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谨灏做的?!是什么毒?姨母,我来看看。”
宋明月惊愕不止的微微张大了嘴,与楚谨瑜相视一眼,抑制住内心的愤怒,伸出手便要为太后把脉。
谁知,太后竟把手缩了回去,顺便将手给放进了被子。这样小小的一番动作,竟是令太后累的渗出些汗水,她微笑着说道,“明月,姨母知道你是担心姨母。只是,姨母这病,太医说早已毒火攻心,任是大罗神仙或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了。”
“母后,明月懂得些这方面的知识,您就让她看看吧。”
虽与楚谨灏有不共戴天之仇,对太后也一直有抗拒心理。可是此时,看见这个满脸风霜的女人,想起自己红颜早逝的母妃,楚谨瑜心里也难受。
毕竟,眼前这个风光一世的尊贵太后,也曾与母妃是手足情深的好姐妹。
毕竟,在自己最需要母爱的年纪,她也曾给予自己最温暖的母爱关切。
因此,楚谨瑜也将心中最后那一丝抗拒抛开。总是冰霜满面的脸上,此刻荡漾着太后从未见过的真切关心。
女儿与她也再次母女情深,明月对她而言也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谨瑜也放下了心中对她的疏离。
太后觉得即便是这样去了,也无遗憾了。
她松了一口气,对着紧张的宋明月与楚谨瑜轻声说道,“明月,谨瑜,哀家这辈子经历了普通女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不论是危险困难,还是荣华富贵,哀家觉得,这辈子就这样轰轰烈烈的活过,也没什么遗憾了。如今你们都真心担心我,我这心里,比那吃了蜜还甜。”
说着,脸上笑意愈发深切起来,“如今皇帝忌惮将军府与丞相府的势力,不敢随意将你们怎么样。可他毕竟是我的亲生儿子,即便再怎样对我,我也不会恨他。相反,若是哀家就这样去了,能消除他的戒备心,能与你们好生的做回当初手足情深的兄弟姐妹,能与将军府与丞相府化干戈为玉帛,哀家也觉得值了。”
“姨母……”
“明月,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这些话若是此刻不说,哀家真怕以后都没机会说了,哀家的日子不多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拉过楚谨安的手放在宋明月的手中,“明月,谨瑜,如今皇帝与你们的关系早已势同水火,哀家知道,此时若是再求你们日后放他一条生路,怕也是不可能的。他罪孽深重,合该日后受到报应。只是,哀家放心不下的是谨安。”
“谨安性子冲动,当日便与谨灏闹得不可开交,哀家是怕……这会子哀家还能护着她,可若是哀家去了。依着皇帝那疵瑕必报的性子,即便是他的亲妹妹,估计也不会手软。况且,哀家怕日后去了,谨安这孩子会做傻事。到时候,恐怕也只有你们能护着她了。”
说到这里,太后闭了闭眼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着实有些累了,织绣姑姑忙端了一杯温热的水来伺候她喝下。
楚谨安此时早已泣不成声的伏在太后膝盖上,哭得像个孩子。
太后润了润嗓子,这才继续吃力的说道,“谨瑜,如今你皇兄的性子愈发暴虐阴狠,早已不适合做一国之君。哀家这里有三道内容一模一样的懿旨,你拿着一道,将军府放一道,德林与织绣手里放一道。若是日后出了什么乱子,国不可一日无君。到时候,有这三道哀家亲手写下的懿旨与哀家的凤印,即便是比不上圣旨,但也名正言顺的多。”
说着,从枕下取出三道懿旨。当着他们的面儿,打开让大家都看了一遍,这才取了一道递给楚谨瑜,剩下的两道懿旨命令织绣姑姑放好,后面拿给将军府。
“母后,您此举,当真信任儿臣?”
楚谨瑜收好懿旨,面色凝重的看向太后。
太后轻轻点了点头,“当初是有些不信任你,因为你年纪太小,经历的事情又太多。心中压制了太多的恨意,哀家是怕你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可是如今,你磨砺好了性子,哀家相信,你能做个好皇帝。”
“有了母后这句话,儿臣定不辱使命。”
楚谨瑜认真的答道。
“好。”
太后笑了笑,紧紧拽了宋明月的手,“明月,你也当尽快与谨瑜完婚才是。趁着哀家还能动弹,哀家要亲自给你们当主婚人。一则是为了护你们周全,二则,便是哀家想要亲眼看着你穿上红妆嫁给我最出色的儿子。”
眼中泛着回忆的憧憬之色,太后轻声道,“想当初我进宫时,未能身穿嫁衣嫁给此生最爱之人,反而最后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谨安出嫁之时,我被先皇勒令禁足在宫里,因此也未能看到我女儿身披嫁衣的美丽模样。可惜,谨安过得并不幸福。所以,明月,姨母希望能看到你们幸福的完婚,到时候,哀家即便是去了,也心满意足。”
“母后……”
楚谨安紧咬着嘴唇,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原来,原来当初,当初不是您不愿来送女儿出嫁。不是,不是您心甘情愿将女儿和亲到那荒无人烟之地,嫁给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头。原来,原来当日,是父皇将您禁足了……原来,原来女儿一直都误会了您……母后……”
“傻孩子,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即便你当初再多不是,母后怎会忍心将你的下半生葬送?”
太后心疼的替她擦了眼泪,这才看向宋明月,“明月,待姨母去了后,你便将你表姐接到丞相府生活,好不好?”
她真怕,怕如今已经丧心病狂,六亲不认的儿子会对他的亲妹妹下毒手。
即便是到时候她已经去了,但是又怎会忍心看到亲生儿子与女儿自相残杀?那样,她就是死心也不安心闭眼啊!
