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乐见丁宣冷着脸,习惯性地不敢造次。只是,这次见丁宣,她心中还是有些委屈与埋怨。『把我送到冷寒松那里的是你,可是你又未曾问过我是否愿意去。』
『你不是想回家吗?』丁宣冷冷地松开揪住朱乐的手。
『你大头症啊。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想回家?』朱乐不可思议地看着丁宣。此时她倒是顾不得丁宣的气势在自己之上。
『未说,但未必等于不想。我不喜欢强求于人。』
果然,丁宣就是不信她!不信她为什么两人要发生那种亲密的关系?况且,丁宣是第一次,不是因为欲望,那又会是因为什么?她有些模糊了,那纵情时的脸庞与此时的冷漠。
见朱乐沉默,丁宣又加了一句,『离开这里,回国师那。三日后,你便可以回去。那块玉你收着。国师说那里有你回去的方法。』
『我想我会被你气死,而不是被箭穿心而死。』朱乐跺了跺脚。这个女人冥顽不灵的,总是固执己见,说了不想回去,她偏偏认为自己想回去!难道回去要比留在她身边重要吗?
丁宣听到朱乐讲到死还是皱了一下眉,她想斥责,却还是忍了下来。『若你因为昨夜之事,我想你不必多虑。我并未挂在心上。』
露水姻缘?一夜情?是不是这样形容丁宣的说法比较恰当?丁宣的说法倒是颇有现代人的风范。只是那表情,那语气,朱乐死也不会相信。不过,她倒有着一种释怀的感觉,若是之前她无法揣测丁宣的想法,现在她倒是可以清楚地明白了。
『公主的想法倒是前卫。不知道公主经过昨夜一夜是否有些劳累?若还有余力,朱乐倒是愿意再伺候一回。』朱乐脸上带着调戏般的笑容,她意在激怒丁宣,只有这样,丁宣才能正视她自己的感情。而不是一味地推却,逃避。
果然。听到朱乐的话,丁宣瞬间铁青了脸色。表情僵硬地瞪着朱乐。
『是吧,宣儿你也并非如你话所说的那般不介意吧?』朱乐笑了笑,『若真是不介意,这里就有床啊。』
『朱乐,你信不信……』
『信。怎么不信?为何不信?朱乐挨过宣儿三十板子,也轻易地便被宣儿所摆布,还有什么不信的?』朱乐冷哼一声,截断了丁宣的话。
朱乐颠倒了顺续,她本想来天香楼找邬尔曼求得事情的原委。岂料,在这里遇到了丁宣。这是缘份吧,她自己便是这样认为。她不想再避了,逆了自己的性子,同时也逆了丁宣的性子。她知道,丁宣会怒,会气。可这就是她要的。她要让丁宣明白,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她可以不管宫中宫外那些纷繁复杂的事情,可是她不能不顾丁宣一手将她推向外边。若丁宣从未动情,也就罢了。明明爱了,却为何一人独在局中?而那所谓的成全,其实就是一种懦弱的表现。那冰冷的面孔下隐藏的脆弱。
过度压抑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突然,楼下传来姑娘们的尖叫声,一声接一声地,此起彼伏。接着几声叮叮铮铮兵器撞击的声音。朱乐一惊,正想要拉开门看看,一直铁青着脸的丁宣却突然拉住了她。
『待在这里。』
丁宣的话落地有声,毋庸置疑。刚刚才有些逆反心理的朱乐下意识地缩了缩步子。潜意识里她也意识到,此刻,最好不要乱动。
好在,外面的声音很快就停止了。接着一阵阵上楼来的脚步声,一声声地关门声。姑娘们都躲了起来?朱乐看了看丁宣,那铁青的脸色丝毫没有改变。
『死了一个,跑了一个。』
门外那低低地声音让朱乐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丁宣策划的。杀人?杀的是谁?
