一直在楼下等,一直等一直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妈越来越苍白,手指全都冰冷了。
我严重的心脏病,在这个时候突然发作起来,她手忙脚乱拿药给我吃,一边喂我一边掉眼泪,嘴里喃喃地说:“这都是报应,龄龄,我和你爸,都对不起你——。”
“妈,你别乱想,我会好起来的。”我说。
她几近绝望地看着我:“我越来越担心,要是你也——那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我靠着她的胸口休息,她的胸口起伏很大,我跟着一摇一晃,慢慢地就睡了过去。
我梦见阿雅,她站在大片大片雪花中,穿着厚厚的棉袄,笑得很开心。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我从沙发上坐起来,发现我妈也睡着了,蜷缩在沙发的一角,眉头锁着,睡得很沉。
我想给她找个什么东西盖着,东张西望,突然看见我爸爸走下来,神情很是疲惫。
我看着他,他直直朝我走来,坐在沙发上,沙哑着声音说:“她很严重,情绪一直不稳定,整个人都崩溃了。”
“你后悔了是吗?”我冷冷地问他。
“不。”他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她,还有小雪儿。”
他叫阿雅‘小雪儿’,那么宠爱。可是我心里一点儿不舒服都没有,我知道在我们没出现之前,他也是那么爱着他的女儿。
我看了我妈一眼,平静地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合法继承人
“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他无奈又痛苦地抓着头发。
这时戚苹过来了,她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看见我们只是淡淡地笑:“怎么样了?”
我爸站起来,有些歉意:“我守了她一夜,可是她一直没清醒过。”
我妈听见人声也醒了,坐起来拉着我,不说话。
戚苹说:“即使现在董事长签了字,也不生法律效益。”
我爸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戚苹又开口说:“如果董事长醒不过来,那潘家的一切,就只有你能做主了。”
说完她递给我爸一份文件,我爸看了一会儿,颓然坐下,我瞟了一眼,没看见什么,只是文件最上方大大的写了两个黑体字:遗嘱!
“董事长早就立好遗嘱,把她所有财产都给了阿雅,可是现在阿雅去世了,董事长又神志不清,潘家只有你是最合法的继承人。”
我心里闪过一阵阴影,突然想起阿雅,眼泪无法抑制地流下来。
“阿雅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不过董事长那天说了,既然阿雅生前那么喜欢那个男孩子,肯把心脏都给他,那么她决定的事情,就照她生前的意思来做。”戚苹说着看了我一眼,对我说:“你和你妈可是占了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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