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的望着他的背影;头脑中已是空白一片。
四月天里;已到了初夏。微风吹过窗子;将院内的花香也带到了屋内。
我斜倚在窗前;翻着手里的唐诗集;心思却全然不在那上面;晋王怕是要离开广州了吧;我想道;我若是随他走;便是私奔;更何况我们而两人只见过匆匆几次;哪里会有多深的挂念……
虽是这么宽慰自己;心却仍旧隐隐作痛。
“小姐;”冰兰一脸奇怪神色的走了进来;将一封书信放在我面前;“奴婢才从街上回来;有个陌生人在府外给了奴婢这封信;说是请小姐给他家主人一个回话。”
我打开信笺;果然是晋王写来的;询问我的决定。
我望着他的字迹;恍惚了半晌;起身至桌前;铺开一张信笺;写了一行字:“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放下笔时;我的泪水已经潸然而下。但是我知道我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我萧凝虽是弱女;却也希望以一己之力保我全家周全。我不忍看着爹在龚澄枢面前忍气吞声;也不愿想象容儿他日在宫中被李贵妃欺凌。我要留在这南汉国。
我吩咐冰兰把回信送给府外等候的人;待她出去之后;我才发觉全身象被抽空了一样;无力的坐在梳妆镜前。
镜子里的女子肌肤胜雪,一双瞳仁秋水,容色绝美,不可逼视。
既然逃不了;我便不逃;既然别人要将我扯入权势斗争;我萧凝就欣然奉陪……
还记得晋王离开广州的那天;院中满架的蔷薇花正开的艳丽。
在大街上;他骑着马;英姿飒爽;身后跟着一同离去的北宋官员和侍卫们。;就这样渐渐的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晋王他不会想到;为了能看到他;我悄悄出了家门;只由冰月陪着去了那条街上最高的酒楼;在那楼上等了许久;才得以目送他离去。
这日;龚澄枢来到府中;说是贵妃娘娘宣我进宫作陪。这个旨意下的很是荒谬;贵妃娘娘的贴身心腹是陈延寿;怎会由龚澄枢来传话?
我心中觉得好笑;也不言语;只随他出了府;坐进了宫里来接的轿子。
龚澄枢把我引进芳园林的飞燕亭;亭中的石几上放着的是一名贵古筝;至于贵妃;我是半个影子也没看到。龚澄枢脸上带笑道:“凝儿你先在这等候;娘娘随后就到。”我温顺的点了点头;口中说:“是;义父。”
远处不时走过几个照看园子的内侍;倒也没有其他人。我走到石几旁坐下;轻抚着这只筝;心里想了想;双手开始轻轻弹奏起“高山流水”。
这支曲子我与容儿自小就勤加练习;早已弹奏的炉火纯青;琴声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于整个园中。
过了半晌;我依稀听见有人群的脚步声;;扭头望去;皇上正由龚澄枢和一众宫女簇拥着过来了;正走到亭子旁。我连忙停手;起身下拜:“臣女见过皇上。”。
“免礼。”他声音温和的说道;“刚才的曲子是你所奏?”
我垂着眼帘;;回答道:“回皇上;刚才那曲‘高山流水’确是由臣女所奏。”
他微微点头;笑道:“高山流水知音来;朕这个时候出现;不知能否有幸成为萧姑娘的知音?”
我即刻红了脸:“皇上折煞臣女了。”
他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龚澄枢耳明眼亮;匆忙领着宫女们离开。
我见皇上一脸春风得意;心情大好;便说道:“是贵妃娘娘召臣女入宫;;并在此等候的。”
他只是一笑;说:“刚才李妃说倦了;自己回了宫中休息。”说着;他将目光落在我的脸上;”萧姑娘喜欢这芳园林吗?”
我纤巧的嘴角一扬:“这芳园林是世间少有的百花仙境;臣女能蒙皇上隆恩;一睹园林美景;已经是得偿所愿了。”
“在朕看来;这园中百花见到萧姑娘;也要黯然失色;”他说;“那一支霓裳羽衣舞真让朕魂牵梦萦。”
我微抬眼帘;望向他;他的双眼出奇的清澈;其中满含的柔情象网一样将我包裹在了其中。
第一卷 南国有佳人 第七章 国色
微风掠过小亭;吹动了我的几缕发丝。
他伸出手;轻轻的抚了几下我脸侧旁的发丝;我红着脸向他屈膝道:“多谢皇上垂爱;臣女不敢!”
