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女人害怕的啜泣声,却无法勾挑起他的恻隐之心,相反地,此时他感到无比的舒畅,仿佛一块镇压他心头多年的大石终于得以落地。
「完成!」
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冷血的杀人机器,然而如今他心有所属,有个重要的人陪在身边,他很清楚自己必须离开这样的环境,因为他舍不得也不允许让凌伊娃和他一样,暴露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下生存。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等到床上的男人死讯传送出去,他的任务也终告完成,之后,他就只是个普通的正常人,他会牵着心爱女人的手,永永远远地过着朴实却美满的日子……
他一边想着,脚步也忍不住加快了些,他必须快点回家看顾着,否则凌伊娃的睡癖那么差,一定又会把被子踢下床了……
倏地,他步伐停止,唇角的微笑僵住,在看见凌伊娃的瞬间,脑子里的美梦也跟着崩破碎裂!
「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凌伊娃白瓷般的小脸布满惊恐,她紧扣着门沿,仿佛随时都可能昏眩倒下一样。
其实从她看见他穿着一身黑衣出门时,她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她却没想到真的让席俪预料成真,这个日日夜夜陪伴在她身边的男人原来并不单纯,就算没亲眼看见他杀人的过程,但从那凄厉的哀号声和枪声,都在在显示里头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情!
「你怎么会来这里?」雷鸣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然而此刻他思路无法运转,心底却印上一个清晰的事实——
她并没有喝下他泡的热牛奶,否则里头的安眠药早就让她睡得不省人事了……
「不要问我……你该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她心痛地对他大吼,在震惊之后,她只觉得自己愤怒莫名,她是这么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但他却对她隐瞒了这样重大的事情!
他不但杀了人,而且还对她下药,这一年多来,她满心窃喜他的贴心,原来都是有预谋的!
他缄默。不然他还能怎么说呢?他手上的枪和被喷沾到身上的血渍,都是他杀人的最好证据。
从来,他都不懂得说谎,即便她总是好奇地一问再问,他能做的就只是装傻,甚至到了现在,他仍然不知道该替自己辩解什么。
「你说话啊!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在作梦,这一定不是真的……」她悲怆地冲上前抓紧他衣领,彷佛只要他说一句「不」,她就可以从这场残梦清醒过来。
然而——
「我无话可说。」他就像木头人一样任凭她发狂摇晃,薄唇淡漠地开合了几下,只觉得一切都像是老天爷开的玩笑一样,纵使他把计画想得再周全,也敌不过这一次小小的意外。
「无话可说?」她失神地呢喃着,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简单的四个字,却具备怎样强大的杀伤力!
她心碎地松开手,少了他的支撑,让她的身子随风摇晃了两下,等到她终于凝聚回自己的力气,第一个动作,竟是狠狠地扯下他面上的黑布。
「不……」她看清了他真实的脸孔,却崩溃得只能极速逃离。
他默默注视着自己满是血腥的双手,头一次,对于杀人这件事有了深重的罪恶感……
而当他注意到自己领口的监听器,心口就像吹进一阵冷风,让他浑身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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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伊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愚蠢。
其实,他的隐瞒并不完美,从她捡回他的那一天,他脚上的枪伤就已经是最大的破绽了。
他赤裸的健躯她早看过好几次,每次注意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她总是想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还有几回一早醒来,或许他的脸颊有伤、也或许他手臂上又多了打斗的痕迹,他给的理由总是烂得可以,偏偏她却信服了他给的藉口,除了为他疗伤擦药,面对那些伤痕背后的可能性,说到底,她其实也在躲避。
千想万想,再多的猜臆,都敌不过一次现场的目睹耳闻,那种内心的冲击,绝非三言两语可以形容的。
但在激动过后,她依旧选择假装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假装他们还是一对平凡幸福的恋人。
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只要假装就可以解决的。
「我回来了!」她准时在六点下班回家,手里还提着一袋热腾腾的食物。「雷鸣,我帮你买了你爱吃的鸭肉面……」
话说到一半,她已经看见他衣着整齐地坐在床沿,脚边放着行李袋,就像是要出门旅行的人一样。
他……要走了?!
「既然你买了,那我们就一起吃吧!」他笑笑地将报纸铺在桌子上,接过她手里的鸭肉面,将分开装的热汤和面条倒进纸碗里面。
面对他无事般的脸孔,让她全然不晓得该做何反应,她沉默地坐在他身侧,打开了免洗筷,一口接着一口食用着,那滋味却形同嚼蜡。
电视是开着的,她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不多话的他今天破例地说了无趣的冷笑话,她僵硬地陪笑着,笑脸却比哭还难看……
「××新闻独家报导,昨天深夜一名女子到警局报案,说亲眼目睹一场杀人案,警方迅速赶到现场,才发现死者竟是参选下任议员的陈宗雄,而根据报案女子叙述,杀人凶手全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无法看出面貌,因此警方彻底追查陈宗雄,发现陈宗雄因为这场选举树立了不少敌人,初次判断应是仇杀,但是因为凶手并未留下任何迹象,杀人手法过于专业,因此警方将侦讯与陈宗雄密切往来的朋友……」
她呆滞地望着电视萤幕,再望向他谈笑风生的脸庞,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这样轻松无谓,难道他都不怕事迹败露,他就要被警察抓去坐牢了吗?
