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他眼里藏匿不住的宠溺,看到他眼中烈火燃烧的父爱。
这是我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无比痛恨的神情!我曾经在梦里看到这样的情景,也渴望他这样抚摸我的头发,然后说:“好孩子。”
好孩子,这个词已经离我这样遥远……
如果魔鬼再堕落一次,会变成什么?我突然莫名生出这样的想法,觉得可笑极了。我拉开门,什么都不说就跑出去,任凭他们在后面大喊。
我不回头。
找不到再回头的理由,我只知道我,彻彻底底不可挽救了。
可是究其原因,到底应该怪谁?怪谁呢?我找谁去要一个答应?又找谁来跟我说一声‘对不起’。
谁都不能解救我,这样的我,早已堕落成魔,很多很多年前,那个天真美好的潘雅,已经死去了。
我哭不出来,突然之间眼泪却不知道躲到了哪里,眼睛干涩得疼痛,无论我如何勉强自己,就是哭不出来。
我再也不会为谁掉眼泪了是不是?该让我伤心绝望痛苦的人都不会再出现了吗?是不是真的,我的心也死去了?
楚尧追出来了。
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大街上跑,街上人不多,冷冷清清,三三两两,惨惨淡淡。他跟在后面跑,也不追上来,也不喊我停下,就是那样跟着。
我时而快时而慢,他配合我的步伐,亦步亦趋,不紧不慢。
你生来就是为我而存在的
跑过一条街,转弯,再跑过一条街,再转弯,在一条死巷里我停才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靠着墙,心脏几乎要喷着火怒吼出来了。
很痛,痛到麻木不仁了。
楚尧急促的呼吸传来,我看过去,见他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禁失笑,我说:“你真傻!你不会拉住我啊?”
“你想跑多久是你自己的事情,任何人都干涉不了。”他低着头,额前的发垂下去。
我看着那一张侧脸,他真的,好看到令人想犯罪,怪不得每天学校里那么多女生对他围追堵截。
我曾见过学校好几个漂亮女生为了和他好在操场上大打出手。重点高中,大家都严阵以待,楚尧完完全全让这所学校颠覆了。
谈吐气质,外貌特长,样样一流。
世上有这样的男人已经够让人泄气的了,偏偏还让我遇上了。
崩溃。
“其实我一直都希望有个人能拉住我。”我抬头看着天,黑色的夜幕上,有几颗星,孤寂地闪着。
“你希望是谁?”他说。
我哈哈大笑,有点儿豪气干云的味道,对他眨了一下眼睛,神秘地说:“不告诉你。”
他毫不气馁,鼓足力气说:“我不会放弃你!我爱上你了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
……这算不算表白?
“哎,可惜我早已经名花有主了。”我叹了一口气,认真地对他说。
他瞪了我一眼:“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知道,你绝对没有男朋友!”
“为什么?”我讶异,这也能看出来?
他酷酷地把手插在裤袋里,一副了不起的样子,然后说了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你生来就是为了我而存在的。”
说完转身就走,酷得没法形容。
这——算什么?
我站在原地哭笑不得,他这样就走了?
父亲
我只好一个人慢慢走回家,一边走,一边把混乱的脑袋里的一切东西都理清楚。
那个人是林龄的爸爸,那么林龄和我的关系可真是非同一般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那张脸,虽然老了一些,沧桑了一些,可还是隐隐约约看得见年轻时的英俊,要不然,林龄和我能那么漂亮?
我自恋无谓地想着,刚才他是不是也认出我来?我猜想没有,大概只是一时惊讶吧,我和我妈潘玉珍除了很高的鼻梁一样外,几乎找不出什么共同点。
这样就更好了,我歪着脑袋想,天都黑完了,路上的灯也亮起来,华灯初上,这座城市显得特别辉煌!
晚自习可以不用去上,因为刚才楚尧给‘白眉’打了一个电话,把我们三个的假请了,所以我直接回家去。
到家后,我才发现手机里有好多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我皱皱眉,按了回拨。
“你这该死的温柔,让我心在痛泪在流,就在和你说分手以后,想忘记已不能够……。”我猜想潘玉珍没那么浪漫弄这样的手机彩铃,肯定是她的哪个年轻的爱做梦的傻瓜秘书设的。
电话接起来了,她冰冷的声音缓缓喂了一声。
我抖抖肩膀,想想如果刚才她打来的电话要是我接了,她是不是也是这样冰冷的声音呢?
“我看见我爸了。”我不打算啰嗦,直接就说。
她在那边沉默不语,半响,淡淡说:“嗯,他也看见你了?”
“看见了。”我老实地说,因为潘女士绝顶聪明,就算我这样的高手对她说了谎话,她也能立刻听出来,“她和那个女人结婚了,然后生了一个女儿,是个哑巴,还有心脏病。”我在这边邪笑,想象潘玉珍听到这些话的表情,她会不会哭?我那坚强的,铁人一样的妈妈,会不会哭呢?
他是我爸爸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等我手里的事情忙完了,会去找他,离婚协议上,他还没有签字。”
我冷笑,她永远这样平静,什么都无谓。可是她真的那么平静那么无谓吗?可是我知道,其实她有很多在乎的东西,比如我,她用过无数手段挽救我,企图让我重新变回小时候那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可惜一一失败。
我所有美丽的青春,都提前透支在哪些荒废的岁月中,还拿什么来承受她的爱呢?