『随我离开。』丁宣揪住朱乐便往门边走。
朱乐踉跄了两步,随即停住,『去哪里?还去冷寒松那里吗?要去你去吧,我不去。』
『朱乐!』丁宣的语气中带着盛怒。
『宣儿,等你想清楚再说吧。我累了,想好好休息休息。』她想给丁宣时间,也想给自己时间。若再一次与丁宣回去,一切还会回到初始那般。不是被送走,就是不断地揣测,不断地猜测,而她什么也做不了。
『怎么死人了?真晦气。』
邬尔曼的声音突然传进门来。朱乐看了看丁宣,便拉开了房门。『邬姐姐。』
『朱儿?咦?公主?』邬尔曼那一脸的诧异显然是装的。
『公主送我过来的。』朱乐冲邬尔曼露出一个无辜的笑脸。
『还顺便杀人?』邬尔曼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楼下,『死的还是浊国的宰相?』
宰相?温奕?朱乐诧异,温奕死了?丁宣杀了温奕?那么,她的命运?她急忙冲到栏杆边,俯身向下望去。此时,哪还有人,更何谈尸体?朱乐望着那杂乱的大厅呆住了。
『朱儿?』邬尔曼一旁轻声唤道。
『邬姐姐,死的是温奕?』
『嘘,小声些,公主可不想外人知道。』邬尔曼戏谑地冲丁宣笑了笑。『公主,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动手了。该拿到的东西拿到了吧?』
『圣姑。若无他事,本宫就带驸马离开了。』
丁宣上前欲牵朱乐的衣袖,然,邬尔曼却先她一步挡在了朱乐的面前。『公主莫要忘了先前所答应我的,公主会还朱儿一个自由身。』
『本宫会还的。可是不是在这里。驸马有要回去的地方。』
丁宣冰冷的口气,邬尔曼向来是不在意。她依旧妖媚地扫了扫头发,『那要看朱儿乐不乐意跟公主回去了。照我所知,公主已无驸马,我回来的路上还看到告示上说,驸马因病已薨。』
已薨?朱乐拧着眉看着丁宣,送走了她,便说她已死?果真还削了她的名号?丁宣做事的手法还不是一般的干净!
『邬姐姐,朱儿今日是来找你的。』朱乐拉着邬尔曼的衣摆轻轻地摇了摇,一副讨喜的模样。
『朱乐!』丁宣轻斥。
『呵呵。』邬尔曼轻轻地笑道,『朱儿吃了解药,定会来找我。』
朱乐嘴角不易察觉地轻轻一牵,接着摆了摆手,『邬姐姐,瞧。』
鲜红的掌纹,丁宣有些诧异地锁着眉。而邬尔曼则笑得更开心了,她拉起朱乐的手,『走,进房。和邬姐姐叙叙旧。』
掩上房门的那一刻,朱乐明显的感到丁宣迸射出来的视线,那视线像是在跟她说,你不是!!朱乐冲她扯了扯嘴角,她也想要告诉丁宣,你知道就好!!
