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心里想:“来了!”
林斌现在十分担心窦史颜他们会忍受不住压力突然曝露身形,来人没有停留而是直接从他们身边奔过。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还来不急欣慰,二十几道急速奔驰的庞大身影却在一片‘哟嗬’呼啸声中突然出现。
这是一些追捕逃奴的匈奴骑兵,看来他们并不想马上杀死逃跑的汉人,而像是在进行围猎游戏一般驱赶着逃跑的汉人向某个方向前进,他们驭马在林斌等人藏身地点的左边坡上停下来,在火把光中狰狞的笑,戏耍似得带血的弯刀指着还在继续奔跑的汉人,不知道在大声说些什么。
从林斌的这个角度看去,并不高大的匈奴马喘着粗气,前蹄不断踏动地上的黄沙,他现在最害怕的是匈奴骑兵驭马从他们躲避的这个方向前进,如果是那样的话,几十骑战马马蹄踏过他们绝对会被踏成肉泥。
正应了一句话,人越还怕什么就会发生什么,带头的匈奴人大声说了一句匈奴语,二十几个匈奴骑兵又动了起来,他们分成几人一组,其中有三骑往林斌他们这个方向纵马狂驰,几乎是一个瞬间,三匹战马的马蹄踏动黄沙,奔驰而过。
直到匈奴人远去,林斌还是不敢动,刚刚那不断在眼前放大的马蹄几乎让人窒息,幸好落脚的位置离林斌的脑袋稍微有一点点距离,不然现在地上绝对是红白相映的破脑袋瓜子,饶是这样,林斌隔着枯草的脸还是被沙粒溅得疼痛无比。
大概过了五分钟,天地重新恢复一片寂静,林斌弓着身躯蹲坐起来,他手脚并用在地上爬了起来,他来到窦史颜等人躲避的地方,认准位置狠刨黄沙,不一会手指碰触到麻布,连忙插进沙堆,把人整个提起来……
除了公孙宏外,先后被林斌从沙堆中刨出来的窦史颜和鹿吾左木已经全昏了过去。到要刨出司马童时,林斌刨黄沙的手传来了湿润的触感,这让林斌心中大惊,他刨出来的是一具尸体,司马童的后背凹陷,口鼻大量出血,鼻腔没有沙子,这说明他在被践踏时已经死去,那双半睁的眼睛里全是沙子。
公孙宏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他被林斌从黄沙堆中刨出来的第一个瞬间就要嚎哭出声,若不是林斌急忙捂住他的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等公孙宏镇定下来时,正是看见林斌刨出了司马童的尸体,逃过一劫的他忍不住呼出一口浑气,他十分庆幸自己还活着,对于司马童的死他却心里高兴,这意味着累赘少了一个,等待看见窦史颜和鹿吾左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后,他庆幸不起来了。
林斌重新把司马童的尸体用黄沙掩埋起来,他有些难过的看着从司马童脖子上解来的一个用麻绳绑着一块小石头的坠链。印象中的司马童很想活下去,但他终究还是死了。
他忍不住想:“如果没有那十几个人吸引了匈奴人的注意力,自己这些人也应该都死了吧?”对于他来说,这样的伪装简直糟糕透了。
第五章 私心己欲
林斌来到公孙宏身边,低声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其实他不是很喜欢公孙宏,他总觉得公孙宏的眼神有些阴沉,但是现在公孙宏却是唯一醒着可以交谈的人,他不熟悉这里,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抛弃昏迷的窦史颜和鹿吾左木,我们继续向东北方向逃,到达代郡旁边的臧水河我们就安全了。”公孙宏不假思索的建议。
林斌没有马上回答,他必需清理一下伤口,左肋的伤口满是沙子且一直有阵痛,若不快点清理肯定会恶化,他从前衣袋掏出一小急救包,从里面拿出一捆纱带放在大腿上,脱掉上衣,依靠触感观察伤口,又解开别在武装带的水袋,忍痛清洗伤口……
黑暗中,公孙宏一直不明白林斌在干什么,听见水声时以为林斌是在饮水,忍不住喉结上下挪动,霎那时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你怎能如此糟蹋珍贵的水!”
