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金鱼儿抿紧了嘴角,萧飒却是一副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反应并不如益柔所想的那般激烈。
益柔就道:“不过那是京城,本就壁垒森严。”又道:“罗哥儿不是说了么,南乡的父母官是个爱民如子的,想来不会坐视不管的。再说了,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官府一向鼓励老百姓诉灾。而且地方官府若阻止民众诉灾的话,一概举劾。更有令,为了防止官员隐瞒灾情,对夸大灾情的父母官,朝廷可以不予追究。可对于掩饰灾荒者,则会治罪。”
金鱼儿就松了一口气,她相信罗稻葵的话儿。既是说县大老爷是个好的,那肯定不会不顾他们的死活的,而萧飒却没把这番话放在心上。
历朝历代,谁做了皇帝不是言之凿凿,可实际上呢,谁又不是行之渺渺,历史上私吞赈灾银的狗官还少么!真把这种冠冕堂皇的屁话当真,那还真是里正的话了,你就擎等着去死吧!
思虑了一个来回,告诉金鱼儿,“我估计着,你们进城是肯定的,但进了城,也就是睡大街的命。”顿了顿,才又问着她,“你同小罗真的不去赵家?”
金鱼儿就趁着罗瑞香不注意,点了点头。
就此问题,罗稻葵早就同金鱼儿商量过了。
金鱼儿有些踌躇,她知道赵家住在城里的虽只这一房人,可老家的叔伯兄弟却很多。这种时候,大概都会往城里跑。若是可能,打心眼里不想给顾金兰添麻烦。而罗稻葵呢,也是不想给赵家带去麻烦。家里头这几房人的为人,他再是清楚不过了。并不想因为自己二人,让赵家人为难。
所以早就说好了,去可以去,毕竟要叫他们放心,却不能带累他们。是以一听到萧飒的询问,金鱼儿就连连点头。
萧飒也不多言,她知道这两人的心思,也实在是看不上大伯娘同七堂婶。便只同益柔商量,到时候会不会也有人施粥舍米。
益柔颌首,倒是很有几分把握,“按着规矩,官府肯定是要开仓放粮的。而且南乡当地的士绅富户们,应该也会施粥舍米。只是朝廷赈灾的话,赈期并不长,也就两三个月。而且有的是每户给米一石,有的是大口六斗,小口减半……”
只说到这里,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脑子里突然想起以前常听说有人家拿了陈年的霉米烂谷充作新米……
萧飒本就心里抑郁,她知道嗟来之食的典故,虽然没有经历过,却能够想象的到打粥取米的惨状,同要饭花子又有什么区别。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走进这个行列。
再见益柔脸色突变,心里更是有了不好的预感,却没有抱怨,“有什么只管说,别到时候慌了手脚,受苦遭罪。”
益柔就吁了一口气,把自己以前听说过的事儿告诉萧飒同金鱼儿知道,“我之前主持中馈的时候曾听管事娘子们说过,好些人家觉着那些灾民连米糠麦麸都能吃。更有人还会去找雁子屎,把夹杂在里头的还未消化掉的麦粒洗洗煮来吃,吃点霉米陈米又算什么,有的吃能兑命就算不错的了……”
金鱼儿默然,萧飒脸色铁青,只到底什么话都不曾说。
就是搁在现代,也不是没有人阳奉阴违、弄虚作假、监守自盗,明明每人只分到半袋面,对外非要说一袋。明明几家挤在一顶逼仄的帐篷里,偏要说一家一顶。更甚至,又何尝就没有霉变的赈灾粮,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应了一声,就又同益柔商量起了卫生、饮水,还有病药等等的问题。直到绞尽脑汁再想不出什么了,才住了口。
益柔松了一口气,很快又静下心来念起了《地藏经》,不但是为了金鱼儿同罗稻葵,更是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祈福。
她一直都觉着那些事距离自己很远很远,却不曾料到,还有今时今日……
萧飒同益柔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也不去打扰她。只是不厌其烦的告诉金鱼儿,“客不离货、财不露白”。
不用想都知道,真正灾荒中,怕是一只馒头都会引起别人的觊觎,甚至群起而攻之,把自己置于险境。他们两口子带出来的东西虽不多,却是大半的家当,若入了有心人的眼,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儿。
就像全堂叔所说,做好鸟不难,难的是在坏鸟窝里做好鸟。
文绉绉的告诫金鱼儿,“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金鱼儿连连点头,伸手捂住了自己胸前口袋中的家门钥匙。
萧飒的面色就缓了缓,正要说话,缓过劲儿来的大伯娘走了过来找罗稻葵,又问金鱼儿,“能不能叫葵哥儿同守门的说一声,等开了禁先放我们进城?”
第 132 章 明白
大伯娘虽身子强健,毕竟上了年纪。心慌意乱的跋涉了好几个时辰,又在途中同七堂婶吵了一架。
吵架最耗费体力了,还未走到城口,就胸闷气短,两眼一翻,闭过气去。
把推着小车的大伯父急得直跳脚,还是全堂叔让全堂婶又是泼冷水,又是死掐住大伯娘的人中,才叫她吐出一口气来。又在牛车上给她腾了屁股大小的一块位置,才跌跌撞撞的把她带到了城门口。
只人虽醒了,气息却不稳当。被大伯父半拖半抱的拽下牛车后,就一直躺在旁边喘着粗气,连身上的脏衣裳都没顾得上换。
直等到升起火堆,身上暖和了,衣裳也干的差不多,又吃了两口热茶,头里才不晕眩,也有力气靠着大树坐起来了。
可就这么坐起来借着火光一打眼,才发觉竟是这样偏僻的地方,立马就瞪了眼睛。又听说这是里正安排的地儿,更是目光灼灼的在人群中搜索他的影踪,狠狠地剜了一眼,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什么脑子,跑这么远,等明儿咱们挤过去,说不得连城门都关了。”
早已力竭的大伯父根本不愿理睬她,可这又不是家里,生怕她扯着喉咙把旁人吵醒了。
压低声音训斥她,“你小点儿声!”又骂道:“头发长见识短,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城门要到一更三点才会关,到那时候我们还进不了城?”
