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列宁皱眉:“李吉亚伯爵夫人是一位聪明的女性,她在有些事情上有独到的见解。”
“听起来你十分欣赏她。”安娜慢悠悠地说。
卡列宁终于觉察到有些事情了,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说:“安娜,我想我需要更正一些事情。我同李吉亚伯爵夫人并无任何不体面的事情。”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亚历克赛。”安娜笑了一下。
卡列宁的表情变得和缓了一些,他微微颔首:“我向来认为夫妻间给予彼此信任是十分重要的,我也一贯认为一个成家的人再沾染这些不清不楚的事情德行上是有污点的,也是不体面的。所以在这段婚姻中你永远保有我的忠诚和信赖。”
这可能是一种卡列宁式的表白了,但就如同设想的一样,理性多多,却缺乏浪漫,不过,具有很强的实用性。
尽管之前她明白这一点,但有些事情不放在台面上说总归是缺乏一点明面上的证据。
这事儿在安娜的心里转过几遭。
如果她将选择卡列宁作为自己的丈夫,那在这段婚姻里面,她一开始的期待着无法是相敬如宾,但这会儿,既然卡列宁是一个正直的人,显然,也有钱有势,以及,在这种大环境下,他的责任心和对家庭的忠诚度都是她需要的,那么她为何不一开始就得到一些保证呢?
也许这就是女人,不能免俗。
对依附于他人的女儿而言,男人的保证无非是一种心理安慰。
可安娜想:若卡列宁是她看走了眼的,她大可抛掉这一切。但前提是,她将有足够的财富和一定的人脉关系。
事情得做两手准备。
安娜不打算成为依附于男人的女人,但也没打算跟全世界对着干。
“你对于女子学校的事情是怎么看的,亚历克赛?”
“我认为那是可行的。”卡列宁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他沉吟了一下后说道,“教育可以让一个人变得更好这与性别无关。一个没有人才的国家是可怕的。固步自封是无法发展的。女性的权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代表着一个国家的文明程度。在和平的时代,男士应该牢记自己是一个绅士,而女士自己,说句实话,我认为淑女只是一个普遍定位的问题,除了德行之外,追求学识和思想上的进步是值得赞扬的,而不应该受到打压。”
安娜用赞扬的眼神看着卡列宁,然后她说:“我从李吉亚那里得知你是赞同她举办的小团体的,可你也未把这些事儿告诉过她,是吗?”
“安娜。”卡列宁看向自己的妻子,然后他起身,在地板上踱步,接着转过身来神情严肃地说,“有些事儿并非对所有人都能谈及。”
“尽管我内心是赞同女子追求自己的权益,但在我处的位置,这并非是我可以在人前随意谈论的。”
“所以,我是不同的?”安娜问道,灰色的眼睛里看不清神色。
卡列宁并未否认,反而用一种自然是的眼神瞧着她。
“你是我的妻子,若你向我询问问题,我总是会如实回答。一个丈夫和一个妻子,如果在思想上还隔着屏障,那他们的日常生活就没有真实可言了。”
安娜定定地看了卡列宁语言,然后轻轻地点头以示赞同。
“你说得对,亚历克赛。”
卡列宁站定,然后看向自己的妻子,提出他的疑问:“我想知道你为何开始关心李吉亚伯爵夫人的这些事儿。”
“据我了解,你虽然经常接待她,却并非热衷于这事儿,安娜。”
“我只是被说动了,你知道,为女性适当的争取一些权益,我认为这是高尚和有价值的。”安娜半真半假地说道。
卡列宁皱了皱眉:“如果你是指她话语中包含的核心的话,是的,那的确不都是糟糕的,但若是指那一股子尽头的话,安娜,我建议你不要去学。那并非一个体面人士的做法。”
“口号和宣讲是不切实际的。因此我虽然赞同李吉亚伯爵夫人的一些主张,却并非说太多可实性的建议,就是因为那很可能是徒劳无功的。”
“我从这话里听出了你的狡猾。”安娜微笑着说道,“若我告诉李吉亚夫人,相比她会十分的失望。”
“我并非在刻意讨好她。”卡列宁陈述道。
“但不管怎么样,你赞同这些是吗?”