我已经很累很累。
“我恨他,我不报复他我一辈子都原谅不了我自己!”
她鼻子里轻哼一声:“他好歹也是你爸爸。”
“切。”我把电话挂了,如果他不是我爸爸,我才懒得报复,可就是因为他是生我的父亲,所以我才会恨得那样彻底。
我记得他走的时候我还很小很小,我扎了漂亮的小辫子去找他,他在小区外和一个女人讲话,那个女人哭哭啼啼,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女孩,和我差不多大的样子。
当时我毫无危机感,看到爸爸就跑过去缠他,我那时很骄纵,指着那个女人和小孩说:“你们是谁?找我爸爸干什么?”
那个小女孩小心看了我一眼,低声细语道:“他……是我爸爸。”
我用力去抓她的脸,想把她的嘴撕成两半儿:“你不要脸!他是我爸爸!”
我当时对父亲的敬仰之情,简直是长江黄河的水加起来那样的绵绵不绝。父亲的身影,像一座高山一样在我面前,遮风挡雨,屹立不倒。
在我幼小的心灵里,还无法体会什么叫做爱情和仇恨,我只知道,属于我的东西就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然而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我那样敬爱的父亲真的能对我下毒手!
在我没有任何危机感的情况下,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用了很大的力气,嘴里梦呓般地说:“是你们一家的错!都是你们一家的错!!”
好哥们
他……那么恨我们吗?
他的眼泪落在我脖子里,在艳阳高照的天气里,冰冷到残忍。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软软地倒在地上,动不了。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缓缓的,牵着手,从我的视线中一点一点消失。
就像身体里所有生的东西慢慢离去,抽丝剥茧一般,把我挖得空空的。
我闭上眼睛,前尘往事,飘来荡去,如同电影倒带一样,一遍一遍,周而复始。
我失去的那么多,谁来为我挽回?谁来赔偿我?
谁都不知道我的恨意有多深,那一天,我不仅仅失去世界上我最信任最敬爱的人,也失去对这个世界所有的信任所有的爱!
甚至是我的母亲!
我还能相信谁?相信一个从小爱我宠我却最终想杀死我的人吗?
我失去的所有谁都无法偿还!即使是鲜血的代价依然不够!我要让他们和我一样,尝尝失去整个世界的感受!
4
我常常都是顶着熊猫眼去上课,晚上精神,白天萎靡,这是所有坏孩子的症状。即使换了一个新环境,也无法改变。
什么什么改不了吃啥。这句话说得很对。
早上去和林龄说了两句话就趴在桌子上睡觉,昨晚一直不停的做梦,梦到很多以前的事情和人,醒来后特别累,就跟没睡过觉一样,痛苦。
我睡得不亦乐乎,忽然一声巨响把我惊醒,我抬起头怒视肇事的坏小子,他一脸坏笑,看着我,又看了一眼林龄。
“我请你们——。”
我脱口而出:“吃饭吗?”
楚尧的手打在我的脑袋上:“有点出息行吗?我请你们看我打篮球。”
“靠。”我无趣地继续趴下去睡,看他的大头蒜,上次烈日荼毒的苦我还没受够吗?脑子有问题才会再去一次!
“还是林龄好,好哥们!”他突然大口夸赞。
报复的计划
我心知不妙,立刻抬头,发现林龄一脸灿烂的笑容,楚尧亦是春风得意,正以一种挑衅的目光看着我。
“我不去!有本事你们两个去!”我坚定无比,绝对不去!
林龄拉着我的手,目光楚楚,小鹿斑比一样让人怜爱。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有些画面流水一般,匆匆而过。
我不得以妥协,事实上楚尧和林龄真的能配成一对儿。如果他们能配成一对儿,我就把楚尧抢过来!
这也是我报复计划中的一步,迟早都要实现,我会慢慢策划的。
看着林龄在阳光下花朵般的笑容,我突然想张开口吞她下肚。
我要抢了她的所有东西!
特别是她爱的在乎的!
以这样的方式来报复她们一家人对我的伤害!可是这只是微不足道的报复!我要让她痛到死!让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一起随着心爱的女儿痛到死!
楚尧的粉丝在呐喊,我也跟着吹口哨。
球赛结束的时候,我们班的球员全都涌上去高高举起楚尧。不用说,又是我们班赢了,这已经成为定律,有楚尧这个法宝,我们班的篮球队,成了常胜军。
要想想看,光是一旁助威的人对方都比不过,先输了气势,怎么还会有底气?
我把头上红色的鸭舌帽——高三(9)班拉拉队标志举起来,使劲儿对楚尧挥舞,一边欢呼:“楚帅!!我爱你!!楚帅!!”
虽然我的声音被排山倒海的欢呼淹没了,但是我知道楚尧肯定听见了!他一直在人群里寻找,当目光碰到我时,立刻亮开了。
他高高在上,看着我笑,把篮球举过头顶。
金色光线割断了我的视线,只有茫茫的光线在跳跃。
林龄使劲儿拽着我的手,前方的人群遮挡了一切,她什么都看不见。
脸红
我把我绝佳的位置让给她看,拼命推开周围挡着的人。她脸上都是红晕,看得我眼花缭乱。
终于,楚尧过来了,在所有人的视线中,走到我们身边。
“怎么样?比吃一顿饭精彩吧。”他拽拽地说。
“或许吧,是不是应该请我们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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