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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丞雪都快被气死了,她一个大肚子还要赶着救人,救人也倒罢了,偏生被救的两个都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不过是落个水而已,又不是死了爹娘至亲。大概,慕大小姐这一辈子都没想过要在水里照照镜子。她要是看到自己睁大眼睛,披头散发的样子,说不定还消极些。
慕丞雪费了两个九牛二虎之力,把两个大男人拖上岸,等到回到一看,喵蛋的,不晓得游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到处黑灯瞎火的。
她将身上所有东西都摸了出来,一个装了点葵瓜子的香囊,一个插针盒,一张湿了的银票,还有一包油纸包好的梅子。擦汗,她怎么会带着这些东西睡觉啊,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她丢掉了香囊和插针盒,万般小心地摊开了湿透的银票,回头晾在一边。本来想把那些梅子吃掉果腹,却因为太冷了,小小的梅子捧在手里捉都捉不住。只好作罢。
她不放心地摸了摸顾玉麟的额头,又撬了撬朱钽的牙关,感觉两人心窝里都还有热气,也就放了十个心。这也是因祸得福吧,原本一个官家小姐再怎么也不可能会水性的,只因为十年前那场灾难,害她几乎是拼了命地学求生技能,莫说游水骑马,钻木取火她都会。
为了维持顾玉麟和朱钽的体温,慕丞雪拖着顾玉麟艰难地翻了个身,给他们面对面搂在一起。自己吸了吸鼻子,将湿掉的长裙从中间撕开,扯着裙带就绑在了腿上,这样就像裤子了,干活也方便点。只是朱钽胸前有伤口没法处理,冷水里泡得久了可不好。
慕丞雪好不容易生了一堆火,又费尽吃奶的力气把两个大男人拖去火边,才想起怀里还有件东西——灵凤钗!
这把钗很重要啊,有人肯出十万两银子来买它。
还有,向太妃听说她能开启机关,眼睛都能冒绿光了。
啧啧。反正一时半会也开不了机关,那就想想这钗还能做点别的什么吧,当是废物利用。
……
碎金湖边全是人影,有顾家的亲眷、下人,慕府的后辈,皇帝身边的护卫……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好些人跳下水去捞人了,可是捞来捞去却连一根头发也没捞着。沈群带着人搜遍了每一个角落,却怎么也找不到放箭的人。佟氏和蒋千水坐在湖边哭,建造这碎金湖的老太爷骂得体无完肤。
顾玉犰亲自跳下去,又爬上来,喘口气,喝了碗姜汤,又跳下了去。
火把照得岸边通明,同时也照亮了顾玉犰的身影,这么看,顾玉犰真的和朱钽有几分相似,可是这种肖似,又不像先帝。慧恩呆呆着看着忙碌的人群,看得久了,又好像觉得这里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唯有佟氏,哭了一阵子,便像是发了疯似的撕打她,大声哭喊着:“你还我麟儿,你还我麟儿,我顾家不欠你的,麟儿啊——”麟儿?顾玉麟?
对啊,顾家祖上有训,终生不纳妾,顾老爷去得早,只留下了顾玉麟这么一根独苗苗,大儿子顾玉眠是从族中过继来的,三儿子顾玉犰也是别人的儿子,不是他顾家的种。这么说,顾家绝后了?是她害的吗?不,是活该,是顾家想当官想疯了,才会帮着她这个可怜的女人,他们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一定是这样的!
慧恩冷漠的扒开了佟氏的手:“大胆刁妇,竟敢对本宫无礼!来人,给我拉下去!”然而,她的喝斥声并没有人听见,所有人都在找,找顾玉麟,找慕丞雪,找朱钽……没有人给她这个过气的贵妃半点面子。她有点生气,却也有点哀凉。
她气呼呼地举起了灵钗头面,大声说道:“我是向太妃,你们都给我打住,我是向太妃,你们都要向我磕头的,我是……”人太多,又太挤,不知什么人撞了她一下,那套头面就落在了地上,珠佩稀哩哗啦地滚了一地,她弯腰去捡,却又被人挤到了一边,凤灵钗被人碾来碾去,很快就变了形。
遗诏!灵凤钗里有遗诏!先帝说过,要封她的镕儿为太子的!
她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抱起,有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对她说:“向太妃,太后要见你!”那人身上夹着一股冷肃的杀气,坚硬的胡渣像利刃一样扎在她脸上。她突然想起来了,他是在十年前……十年前,他也曾这样抱过她,也曾用胡渣扎过她,那种恶心的感觉,她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她被人拖出了人群,她想呼救,可是她却看不清任何一张人脸,她哭起来,哭得泪水糊住了眼睛。身后那人穿着一身飞鱼服,腰上刀鞘硌得她大腿生痛,她终于忍不住,握住了身边的刀柄。可是这一拔,却没拔动。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她脸了,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半分怜惜,也像以前一样。
“啪!”第二个耳光落下时,她半边脸已麻木,她挣扎着去咬他,却和血吐出了自己的老牙。
“啪!”第三个耳光打在她脸上,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感到漫天星光,在头上眨啊眨。
“住手,夏将军不要再打了,哀家还有话想同她说,你这样,会将她打死。”太后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她只有一边耳朵听得见。是了,刚才那人只朝着她一边脸打,生生把她打聋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害我?”十年前,一切的一切,都是太后所为,十年了,她还欠她一个解释,只是因为争宠?只是因为夺嫡?她不明白,她有太多的事不明白。她昂起头,还当自己是那个美丽不可方物的贵妃,还当自己是那个盛宠不衰的女人。
“哀家最讨厌你这样挑衅的样子,不过是个会生蛋的母鸡,得意个什么劲?”太后步下高台,狠狠地揪住了她的头发,“想知道哀家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很简单,很简单,哀家之前就同你说了,你却不相信……想再听一遍吗?贱人!”
