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丞雪睁大了眼睛,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顾玉麟闭着眼,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抖动,依旧是那般娇弱无力,可是手上却越来越紧。
慕丞雪终于回味过来——这家伙是在占便宜!
“你……”你放手!话没说完,脑袋便被他按进了怀里,她好不容易抑止住心中的狂怒,压在她身上的顾二却呼天抢地叫起来。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夫人?都是为夫不好,夫人你千万不能有事!”顾玉麟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头,直着脖子一阵乱喊,没等众位丫鬟婆子反应过来,便抬手将慕丞雪打横抱起,没头苍蝇似的往屋里跑。
“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小姐有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顾二脑子坏掉了。好吧,他的脑子根本就没好过……慕丞雪挣扎不过,被他捂在怀里,差点被捂出鼻血。
卫天真站在七八步开外的地方,猛地回过味,丢开杠上花朝顾玉麟怒吼一声:“站住!”
站住!那可是当今圣上看中的女人,怎容得你一介小民染指?
你不能抱啊不能碰啊,你特么不是答应好了不圆房咩?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这一刻,卫天真只想杀了顾玉麟这个二货。
“小姐摔着了,快……快叫大夫!”常妈妈也慌了。
远远瞧着慕丞雪五指苍白地揪着顾玉麟的衣袍,她还以为自家小姐伤得有多严重呢。
“顾……唔!”慕丞雪一句话也讲不囫囵,头昏眼花地被顾玉麟捧进了屋里。
“砰!”眼见着卫天真追上来,顾玉麟干净利落地上了闩。
“顾玉麟你小子到底想做什么!”
卫天真被门板拍了一鼻子灰,怒气冲天地跑去一推门,门已经从里边锁住了。
怀里抱着个人,还能腾出手来关门落闩,这臭小子手上功夫不错嘛……居然连他骗了!
卫天真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火花,抬起要就去踹门,却被身后的钱钱拼死抱住。
“顾玉麟,你、你要做什么?”慕丞雪被顾玉麟放在榻上,腰背触及柔软的被褥,神经却绷得比弓弦还直,她从来没跟陌生男子单独相处过,特别是这样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况。
这就是她的挂名相公?也许还是她必须朝夕相对,忍受一生一世的人?
她原以为他对自己不会感兴趣,原以为自己只要替他管好这个家把表面做得风光就可以了,却没想到不出三日,两人的关系便峰回路转,拐到了一个她看不懂的角落里。
顾玉麟的眼睛炯亮,形状大且圆,天生蕴着三分湿意,看人的目光温柔得可以溺死人。
这……这是什么情况?
他现在兴兴头头地立在床边,那双大眼睛便似艳阳照拂之下的一泓秋水,既荡漾又明媚,令人挪不开眼。
但顾玉麟站在床边搓手的动作,怎么就看着这么猥…亵呢?
慕丞雪好不容易将自己从顾玉麟的眼波里挣扎出来,心头蓦地一片哀凉。
是了,她嫁过来了,不管她承不承认,她都是他的夫人,女子出嫁犹如泼出去的水,她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平淡日子,更不可能指望着能凭借几包蒙汗药便能打消了顾玉麟的念头。
她往后缩了缩腿,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才将一双冰冷的眸子迎了上去。
“咚!”顾玉麟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唰!”慕丞雪眼明手快,把他先前放在床上的长剑抱在了怀里。
心头千回百转,全是些古怪念头。
她想起了二哥,想起了朱钽,想起了书籍典册里的零零碎碎的故事。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塞进了一团乱麻。
可那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挫败感却令她无暇再顾及那么多。
心里反反复复叠着那句话:男人跟女人不一样的,男人只要来了兴致,管不得胖瘦美丑,也管不得喜欢不喜欢,甚至随时随地都可以干那种事。
她如今是他的妻,他完全可以……继续那洞房花烛夜……糟了!
不由自主地,将手指扣上了剑鞘上的机簧,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去按,机簧却还纹丝不动。
慕丞雪额角慢慢地流下一滴汗。
“丞雪,你、你真香,你用的是什么香料?我怎么从来没闻过?”
顾玉麟家族生意里有五分之一与丝罗香料、胭脂水粉有关的,他搓着手,紧张得没话找话。
他本来是没有恶意的,可是这话落在慕丞雪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分明是一种轻薄。
称呼从连名带姓的“慕丞雪”变成了“丞雪”两字的亲密无间,这个转变太大,她承受不来。
慕丞雪缩在床榻内侧,显然已经退无可退。
“顾玉麟,我们之前说好的,你不能食言而肥。”
她竭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冷艳孤高,可是身体的反应却出卖了她,她在发抖。
之前的角色好像颠倒过来了,被那双手掬起的时候,她就恍惚明白过来,顾二是有底牌的。
慌乱之中,她的手曾滑过他的胸膛,挣扎之余,她的指尖掐过他臂膀,他的力气很大,就算是再饿三天,他也能轻松将她搞定。
顾玉麟,绝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也绝不是表面上那般娇弱。
想到每天晚上要跟一头装成小绵羊的大灰狼同榻而眠,她心底抑不住涌起一股惊涛骇浪。
“把剑放下吧,那把剑已经生锈了,机簧抠不开的。”慕丞雪的反应尽收眼底,顾玉麟看着,心下一片黯然,他叹了口气,“之前的约定依旧有效,我只是想向你确认一件事……那天夜里在别院里救我的人,是不是你?”
他知道了?慕丞雪一愣,随即想到了流雪。呵,真是百密一疏。
是她叫流雪去还银票的,她怎么就忘记了呢?