邬尔曼似乎很开心朱乐的到来,拉着朱乐东拉西扯地讲了许多奇闻。朱乐含笑地听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邬尔曼说的这些是新鲜,可是,这并不是朱乐想知道的。而到了晚上,邬尔曼又推托她乏了,把朱乐安排在另一间厢房中,便独自回房歇息去了。
朱乐有一种错觉,就是邬尔曼似乎是知道她并不是另一个朱乐。只是,为什么不戳破,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她独自坐在房中,端出丁宣给她的锦盒,拿出那瓶解药仔细地想着。药是邬尔曼所说的解药,而邬尔曼似乎很在意她是否吃了这解药!唯一一个可能就是印证了她之前那个不好的预感!这也是她不肯吃药的原因。
『若我吃了这药,你会出来吗?』朱乐捏了捏那面铜镜。
无人答她,她感觉她倒像个傻瓜多些。为什么要一直避开她的命运?即使她的命运代替了她,那朱乐还不一样是朱乐?她到底在乎的是什么?她的自主意识被占用?还是担心丁宣被占用?究竟她的命运想要做什么?应不应该让她出来?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是否也改变了丁宣的命运?此时,朱乐第一次产生了迷茫的感觉。
这一夜,朱乐便趴在桌上睡了,她睡得很沉。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片白茫茫,梦里有许多个自己,一副副残影。有过去的,还有她未曾见过的。就像是在像她诉说着一段故事,她自己的故事。
而这个夜,还有一个身影一直在朱乐的身后。那是一个女子,美得像妖的一样的女子。她在朱乐身后仔细地打量着朱乐,默不作声地,她就是邬尔曼。
次日。当梦境中的自己被一箭穿心之时,她梦醒了。满头的冷汗,她看到了那个射箭的人,是温奕!这个梦与她之前的那个梦有些不同,虽然同是被箭刺进胸腔,虽然一样的冰冷。可是,似乎场景不同。朱乐还来不及多想,房门便被敲响。
是春姨。春姨一脸疲惫地为她端上了洗脸水,并且告诉她邬尔曼在天香楼的后园里等她。让她洗完后便去。
刚到后园时,朱乐远远地就瞧见邬尔曼坐在石凳上静静地望着天。与往日不同,邬尔曼的脸上没有那妖媚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宁静。朱乐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捏了捏怀中邬尔曼给的解药瓶子。迈着大步走了过去。
『邬姐姐。』朱乐还未走到便轻声地叫道。
『朱儿。』邬尔曼冲朱乐笑了笑。『昨夜睡得可好?』
『托姐姐的福,还不错。』朱乐走上前坐到邬尔曼的对面。
『解药今日吃了吗?』邬尔曼开门见山地问。
『还未。』朱乐笑了笑,拿出解药放在桌上,『这是邬姐姐赠的,当然要在邬姐姐面前吃。』
邬尔曼含笑不语,却拿起石桌上的茶壶为朱乐倒了杯茶。
朱乐揭开药瓶,取了一粒药,正准备放进嘴里时,邬尔曼的手却拦在她的嘴前,『你当真要吃?』
『为何不吃?我之前也有吃。』朱乐抿嘴笑着,她知邬尔曼是在试她。
『你没有吃过,你当真以为我感觉不出吗?』
『邬姐姐怎知我没有吃?邬姐姐的感觉信得过吗?』这是一场心理战,朱乐继续维持着笑容。
『那你吃吧。』邬尔曼不再拦朱乐,移开了手,静静地等待着。
朱乐笑了笑,张口便把药给吞了下去,顺手将邬尔曼的茶水一下便倒进嘴里。那一刻,她竟然有了一种大义凌然的气势。
药进肚有一段时间,朱乐不言语,邬尔曼也不作声,似乎两人都是在等待另一个朱乐的现身。只是,现实似乎并没有像两人所想像那样,朱乐没有感到意识涣散,而另一个朱乐也没有现身。
『好了,邬姐姐。』良久,在确定这药并不起作用的时候,朱乐含笑地出了声。
邬尔曼抿了抿嘴唇,突然笑了出来,笑得有些癫狂。
『邬姐姐笑什么?』
『我在笑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邬尔曼收回了笑容。良久,她才又说道,『没想到会被她戏弄了。』
她?那个命运的自己?朱乐看了看邬尔曼,『朱儿不知邬姐姐说的是什么。』
『你扮得很像,可是你毕竟不是她。』邬尔曼叹了口气,『把你手上的朱砂弄干净吧。』
第七十二节
邬尔曼知道了她手上那红色的印记是朱砂,在这一刻,朱乐没有感到吃惊和诧异。她低了低头,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预感成真了,可是并不开心。究竟是她道行不够,骗不了邬尔曼?还是邬尔曼对于命运那个自己太过了解?她不知道。总之,既然被戳穿了,她也无心再辩解。
倒是邬尔曼低头看了看还在沉思的朱乐,突然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为何会待在一副身体里,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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