她放开她,重有恢复了高高在上的样子。
“哀家诞下太子,可是却发现他是个傻的,到了三岁还不会说话,可是你的镕儿却不一样……哀家不甘心啊,你的肚子怎么那么争气,有了一个镕儿还不够么?呵,皇上还要废嫡立庶,你说哀家能不生气?如果没有你,没有你们母子,该多好啊,只是没想到,皇上先比我想得周全,还没等我动手,就命人把你藏起来了,我原是想让你死得痛快点的,是你自己不听话……”太后原是想令向太妃随葬的,可是先帝却刻意派人救走了身怀六甲的她,若不是以誉王作饵,太后兴许永远也逮不住她吧。
可是向太妃听了半天,脑子里却只有一句话“他是个傻的他是个傻的”,太子天生是个傻痴,所以迟早会被废,她原本是有机会当上皇后的,无奈皇后背后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太子是傻的,那就不可能成为当今圣上,那么刚才称她为母妃的朱钽,朱钽……
假作真时,真亦假。
看不清的人,原来是她。
她居然差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十年前,她中了这老贱人的圈套,十年后,她还一直没有长进,她怎么和她斗。
“夏将军,人家好歹也是太妃娘娘,你出手客气点,这样吧,赐她一对金童玉女陪葬……”
……
温香软玉在怀,皇帝当得好惬意,朱钽在昏昏沉沉地醒来,抱着怀里的美人“吧唧”就是一口亲,接着,他便听到了振聋发聩的嚎叫:“啊啊啊啊,你个死不要脸的,连男人也不放过!”
男人?朱钽这样回想起一点什么,放松的神经又再绷紧,伤口一阵剧痛,痛得他满眼冒星星,偏偏还被个男人压着,自个儿倒像是一只被压在石头下的千年老王八。
“你才有病啊啊啊啊,干嘛压在朕身上!”
“还朕呢,要不是有我垫背,你就到九泉之下去做皇帝了!”
“去九泉之下做皇帝也还是皇帝,哪像你,贱民!”
“我贱民?你昏君!”
“贱民!”
“昏君!”
“贱民!”
“昏君!”
“贱民!”
“昏君!”
“……”
慕丞雪还在火上烤着灵凤钗的钗尾,听见两人争吵不休,便一脸不耐烦地回过头去:“你们俩吵够没有,玉麟,帮我按住他,得先把箭头取出来,不然他就真去下头当皇帝了。”
“哇,太好了,丞雪你没死!”朱钽一头扑下来,要抱抱。
“哧!”一阵青烟,一缕肉香,一声惨号。
顾玉麟不知什么时候夺过了凤灵钗,朝着朱钽的伤处猛戳。
作者有话要说:
☆、更大的土豪
“你不是我姐姐,又怎么知道她愿不愿意?她就是心甘情愿为我去死的,那又怎么样?”杠上花和彤影说这个话时,她根本不相信,直到她查探向太妃暴露了行踪,直到她觉得自己已经是死路一条时,却发现还有个人,会为他心甘情愿一头栽进来。
“清流,你怎么来了?”她一身都是伤,小腿骨也被打断了,她没想到太后居然会这么狠。
“彤影,你撑住,卫小将军他们很快就会来了,我有虎符的!”慕清流也是一身的伤。
“我放那只鹦鹉的时候被人发现,本想向小姐通风报,却连累了你!”彤影无助地望着天窗。
“不会有事的,我们撑过这一夜就没事了!”慕清流抱住了她。
可是没有人会给他们撑下去的机会。
他们俩被推出去的时候,真是看见了很多熟人,有太后,有苏尚书、田尚书,有夏将军,还有向太妃。向太妃光溜溜的脑袋长出了寸把长的头发,两鬓依稀可以见到着斑白的霜雪,她半边脸高肿着,挤得左边眼睛都变了形,泪水流了一地。
“有人陪着你上路,总算让你在黄泉路上不孤单,也不枉你曾叫我一声姐姐了。夏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杀人的场面太血腥,哀家真是不忍心呢。”太后假惺惺地地转过身,将面向向太妃时,却轻蔑的笑了,“早死和晚死并无分别,哀家早就当你死了。”
众臣跟在她身后陆续散去,大厅里便只剩了他们四个人,夏寻尚的脸在灯火摇曳之下变得扭曲,他手里的刀,泛着奇异的暖光,等到太后的脚步声远,他才缓缓地抬起了头:“向太妃,让你死在皇陵,为先帝陪葬,已是太后最大的仁慈,早在十年前,你就该接受命运。”
“那我们呢?你们凭什么来决定我的命运?是因为我带走了你女儿?”慕清流拦在了彤影身前,那张原本正直的脸突然变得顽世不恭,“我换句话来问你,夏寻尚,你抓了我来,是因为我玩了你的宝贝女儿?这样说来,你也算是我的半个岳父了,小婿还没磕过头呢。”他笑嘻嘻的,一副不怕死的样子,与平时判若两人。
“清流!”他不是这种人,他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可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为了激怒他?
“岳父大人,想知道你女儿是怎么叫的?要不要我一件件数给你听?”慕清流说得更大声。
“哈哈,哈哈哈哈……夏寻尚,淫…人妻女者,其妻女姐妹必被人…淫,这是报应不爽啊!”慧恩从呆滞状态中振作过来,随即却爆发出一阵大笑,她的一声笑,比慕清流十句话还来得刺激,夏寻尚原本对准慕清流的刀口突然改变了方向。
“找死!”他手起刀落,慕清流却在他举刀的刹那朝他扑去,他举刀,胸腹便露出了空门。
一记黑虎掏心,探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