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听见了,他们齐齐看着自家大人,心情略有些紧张,现在可谓是生死之地,若是自家大人拒绝接旨,大战必定会爆发。
张骞高高捧起诏书,静静地看着还是立于战马之上的林斌,再次大喝:“天子传诏!”
北军方向早已经下马抱拳,就是刘婧也得不顾满地泥泞福拜于地,她见林斌还是立于马上,露出焦急的表情,不断在心里呐喊:“下马呀,服软便没事了。”
拒绝接旨可是一项大罪,当然,如果林斌不承认自己是汉国的一员,这就不存在什么罪过,到时等待战争就是了。
林斌心里泛苦,他要顾及军心士气,更加要观察随战仆从的反应。
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后,虎豹骑军的将士普遍认为汉国已经做出恩将仇报的坏事,对汉军的敌意很浓烈,难以想象接受那根本不知道写什么东西的圣旨后会发生什么事。随战仆从就不必多说了,他们跟林斌来是要自成一族,才不是归附汉国,若是看见林斌仗都没打呢就向别人服软,他们又会怎么想?
林斌内心急速辗转,他刚刚已经从李广那里知道天子封自己为护汉侯,圣旨应该是封赏的机率比较大,但是根据他从电视上了解来想,上位者总是喜欢‘胡萝卜加大棒’齐上,圣旨内必然会有责斥的话,一个不小心引发麾下将士的怒火,那时他就算是能压下去,虎豹骑军的军心也必然尽失,军心一失想要挽回就难了,他不得不考虑。
“我想问一个问题!”
张骞久在帝皇身旁,见的人也都是一些王公贵族,自有一股子尊贵气势,听闻林斌的话,只是点头。
林斌抬起手来,他指指自己,然后指向身后的虎豹骑军,“敢问这位臣使,我们是汉人吗?”
虎豹骑军见到自家大人没有下马齐齐松了口气,再听到自家大人这么问汉国皇帝的臣使,心里颇为解气,有些个忍不住心想“要用的时候随意差遣,不用了就喊叛逆,如此君臣,如何叫人卖命”。
张骞万般没有想到林斌会问这么一句话,一时间被问住了,竟是没办法回答。
抱拳而立的李广却是明白那句问话的意思,联想虎豹骑军所受到的待遇,心里也替林斌感到不值。勇救公主于危难之中,舍命立身保得边塞数郡安宁,林斌做的哪件事情对不起汉国了?换来的是天子利用完即弃,南宫公主设计欲要缴械锁拿,门阀欲至于死地,谁会服气!
内地多有传颂林斌威名,很多边军更是把林斌视为榜样,不但盛传林斌善战,亦传颂林斌千里护送公主回汉之忠义美名,直到不久前一万破二十五万异族联军的胜利消息传回内地,一时间林斌之名家喻户晓。现在就是这么一位忠勇的良将被逼得无路可退了,传出去叫人会怎么想?
林斌现在立于生死之地吼一嗓子:“汉国承认我们是自己人么!?”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楚和无奈。
张骞既是天子臣使,所代表的就是天子的威严,他思量良久,谨慎而答:“君本为代郡戍卒,后又尽忠职守为汉国拼死百战,如何不是汉人?”
林斌不说话了,他笑,大笑,狂笑……
“好啊!好一个代郡戍卒!好一个为汉国拼死百战!我在代郡拼死作战换来的是公孙熬嫉恨,派出去执行必死的任务!为汉国拼死百战换来是刀斧手藏于殿内欲斧钺及体、刀剑加身,汉国待我不薄!待我不薄啊!!!”
谁都看得出来,林斌现在可谓是怨气滔天,一幅受了委屈无处申告的可怜人摸样,张骞、李广,以及在场汉军皆是听得脸色黯然,心情复杂无比。
刘婧泪流不止,五味杂陈,她看到林斌狂笑摸样心就好像是被刀子挖那般,瓦凉瓦凉的阵痛。
现在或许只有一人看出林斌这是在故作姿态、博取同情,那个人就是刘奕翠,不是说刘奕翠心思灵敏智商极高,而是她身处事外,冷静看待事情的发展。她心里暗赞:“好计谋!”