卡列宁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然后平静地说:“最为理智和聪明的政客从不给予明确承诺。”
“不过,”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是的,安娜,我是赞同的,但目前我并未看出我的赞同对李吉亚伯爵夫人有任何实质性地益处,也许只是在她心里会更加高看我一些。”
“你十分明白自己的话语会产生什么效果啊,亚历克赛。”安娜深深地看了一眼卡列宁,后者依旧淡然的瞧着她,并且重复。
“我是一名政府公务员,安娜,我能坐到这个位置正如你前段时间说的,可不是因为我是个好人。”
安娜吃吃的笑了一下,她兴致盎然的又拿了一块小姜饼,故意递给卡列宁,后者看了一会儿,然后没接。
“尽管我不挑食,不过总得来说,也并非是我会喜欢的。”
安娜收回手,自己把姜饼吃掉。
卡列宁看了妻子好一会儿,最后抬起手用大拇指替她抹了一下嘴角。
“这实在是有些不体面。”他略微带着点责怪的语气说道,并且咽下了那句“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跟谢廖沙一样的坏毛病”。
☆、第32章
安娜看了一眼卡列宁,然后抿了一下嘴唇笑了一下。
“有点冷了不是吗?”她说。
卡列宁道:“安娜,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以后还是尽量别大早上的在这边喝早茶了。”
“我会听取你的建议的,亚历克塞。”安娜把擦拭了一下手然后让女仆把东西收拾一下。
在早餐的时候,谢廖沙兴冲冲的提及到他长高了一点,并且宣称他的裤子需要重新定做了。
“我为此感到高兴。”
安娜能够看出卡列宁是真的高兴。
对男孩子来说,也许脸蛋不是最重要的,但在俄罗斯这边普遍身高都不错的情况下,谢廖沙天生有些气管不好卡列宁会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安娜看来,谢廖沙在俄罗斯孩子里面身高只能说处于正常水准,所以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自己都会为这件事感到由衷的高兴的。
“那下午让安妮雅·谢苗诺维奇过来一下,给谢廖沙重新做几身衣服吧。”卡列宁说。
安妮雅·谢苗诺维奇并非彼得堡最出名的裁缝,但也算数一数二的,只是,总有那么一些人是宁可选择别人也不会选择她的,因为安妮雅·谢苗诺维奇是一个寡妇,一个在结婚不到半个月就死了丈夫的女人,新郎的家人迁怒了她。
“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不是吗?”安娜说,因为之后,这位女士自己开了一家小小的裁缝店,并且逐渐做出了名堂,那在几十年前可以说是一个壮举。
“的确是值得赞扬的。”卡列宁说,吃完了他的最后一点食物,并且擦拭了嘴唇。
下午两点半的时候,那位安妮雅·谢苗诺维奇过来了。
她现在依旧用着娘家的姓氏,人们倒是忘了之前她夫家是什么姓氏了,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想起来的,并且用那个称呼喊她的时候,安妮雅·谢苗诺维奇便会让人们称呼她现在的名字。有人猜测她是不愿意同那家人再有什么联系,也有人猜测她是不愿意给她之前那位早逝的丈夫丢脸。
只是,不论众说纷纷是什么猜测,这位女裁缝从未去澄清过。
“夫人。”
当科尔尼把安妮雅·谢苗诺维奇带过来的时候,安娜打量了一下这位女士。
年纪在五十左右,穿了一件优雅的大地色长裙,并不繁琐,剪裁妥帖,一张脸说不上是美人的类型,却十分恬静,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该有的礼节一点不少。
“夫人,日安。”
这声音细细的,嫩嫩的,安娜看向声音的主人。
那小女孩儿大概十一二岁,皮肤很白嫩,有一点雀斑,一头栗色的卷发编成了两股大辫子,用淡蓝色的蝴蝶结扎着,和安妮雅·谢苗诺维奇一样,穿了一件深色的裙子,小皮鞋也打理得干干净净。
从女孩儿脖子里那隐约闪烁的链子看来,也许家境不够好,却是备受宠爱的。
“这位是叶莲娜·谢苗诺维奇,是我的侄女,她可以帮忙。”安妮雅简单地说了一下,她也并非一个多话的人,这点,倒是十分符合卡列宁的喜好。
安娜收回视线,现在大概明白了卡列宁为何会一直选择这位安妮雅·谢苗诺维奇了。
“我想亚历克塞应该已经说明了今日下午过来是要做什么的。”
“是的,夫人,老爷说谢廖沙少爷需要重新做一批衣服了。”
安娜点点头:“没错,谢廖沙现在还在上法语课,还有二十分钟时间,不介意的话,我让尤妮娜把茶点端上来,你们先歇息一下。”
“十分感谢您,夫人。”安妮雅彬彬有礼地说道。
叶莲娜那细细的嗓音和温和的声音虽然让安娜觉得很舒适,不过她没打算同这个孩子寒暄什么。
她能知晓若是之前的安娜怕是会忍不住同这么讨人喜欢的小女孩儿说点什么,尽管何为安妮雅·谢苗诺维奇没说什么,但心里怕是也有一点疑虑。
因为既定的事实不符合往日习惯,怀疑是一种本能,但她没有说出来,再一次证明卡列宁看人的眼观是颇不寻常的。
也许是无意识的,但那个人似乎将挺多有才能的人聚集到他身边了。
下午茶是覆盆子蛋糕,这会儿本还没有这些东西。
在茶点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谢廖沙今日的课程结束了。
他来到待客室这里,一眼就瞧见了他的母亲,以及有段时间没见到的安妮雅·谢苗诺维奇,还有,一位没见过的人。
“日安,少爷。”安妮雅·谢苗诺维奇说,叶莲娜也跟随着说道。
“日安,安妮雅·谢苗诺维奇,您身边的是谁呀?”谢廖沙好奇地问道。
“是我的侄女。”
谢廖沙走到安娜的身边,然后笑了一下:“我之前可从未听您说过哩,她长得超可爱的不是吗?”
安娜意外地看了一眼谢廖沙,而那个小姑娘已经有点脸红了。
“你叫什么呢?”谢廖沙问着小姑娘的名字,倒是一点都不怕生。
“叶莲娜·谢苗诺维奇,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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