他楞了下;略有不悦的将手收了回去;徐徐走到椅前坐下;开口道:“萧姑娘再为朕奏一曲吧。”
“是;皇上。”我低眉道;坐到筝前;双手轻抚出一曲“梅花三弄。”
皇上很是专注的听着;目光温润如玉;时而驻留在我的脸上;时而悠然的望向远处;薄薄的嘴唇偶尔轻弯;成了一抹笑容。
恍惚之间;时间如水;匆匆流逝。
龚澄枢快步走入亭中;面带喜色对皇上道:”皇上;园中的吊枝蓝开了。”
吊枝蓝是花中极品蓝牡丹的一种;虽然洛阳牡丹甲天下;但素闻皇上喜爱牡丹;在这芳园林中大肆种植;观者皆赞其品种珍贵;稀有者多。皇上听了很是高兴;立刻摆驾;携着我一同去观赏。
到了牡丹苑;眼前盛景令人叹为观止。苑中如同遍地铺了锦绣一般;各色牡丹让人眼花缭乱;尤其是新盛开的吊枝蓝;色泽粉嫩艳丽;蓝色花瓣中是桃红色的花心;含羞半开;极是动人。
皇上赏了半天;问我:“萧姑娘觉得如何?”
“这蓝牡丹真是国色天香;正如古人所说‘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我娓娓道;:“臣女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他清俊的脸上浮现些许柔情:“朕倒觉得这牡丹与姑娘你是‘名花倾国两相欢’。”
我脸颊飞红;情不自禁的对他一笑。
在宫中陪皇上赏完花;我便向皇上告退出了宫。临出宫之前;龚澄枢将一宝盒给了我;说是皇上所赐。我打开一看;竟是黄金镶嵌五彩宝石项链。
此链由黄金项链镶嵌祖母绿、红宝石;蓝宝石;琉璃制作而成;称的上是无价之宝。我忙对龚澄枢说:“此物太过贵重;萧凝怎敢收下?”
龚澄枢笑道:“贵妃娘娘尚且得不到的宝物;皇上却送给了你;可见凝儿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况且皇上的旨意;你岂可不收?”
我犹豫了一下;道:“萧凝不日就要出阁;且又不是秀女身份;恐有……”
他有些得意之色的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凝儿你对此还不清楚吗?”
我便没有再言语;只是默默的合上宝盒。
秀女大选之日的前一天;娘去了庙中给容儿求了支签;回来说是只上上签;容儿显得很高兴;回了房就忙着挑选明日要穿的衣服。
爹早就已经为她订作了好几套衣裳;容儿看着各式衣裳;一时花了眼;连声求我帮她选出一件来。我指了一件粉蓝双蝶绣罗裙;配上玫瑰粉梅花金丝抹胸;腰间束着雪白的织锦攒珠缎带;外披同色蝉翼浣罗纱。容儿试穿了下;说是很满意;又开始忙着准备头饰。
我心知容儿是将皇上当做夫婿看待的;每每提到皇上;她都是粉腮含羞;神情旖旎。南汉国的大选;向来是当日就给予名分;再三日后被接入宫中;有的成为嫔妃;也有做了女官。明日的大选;容儿当然是期望明日被皇上一眼看中;选进后宫;给予名分;而不是只被封个宫中女官;只能带领奴才侍奉各位贵人。
翌日清晨;容儿盛装打扮;头梳朝天髻;斜插着宝蓝金翠孔雀吊钗;眉间贴了芙蓉花钿;由侍卫护送入轿;去了宫里。
我回到静轩阁中;刚坐下;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手捧大红锦缎的侍女。我略微吃惊;站起来说:“娘;这是?”