林斌继续狂笑就是不下马,看到汉军将士的同情表情,再看麾下将士的神态,他知道自己做对了。
华夏民族是一个同情心极强的民族,无论在什么时刻,只要同情起一个人来总是会忘记那人做过一些什么,下意识的想要维护,林斌现在做这些无非就是想让所有人觉得是汉国亏待,这才会发生后面的这些事情。只要到达目的,虎豹骑军欲攻击城楼,杀了五百禁卫的事情就将被遗忘,他也站在了有利的位置。
处于生死之地,稍微一步差错就将万劫不复,容不得林斌不小心谨慎的对待,他现在可谓是想破了脑袋在争取优势,为顺利脱离汉国的控制又不被汉国报复在努力,只要占住理,汉国有什么脸面派兵来攻?
张骞立刻降低了姿态,他安慰道:“将军苦楚吾等皆知,今番前来,乃封赏将军,以表显赫之功,此一也!随行之中尚有好酒千坛,钱帛无计,乃皆为犒赏虎豹骑军忠贞之将士也!”
李广亦出声:“林将军,此前之事非乃今上薄凉,乃宵小作梗,将军若觉委屈,何不上告,今上必为将军摘取宵小首级以慰将军。”
林斌听出了一点端倪,皇帝果然还是坚持要让自己到长安去!他也不笑了,向李广抱拳,但还是不做表态。
这时,一个声音很不和谐的蹦出来……
王恢早就想跳出来了,只是一直被刘婧派人严加看管苦无机会,见到情势被林斌引导向对虎豹骑军有利的方向发展,再也顾不得刘婧的警告和北军精骑的看管,吼一嗓子“圣使何在?王恢有紧急事务禀告!”,等待吸引人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向刘婧一个鞠躬,趁监视自己的北军不注意翻上战马,急急策马而出。
刘婧心里暗恨王恢挑拨,若不是想留下王恢向林斌解释清楚早就动手杀人,她见王恢策马而出,狠狠地盯视复杂看守的两名北军精骑一眼,怒喝:“还愣着作甚!放箭!”,等王恢离得远了却补了一句“别射死他。”
王恢听到“放箭”两字浑身一个战栗,不要命地驱动战马,他没有听见刘婧后面的话,还以为是自己命好或者是军精骑射艺不精,竟让自己有惊无险地逃过了一劫。他来到张骞这边,狼狈不堪地翻落下马,直喘粗气……
张骞、李广两人面面相觑,他们讶异公主为什么会命令北军朝王恢射箭,这会看见公主率领十余骑追上来,一幅要王恢命的架势,心里了然,“便是此人从中挑拨,方有石堰之乱!”
王恢见刘婧亲自追来吓得心惊胆寒,他回到长安有窦老太太为首的窦氏门阀集团和诸多门阀世家庇护非但不会死还有可能升官,现在这地方可没什么人会保护他,看向林斌,急急大吼“林……林大人啊,可想知晓何人欲加害于你?”
林斌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家伙是谁,但却是被一句话吸引了,看到刘婧亲自带人追杀,心里也好奇这是为什么,“你是谁?”
王恢被问得一呆,为了保命只得如实相告:“我便是那率领禁卫先到石堰的王恢,若将军欲知谁人要加害于你,还请先护我,我必将前后始末相告,立时将军可得天大好处!”
林斌双眼一眯,事实还需要王恢来说吗?他仔细权衡,觉得留下王恢或许会达到很好的效果,王恢不敢得罪窦氏门阀集团,但是如果王恢能跳出来将公孙门阀和苏氏门阀的险恶用心说出来,那时虎豹骑军就将全面占有舆论优势,这不但是给汉国皇帝一个台阶下,还能打击敌对的门阀势力,有许多好处为什么不做?他决定先保王恢不死,“你过来!”
王恢心下一松,依言走过去,没想靠近了就是被林斌赏一脚丫子,惨叫这扑倒在地上,脑袋还犯晕呢只感觉有人把自己架起来,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两名强壮的军士牢牢架住,气急败坏:“将军怎可出尔反尔!”