林斌还是没有回答,他自言自语:“没有光线使用消毒药物,希望伤口不会发浓”,不过他认为这样的机率不高,以现在的条件无法完全清洗伤口的沙土,闷热的天气下没有经过消毒的伤口发浓是早晚的事情。
他将水袋凑到嘴边喝了几口水,随即把水袋递给还在埋怨的公孙宏,“你说得对,最佳方案是抛弃他们独自逃生。不过,我做不到,他们既然把性命托付给我,我就有责任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那之后……就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了。”
“果然是妇人之仁!”公孙宏没有把水袋还给林斌,而是紧紧握在手上,生活在边疆没有人不知道水源的珍贵,“那你说应当如何?再过不久,匈奴人肯定还会从原路回来,我们在这等死?”
林斌迟疑了一会,还是不想放弃昏迷中的窦史颜,他来到这里后,除了老伯外就数窦史颜与他讲的话最多,想要在完全陌生的环境生存下去,没有伙伴是绝对不可行的。在这伙人中公孙宏追求个人利益且为人阴沉,不是一个好的伙伴,林斌也不熟悉鹿吾左木,唯有窦史颜个性率直是最理想的伙伴。
“你想独自走可以,但是要把水留下!”林斌说的斩钉截铁,他当然知道不能在这里久留。
“你!”公孙宏下意识的抓紧水袋,正思量着说些什么,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扑倒,只觉得手腕一痛,手中的水袋被夺,黑暗中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你这是作甚!?”
“不做什么。”林斌说着爬向窦史颜,稍微检查一下窦史颜的鼻息,发现气息很弱,想拔下尚留在左臂的箭矢,却没有足够的光线只得作罢,“要么背起鹿吾左木一起逃生,不然你自己走。”说着,他已经把窦史颜横抱在胸,只等公孙宏做出选择就要离开。
公孙宏明白了,林斌只在乎窦史颜,其他人的死活并不在意,有意想抢回水袋却没有把握,他知道在荒原中没有水必死无疑,无奈之下只能艰难的背起鹿吾左木跟在林斌后面走。
这一走,就是走了一整夜没有停歇,在夜里遭遇了几股匈奴骑兵都险向环生的躲了过去,直到拂晓时才没有追兵。
越向代郡前进,路上的景色越是不同,原本的戈漠被一片草地取代,地形也不再是一片平原,这一带多有山坡,林丛一般是在山坡脚下,有时还能找到溪水,这也让原本饥渴的他们饮足了水份,途中鹿吾左木也醒了过来,只有窦史颜还是昏迷不醒。
林斌把水袋灌的满满的,蹲在溪边稍微默算了一下,他们一直往东北方向逃窜了十余里,离公孙宏说的代郡还有近百余里的路程,他们不敢在白天继续前进,依靠公孙宏对这一代地形的熟悉找了一片荒林躲避。
他们一直前进到荒林的腹地,一路走来有林斌的存在,他们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直到找到一片几平方米的空地,这时天已经是大亮。林斌帮助窦史颜把左臂的箭矢取了下来,清洗伤口后简易的消毒一下便包扎起来。当然,有了光线他也绝对会重新清理自己左肋的伤口。
公孙宏对林斌十分好奇,他总是看见林斌从那件奇怪的衣服掏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比如十分洁白的纱布还有一小瓶长形铁罐子。他就不懂那一小捆的东西为什么能拉出那么长的白布,而且那白布的构造十分的奇特,似乎是网状的,而且极容易扯断,对那瓶可以喷出薄雾状液体的东西就更好奇了。他并不知道林斌检查自己身上的物品后,曾经发出无数次叹息。
林斌莫明其妙来到这里后,身上的物品已经大部分丢失,只剩下了上衣内袋的大急救包;右胸袋的小急救包和几片内服消毒片、一瓶皮肤消毒剂(次氯酸钙片剂,用于清洗被皮肤性化学武器污染的皮肤表面);一把军用匕首;当然还要算上脚下穿的军靴和身上的迷彩军装,除了这些他已经一无所有。
他常在想如果背囊和单兵作战装备还在那就好了,那可是一把共和国最先进的连射狙击枪和近百发的子弹,当然还有规模杀伤性的手榴弹;背囊里的物资也足够他在最恶劣的环境生存一个月。
叹息已经没用,现在林斌还有点迷茫,他一直最想知道的是这个陌生的地方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在和公孙宏的交谈中,他总算明白现在是景帝(刘启)后三年,不过这个信息对他来说没什么用,最有用的信息是,这个时代的汉国北疆是一个非常不安全的地方,每年匈奴人都会南下进行劫掠,首当其冲就是雁门一带,这让林斌想起了半个月内发生的所有事,印象最深刻的是匈奴人攻破雁门关后对汉人的大规模屠杀。
“你为什么会认为到了代郡就会安全?”