娘说:“你爹说虽然皇上迟迟不赐婚;但也是早晚的事。眼看还有一月就是婚期了;。这是为你成亲之日选的绸缎;你自己看看是否喜欢。”
我知道爹娘始终认为皇上会赐婚;而且那日皇上虽送了我珠宝;也再没有其他举动;连我自己也开始怀疑当日晋王所说的话了。再说秀女大选;众多佳人在前;皇上恐怕也不会再注意我了。
想到这里;我伸手接过了其中一匹红锦;对娘笑道:”就这匹吧。”
晌午时分,我和爹娘都在厅中等候.容儿由侍女搀扶着,喜气洋洋的回到了府中,随之而来的还有宫里来的圣旨,容儿被封为正四品才人.我含笑步上前去,说:“给萧才人请安."
她忙拉住我手,笑说:“姐姐你也拿我说笑."
接着,容儿拜过爹娘,谢爹娘养育之恩.爹是朝中正二品尚书,无须向才人叩拜,也省去了容儿的尴尬.
回到阁中,容儿告诉我,邵佑琳被封了正五品尚仪,也是回家报喜去了,想必邵府此时也正满门喜庆。
“三日后我就要进宫;”容儿对我说,“想必以后想见姐姐和爹娘就没有这么方便了,一想起来就觉得伤神。”
我握住她的手,“在后宫只有靠你自己了,妹妹入宫后切要小心谨慎,不要随意相信别人,尤其是宫里的一众太监。如今朝中宦官当道,迫害忠臣,你切不可与他们有什么瓜葛。”
容儿脸上有些迷惑:“可是爹以前说过,在宫中可以有义父照顾。”
我摇摇头:“他城府太深,眼下似乎很照顾我们萧家,那是因为我们有利用价值。妹妹你忘了钟宰相全家是如何丧命的吗?他在宫中早已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不过见李托跟他争了宠,想要借萧家来铲除异己而已,哪里是对我们真的好。”
容儿似懂非懂的看着我,点了点头:“妹妹自会小心。”说完,一脸欣喜的说:“听娘说,姐姐已经选好了大婚时要穿的缎子,一月后就嫁入邵家了?|”
我笑着说:“没想到还不如容儿你出阁的快呢。”她拍起掌来,欢喜的说道:“那很快姐姐就可以知道未来姐夫的样子了。”
我脸上虽然挂笑,心中却不是滋味。女子出嫁之前不可以与未来夫婿见面,天下间的女子多是如此。可我的内心深处是千万个不情愿。
是夜,我又是久不能寐,脑中一会儿是晋王离去的身影,一会儿是皇上凝视我的模样,就这样,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在我脑中浮现,直到昏昏睡去……
第一卷 南国有佳人 第八章 惊变
容儿入宫之后没几天,龚澄枢携圣旨到了府中,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正四品才人萧氏贤良淑德,甚得君心,特准其家人入宫看望,钦此。”
宣读完诏书后,他特意对我说:“萧才人托洒家转告,要见的是凝儿你。”我想到可以见到容儿,心中很兴奋,便随他坐上宫中的轿子。
到了皇宫的内廷,这里大大小小的宫殿连绵不绝。内廷以宝成宫,中和殿,晶露宫为中心,有东六宫和西六宫,主要是花园山石,皇上的书房,后妃们的馆榭。芳园林便是属于晶露宫。
龚澄枢领我进了宝成宫的一间大殿,里面一片明黄,地上铺着群龙飞舞花样的地毯,梁柱也皆以金箔相裹,这殿中的摆设也全是帝王气势。
我正心中生疑,待转过身来,却发现大殿的门已经关上,龚澄枢早不见了踪影。从里间传出长袍衣角摩擦地毯的声音,我连忙回过头来,见是皇上站在前方。“臣女叩见皇上。”我一阵慌乱,跪倒在地。他走了过来,俯身轻轻握住我的双手。我象是被火烫了一样,要把手抽回来,可他没有放开,牵手把我扶了起来。
站起身,我慌忙把手抽了回来。我知道自己肯定脸红的直到耳朵根了,也不敢抬头。
他对我说:“朕以萧才人来骗你入宫,你不会怪朕吧?”
我轻声道:“臣女不敢。”
“朕若想让你进宫呢?”他柔声说道。
我“刷”的一声跪在地上:“臣女惊恐,臣女已经许配了人家。”
一听我这么说,他脸色立刻变了;俯身一把抓住我的肩膀,逼着我不得不看着他,说:“要不是如此,朕早就把你要进宫里来了!”他的脸离我非常近,近的能让我把他的五官都看的再清楚不过了。一如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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