林斌根本不想理他,示意亲兵捆绑起来。
张骞不得不出声,“将军这是作甚!?”而似乎,被一连串的事情这么一搅,他好像忘记自己还没有念圣旨这么一回事了。
林斌是个坦白人,“很明显,我是在抓人,抓的还是一个可以让公孙门阀和苏氏门阀,可能还有更多门阀家主脑袋落地的人!”
张骞无语,他觉得世人对林斌的评价一点都不假,这人也太直白和木纳了。
林斌淡淡笑说:“卫尉大人,臣使阁下,我将这个人交给你们,不求有所补偿,只愿你们能秉公处理将王恢交送廷尉属,立时一切定可真相大白。”
李广含笑点头,他认为林斌这么做很知情达理,所以也就应承下来。心里觉得正是这个理儿,王恢偷鸡不着蚀把米,为了自保肯定要挑出几个人来当替罪羊,窦氏门阀集团不敢得罪,不代表东窗事发了不会捅出几个小门阀。他现在开始相信自己次子李椒说的话了,林斌果然是看似粗鲁,像极做事鲁莽,其实大部份时间都是在扮猪吃虎,狡猾着呢!一下子就抓住了足以扭转整个局势的关键,只要王恢起作用,到时候真相大白,那就不是虎豹骑军对不起汉国,而是汉国在某些门阀的操作下对不起虎豹骑军!
刘婧追上来之际看见王恢被林斌一脚丫子踹过去扑了个吃狗屎,她回想起和林斌相处的事儿下意识想笑,到了嘴边变成了苦涩的呢喃声“性格还是与之前无异,只是人事已非……”,等靠近了只有默默无声地看着林斌,只盼林斌能够了解她的心思,知道她在尽力补救错过。
林斌很是出人意料的对刘婧微笑了一下,这让刘婧惊喜异常,但是他笑完不再理会刘婧,而是转头看向张骞和李广,心里也在计算随战仆从的家属到底撤后多远了,不知道到了指定的位置没有。
磨了半天的嘴皮子,天早已经暗了下来,林斌成功的将话题引到了是不是该同情虎豹骑军的遭遇这件事情上来,现在两军已经没有交战的可能,他心态也完全放松了下来,刚刚才会下意识的对刘婧笑。
“天色已晚,在下还有诸多军务处理,先行告退!”
张骞和李广听得一呆……
张骞最先反应过来,急急道:“将军还未接旨!”
林斌正策马调头呢,闻言回头“天晚了,明天念吧!”绝影调头完毕,“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绝对没有与汉国为敌的想法。”只听林斌“驾”的一声呼喝,策马就走。他根本没想接什么圣旨,在这磨时间不就是为了达到撤离的条件嘛,估计这会随战仆从的家属和牲畜都到了广阎草原地带,是时候率领垫后拖延汉军时间的军队离开了。
刘婧原本都在窃喜林斌愿意理她了,还希望林斌能开口说几句话,没想到林斌一个微笑就要走,急得想出声挽回又拉不下面子,只能看向张骞,“留住斌君!”
张骞当然想留啊,但他已经喊了,林斌来一句“天晚”策马走人,他有什么办法?
李广瞧瞧天色,对林斌先硬后软的态度很赞赏,以为是要服软了,心情极度放松,无所谓说:“明早便明早,急何甚?”
张骞琢磨了一会,奇怪问:“他为何临行前言道:绝无与汉国为敌之心?”
李广好像意识到一点什么,张大嘴巴看着在收缩战线的虎豹骑军……
刘婧听过林斌无数次讲不想与汉国为敌,不觉得有什么。
阵阵苍凉的号角声响了起来,虎豹骑军本部缓缓退后,两翼的随战仆从战线收缩,近三万骑军在号角声中结成了一个防御姿态的方圆阵开始后撤。
林斌留在了最后面,他忽地跳下战马,伸手捧起泥土,不顾泥土湿润肮脏,闻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