“姨母,您放心,只要有明月在一日,表姐便会平安度过一日!楚谨灏若是想要伤害表姐,便要从我的身上践踏过去!”
回想起这么多年来太后对她的好,宋明月盯着太后的眼睛,认真的答道。
“不错,母后。如今当务之急,是您要养好身子,楚谨灏若是再敢对您做什么,儿臣也定不会饶他。日后,谨安你不用担心,我定会照顾好她。”
楚谨瑜也收回飘渺的目光,面无表情的承诺道。
“有你们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放心了……”
太后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浊气,这才想了想说道,“我怕我真的时日无多了,明月谨瑜,过几日便有个大日子,你们便把事情办了,让哀家走的安心些,好不好?”
“好,姨母,我答应你。”
宋明月早已泪流成河,眼睛红肿着眯成了一条缝,她用力点了点头,哽咽着说道。
此话一出,不止太后安心的笑了,楚谨瑜心中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即便是为太后的事情感到难过,但是听到宋明月终于要嫁给他了,内心还是激动不已。
“那好,哀家也无甚可求了。说了这会子话,身子倒是乏得很。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快些出宫吧,以免又出了什么岔子,哀家也就不留你们用晚膳了。”
太后缓缓的闭上眼睛,困难的伸出手,无力的挥了挥。
宋明月与楚谨瑜点点头,让太后保重身子,这才在楚谨安的相送下,往门口走去,一路上,自是免不了与楚谨安互相安慰一番。
织绣姑姑忙走过来,伺候太后继续歇息。
回府的路上,宋明月与楚谨瑜坐在轿撵里,难得的两人都未开口说话,空气沉闷的有些凝固。
半晌,宋明月终是抬起眼泪婆娑的双眼,紧咬着下唇,掀起帘子看向窗外。
楚谨瑜轻声叹了口气,伸出手将宋明月揽在怀里,轻声安慰道,“心里难过便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多了。”
这一句话,便像是打开了水阀般,宋明月压抑了一下午的负面情绪,通通在楚谨瑜怀中释放出来了。
她将头深埋在楚谨瑜怀中,双手紧紧地抓着楚谨瑜的衣襟,压抑着声线,终是艰难的放声哭起来了。
瞧着她哭得这样厉害,两只肩膀也一直耸个不停,身子也颤抖着。这一刻,楚谨瑜只觉得自己的心,刀扎般的难受。
认识她这么多年以来,从未见过她这样伤心的嚎啕不止。
“哭吧,哭吧,你还有我,还有父亲母亲与大哥。哭吧,明月。”
楚谨瑜一只手紧紧地拦着她,一只手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压抑着心中的痛楚,也略微哽咽着安慰道。
只见他眼眶泛红,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这个时候,他不能再哭出来,只能不断地亲吻着宋明月头顶的黑发,柔声安抚着。
好半晌,宋明月才止住哭声。
却也不愿抬起头,仍旧像只鸵鸟般将头深埋在楚谨瑜的怀里,身子仍有些颤抖。
“楚谨瑜,姨母一直待我很好。”
哭的沙哑的嗓音,此刻微微颤抖着,“这么些年来,姨母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疼爱,我对她感情也很深。”
“我知道。”
楚谨瑜仍旧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道。
“我在异世无父无母,是个可怜兮兮的孤儿。自从师傅将我带回去,我便开始没日没夜的学习钻研毒药方面的知识。后来,在制一味极难的毒药的时候,我不小心毒死了自己。醒来后,灵魂便存在与这具身子里面了。这个人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而且犹如亲身经历般。我一直以为是我霸占了她的身体,直到上次我遇见师傅。我才记起了一些事情,原来,我就是宋明月。”
“我不但存在于二十一世纪,同时存在与这个时代。也许,我就是两千年前的宋明月。因为,我救了你那晚,后来也遇见了我师傅,她把咱们带到你师傅所在的山脚下,便将我带走了。也就是那一日,我的五岁生辰。在二十一世纪,也是那日,我师傅领养了我。所以,我知道,我就是宋明月。”
宋明月沙哑的嗓音继续说道,楚谨瑜一言不发的安静的聆听着,只是紧紧拥抱着她的双手,未曾松懈一分。
“所以,我与你的相遇,并不是偶然。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我欺负了宋霞。所以我娘亲打了我,然后我很气愤,觉得娘亲不爱我,我不是她的亲生孩子,我一定是姨母的亲生孩子。于是,那夜我光着脚跑进了宫里,从那以后,我与娘亲的关系也日益生疏。”
“我认定她不疼我,所以不论她后来怎样对我好,我也不曾理过她一回。即使是每回她都难过的哭泣,我还是没有原谅她。后来,她应该是对我失望了,也很少再来关心我,因为父亲又纳了好几房姨娘。因此,我娘亲日日将自己关在露涵院以泪洗面,对我和我哥哥不闻不问。哥哥是男孩,又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所以我父亲一直很看重他。哥哥一直以来过得很好,也很照顾我。只是,再如何照顾,他是个男孩,也不会太过细心。”
“那些姨娘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那些庶妹,一个比一个恶毒刁钻。终于,在三妹妹被陷害送到庄子上后,我终于怕了。可是那个时候我后悔,想要娘亲保护也没用。娘亲日日大门不出,也不愿关心我。父亲整日周旋在每个姨娘处,对我也不闻不问。后来,我学会了装疯卖傻。从那一刻起,府里每个人都看不起我,嘲笑我是个傻子。就连父亲,也对我彻底失望了。”
“在我被宋霞推进水池那一刻,二十一世纪的我刚好被毒药毒死。因此,灵魂才回归到这一世来。所以,楚谨瑜,我算是重生了。”
宋明月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