“匈奴人一直以河朔地区作为攻击我汉国的前沿补给地,这次匈奴人主要的攻击目标是大汉国的皇都长安,雁门郡和其它郡县只是遭鱼池之殃。代郡与雁门郡不同,这次陛下调动了雁门郡的守军却没有回调代郡的守军,依我判断,代郡有充足的兵力,匈奴人必然不会像攻击雁门郡那般强攻代郡,所以,代郡大部分地区必然还在我大汉国的掌握之中!”
“鱼池之殃……,就是这么一个鱼池之殃就死了那么多的人。”林斌脸色黯然极了,“我们需要在这里躲避多久?”
“不长,匈奴人已经退兵,为安全起见,我等不宜在此久留,等待天黑就走,不然等大股匈奴人从这里经过,匈奴人有可能会放火烧林,那时就危险了。”
林斌转头看向昏迷中的窦史颜,又看向在一旁不发一语的鹿吾左木,心下有点迟疑,现在窦史颜十分虚弱,在次进行长途的奔波极有可能会丧命。
“以前匈奴人经过树林总是会放火烧林吗?”
“那倒不是,只是这次有万余汉人逃跑,这样的事情是近三年来第一次发生,匈奴人极有可能为了泄愤放火烧林。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若不走,我和鹿吾左木走。”
这时鹿吾左木总算出声,“在下只愿与林壮士同行。”
公孙宏脸上的表情一僵,嘴唇哆嗦了两下,“那好,我独自走。但是请林……林壮士应许一件事。”他停顿一会,“把水袋给我,再给一点匈奴人的肉蒲用以路上充饥,我若寻得人,必会带人返回相助你等。”说完,表情期许的看着林斌。
林斌一言不发的掏出抢来的匈奴人的肉蒲,翻开粗布分出几块黑黑的肉蒲,“可以给你肉蒲。水袋昏迷的窦史颜有用,不能给你。”
公孙宏的表情再次一僵,“那好,把弯刀给我路上防身。”
林斌坚决摇头。
公孙宏又说,“躲在这里要兵器何用?我是要出去寻人帮助你等!”他的声音和表情都非常真诚,让人听去十分相信他说的话。
而在这时,鹿吾左木却是冷笑,“不说林壮士不信,边郡有谁会相信你公孙游侠会有这等好心肠?”
游侠是汉时的侠客,不过一般被平民视为街痞无赖,他们藐视法律,以武犯禁,通常没什么好名声,强势的游侠在某些地方更是一方雄霸,一呼百应。
鹿吾左木一插嘴,气氛变得怪异起来,树梢的阳光照射在公孙宏脸上,看去极为狰狞,而林斌则是满不在乎的抚摸左肋的伤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怪异的气氛一直僵持到窦史颜发出一阵呻吟这才被打破,林斌听到呻吟声霍地站起来,他来到窦史颜身边拿起水袋凑到窦史颜嘴唇边,窦史颜感觉到嘴边的湿润下意识的饮水,或许是太过急切,被水一呛咳嗽出声。
第六章 喜遇汉军
最终公孙宏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