如果顾二是外间传闻的那般懵懂,说不定还能糊弄过去,偏偏面前这个,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枉他生了一双那样的多情妙目,稍不留神,就将人都绕进去了。
也对,金陵一桶金家大业大,怎么可能生出个草包儿子来?
从血缘上来说,顾玉麟可是不折不扣的嫡长子啊。
她真蠢,方才龙婆和杠上花那样无理取闹,也没能撼动他的心志,不就已经表明了一切吗?
亏她还自以为是,认为自己能拿捏住他。
慕丞雪想起了二哥和夏姨娘找给自己的卷宗,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
什么人丁稀薄,什么主母和善,只怕都是假的。
蒋千水大大方方地将名册拿出来给她,更将账房的钥匙都借给了她,不就是借她的手来办事么?
这手借刀杀人不但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还能保住自己温和贤良的名声,同时,也为描金居立了威,一举数得啊。
至于那位出手阔绰、不理庶务的婆婆,说不得就是活脱脱一只笑面虎。
商贾世家里的暗波汹涌,一点也不比皇宫内苑差,是她大意了。
“是我。”慕丞雪终于恢复了冷静,她把剑放下来,微微理了理凌乱的鬓发,沉默片刻,才挪至床尾端坐在离顾玉麟三尺开外的地方,“我救你,只是不希望因为一念之失,殃及无辜。”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是她最不想看见的。
“也就是说……我没有娶错人?”
顾玉麟朗朗地笑起来,容光焕发的脸上染了一道绮丽的光,倒将慕丞雪震得一呆。
他高兴地站起来转了一圈,叉手道:“丞雪,我知道你讨厌我,然而世间又有哪个男子能通过一夜相识便喜欢上枕畔人呢?只有我,我可以不遗余力地喜欢你纵容你。我们不只是圣上赐得的姻缘,也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夫妻,更是……”更是上天于冥冥之中落下的恩典。
作者有话要说: 卧槽,不知道是JJ抽了,还是我的网络抽了,还是我的电脑抽了,看了一集《八卦神探》才登上来。
好吧,弄得比昨天还晚,也是醉了。希望新章大家会喜欢。
伪更一下,捉个虫。
☆、大小土豪一家亲
然而,这份恩典来得太突兀,慕丞雪怔怔地盯着顾玉麟的脸,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他的意思是……他喜欢自己?可是,为什么啊?
慕大小姐从来不相信一见倾心。
用自家二哥慕从琅举个例子,这位慕二爷看谁都是一见生情,再见就能变奸…情,家里燕瘦环肥各种款都有了,男人相女人,就像姑娘家上街买衣裙,只要手头够宽裕,谁也不介意将整个成衣铺搬回家。要不,怎么会有齐人之福这种说法呢?饭都没得吃了,还得有妻有妾。
顾玉麟这句“喜欢”连着他那喜滋滋地表情,给慕丞雪带来的只有惊,没有喜。
她的心思来像从前一样,害怕被喜欢,害怕被关注,想她风华绝代,却一直养在深闺无人识,也是有原因的。
阳光透过窗棂,从顾玉麟身后照进来,将他颀秀的身姿镀上了一道亮边。
他半侧的脸,笑容干净,可是眼眉中勾勒的波光却令她五味杂陈。
她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午后,灼热的阳光洒在雨后的青石路上,两间民居中间的草棚里传来妇人低哑的哭声,像细细的猫啼,她还记得小巷里弥漫的那股烟尘味,混着风干的猪粪臭,□□着她几近崩溃的意识。
她有气无力地倒在一块废弃的墓碑后,眼睁睁看着几个男人拖着个皮肤细滑的少妇按进草堆里,他们在那如羊脂堆玉的身体上轮流发泄着属于盛秋的燥热。
后来,她逃了出来。
她骗了大哥,也骗了爹娘,她不是因为染上了瘟疫被人丢弃在路上,也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她是被人救出来,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府里。
她还记得那个每夜在男人的围攻下哭叫不停的妇人,她是那样柔弱,却又是那样刚强。
如果没有她,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慕丞雪。
“丞雪我……”
顾玉麟抓抓后脑勺,眸中清波收敛,又恢复了原本憨憨的表情,那亦男亦女的脸庞似乎可以变出千百面,此一时,他仍是那个纯良得像小白兔一样的二世祖。
他红着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有些无措,却也有些释然,但更多的,是心头一阵紧似一阵的窃喜。他不敢直视她,只好半侧着脸,偷偷拿眼角觑她,乌黑的眼瞳,被细碎的光芒掩映,像是撒了一地的碎星。
有人说,大眼睛勾魂,小眼睛迷人,可顾玉麟这人却是勾魂和迷人都有了。
慕丞雪费了好大的劲,把从目光从他身上撤回。
“嗯。”她静坐着没动。
一个闷闷的鼻音冒出来,没有给他半分承诺,也算不得真心回应,可顾玉麟却听得心中一荡,差点忘了自己是谁。
门外,卫天真把钱钱捏在手里甩来甩去,像甩着一块旧麻袋。
一干丫鬟婆子吓破了胆子,完全弄不清这什么状况。
为什么顾二爷和二少夫人那啥啥,会惹毛这个花花将军啊?
难道说卫小将军对二少夫人动了心思,见不得人家小两口好?
常妈妈的脸黑了,赶紧推彤影一把:“去帮帮钱钱,他快被甩成拉面了。”
彤影把佩剑解下,捋起一截袖子走上前去,卫天真不等她动手,就瞪着眼睛大叫起来:“顾玉麟,你答应我什么?可还记得!”
流雪吓得一个哆嗦,脑子里蹿出了一堆花花绿绿的画面。
英俊的男人和另一个英俊的男人,小丫头想着想着,背上就忽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