“呸!”大伯娘却是啐了他一口,“你也是猪脑子,要是衙门里的大老爷们见咱们这么多人,不放咱们进去,你能怎么办!”
“放屁!”大伯父火了,“既是放了旁人进城,又哪有不放咱们进去的道理,你以为人人个个都同你似的想到一出就是一出?”
大伯娘一听,好像也是这个道理。气势虽弱了,却依旧嘴硬,“我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想早点安顿下来么!”
大伯父冷哼一声,倒头就睡,留个背与她,真是半点都不想同她说话。大伯娘就又啐了一口,挪到火堆旁暖了暖手脚。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一个馊主意就掉了下来。
拎着裙子跑过来找罗稻葵,见他不在,也不恼,直接就把自己的想头告诉给众人听。又道:“……都是同事,这点小忙总不在话下的吧!”
这点小忙?
这也说的出口!
罗瑞香冷哼一声,直接就想出言拒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金鱼儿已是道:“大伯娘,掌管钥匙守备城门的是外委把总,可是军爷,同民壮不搭界的。”
大伯娘哪里知道什么是外委的把总,不以为然道:“什么外委内委的,都是做公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哪有不认识的道理。”又道:“这可不是脸皮子薄的时候,咱们这一大摊子人,可都等着葵哥儿出面呢!”
话音一落,身边就有了????的声响,罗瑞香暗自替金鱼儿着急。金鱼儿却是面色如常,只垂首道:“天快亮了,大伯娘还是先去歇着吧,这些事儿自有里正同族长族老们商议,不是我们这些小辈能妄自揣测做主的。”
大伯娘就没了好声气,“唰”的站了起来,“费了那么多银子心思竟供出了个白眼狼,看着长辈们遭难竟躲在后头。我就是把钱扔在水里,还能听声响呢!”
别说罗瑞香气的跳脚了,就是三伯娘也皱了眉,这是什么话。
正要说话,金鱼儿已是抬起头来直视大伯娘。这事儿是自己回绝的,说她什么还罢了,可若想把罗稻葵拖下水,却是不能不同她说个明白了。
语气冷冽,掷地有声,“大伯娘请慎言,相公一贯忠孝友悌、敬老怀幼。若是您觉着我们夫妻有何失礼不是之处,我们可以请里正与族长族老们做个公断,免得坏了我家相公的名声!”
大伯娘一噎,瞪大了眼睛看着金鱼儿。明明无风,却莫名的打了个冷颤,不知道为什么竟不大敢去看金鱼儿的眼睛了。微微垂下眼帘,略带慌张的说了一句,“连我都顶撞起来了,真真没有规矩。”却是抬脚就走了。
四下里也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有一旁的火堆发出“哔啵哔啵”的声响。
金鱼儿没有再做声,垂下头,收回目光,却是在心底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再一摸,鼻尖上已是有冷汗透出来了。
罗瑞香愣怔了半晌后,却是捂着嘴乐了起来,“三嫂,你太厉害了。”很是赞赏的样子,还要教导她,“以后就这样,不管她再胡说八道些什么,你都这样顶回去。对这种欺软怕硬的,可千万不能心软……”
她算是看透了大伯娘的,罗栀子说的再是没错,对这种人半点都不能心软,你好心放过她一次,她不但不念你的好,还会觉着你好欺负,便宜好占,就会没完没了的找你的麻烦。
只话音未落,就被大伯娘拧了一把。龇牙咧嘴的直瞪眼,到底不敢再说下去了,改而好奇地问起了金鱼儿,“三嫂,那些个守城门的都是军爷吗?”
金鱼儿点了点头。
她也是那年去赵家暂住的路上听赵春江说的,后来益柔又告诉她,外委把总应是正九品的武官。
罗瑞香岔开话题不再说了,萧飒却是没有这么多的顾忌的,再加上心里欢喜,也难得的表扬起了金鱼儿,“这才差不多,早就同你说过了,连孔老夫子都教导说‘小棒则受,大棒则走,不陷父于不义’。这还不是父母呢,你娘老子养活你可不是给别人作践的,就是小棒也不能受!怎么来的怎么还回去,吃什么也不能吃亏呀!”
倒是一改之前的萎靡不振,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了起来,中气十足的告诉金鱼儿不要担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还能给事儿难住了!”
洋洋洒洒一大篇子话听得金鱼儿面色变换个不住,罗瑞香以为她还在生气,又小声劝慰她,“同这种人计较,不值当!”
金鱼儿自然不好分说什么,只连连点头。远远看到罗稻葵过来了,忙起身迎了上去。
今天上架,等开通了vip还会有一更,就是不知道会有多少妹纸们江湖再见了。心里很是忐忑,可不管怎么说,能跟到这里已是缘分,抱拳,后会有期~
第 133 章 求首订!
罗稻葵面色不大好,一见金鱼儿看到他就眼睛一亮,忙起身迎了上来,快步上前无可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