这代表什么?是不是他已经杀人如麻,如同他每次犯罪受伤后,还能悠哉地告诉她只是不小心被水果刀割伤?
突然,他沉静了下来,她责怪的目光像刀一样割毁他伪装的面具。
「就算我没杀他,他还是会死在别人的手下。」他知道她的眼神在疑惑着什么,但他却只能这么说。
「所以,你是可以选择的?」
「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他的过去太复杂了,没有人天生就是杀手,要从一个胆小怕生的孩子转化为无血无泪的杀手,那过程就像屠宰场里的牲畜一样,被人一刀一刀割下骨和肉,直到丧失所有的感觉为止。
从前,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徒有灵魂却没有感受的活死人,受了伤,他不觉得痛;看着那些人的死亡,他也不觉得悲伤。那种痛他已经遭受过太多,多到让他麻痹无戚,甚至还庆幸着他们的死去其实倒也是种解脱。
但是他欠了朱爷太多的恩情,他宁可这辈子一次还清,也不愿拖到下一世……
「杀人是不对的!」主播清铃般的声音听在她耳里如同恶魔的旋律,让她担心、让她伤心,她忍耐了好久,泪水终于克制不住地滴落下来。「要是你被抓走了怎么办?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别哭……」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如果可以,他多想像往常一样将她搂在怀中安慰,但他最后还是把手移到床下的行李袋。
他很明白,他已经辜负了她对他的期待。
「我没有哭!」她依然还在假装,好似攀爬了她满脸的液体都不存在般,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大口大口吃着面条。
秒针滴滴答答地走着,像沙漏慢慢流失掉曾有的相守,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门口,她还维持着相同的样子,好似在这房间,除了她,从来就不曾有谁进驻过。
她用面无表情撑起自己的坚强,心里却悲哀着自己的无从挽留,因为,那个曾经深深拥抱过她的男人,就连再见都没说出口……
第九章
雷鸣直到活到三十三岁才体会到何谓自由之身,可这自由却让他的心处处空洞,毫无目的。
本来他有好多的计画和想法,但如今那些都已不重要……而且,也已经做不到了。
他在离凌伊娃住处不远的地方租下一间房子,写着他尚未完成的故事,没想到魏向生竟然亲自找上门来。
「坐吧!」一看见魏向生,雷鸣已经心底有数了。
「不必了,我只是来问你一件事。」魏向生并不想多做逗留,只想查清楚自己的猜测。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但是我必须跟你交换条件。」雷鸣相信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魏向生戒备地眯起眼眸。「凭什么?」
「凭你家大小姐的命,这够不够?」雷鸣很有把握。
魏向生思维片刻,才说:「你说!」
「替我保护好凌伊娃,不准让她受到危险。」纵使他已经故意搬到离凌伊娃比较近的地方,但朱爷的神通广大还是令他不安。
「那是你的女人。」魏向生觉得很好笑,再过几天他就不在台湾了,到时候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凌伊娃的生死和他八竿子也打不着,雷鸣的要求令他爱莫能助。
「那你就走吧!」雷鸣作势要关门。
「等一下!」魏向生大喊,长眸怒瞪雷鸣。「好,我答应我会派人保护凌伊娃,这总可以了吧!」
「很好,那你想问什么?」雷鸣双臂环胸,算是满意魏向生的退让。
「一年前,被派来杀江御堂的人是你?」
「没错!」雷鸣大方承认,虽然那是他唯一一次的任务失败。
闻言,魏向生面部抽动,好样的,当年雷鸣故意配戴有色隐形眼镜,全身又包得紧密,导致他侦查方向全盘失误,怎么也没想到杀手竟然会是台湾人!
「你是谁手下的人?」
「这个是商业机密,我不能说。」雷鸣一说完,魏向生就一副快抓狂的样子,雷鸣才懒懒地又补送一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位金主已经不是第一次雇用我们了,很显然他跟你们『东霖』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给我那个人的资料!」魏向生当然知道这是雷鸣的提示,但是他却已经等不及了!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是谁,我只负责执行,客户资料不在我管辖范围内。」雷鸣道。
「该死的!要是席俪出了事,你就不怕凌伊娃伤心难过?」魏向生很无耻地用凌伊娃跟雷鸣攀关系,那名一直想暗杀席俪的藏镜人他已经调查很久了,偏偏他除了预防外,却还无法调查出较有利的证据。
「那是你的女人。」雷鸣以牙还牙,那表情嚣张得不得了。
「你……」
「很抱歉,我们交易结束了,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语毕,雷鸣直接关上大门,让魏向生在门外气得牙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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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伊娃到现在才发现,一个人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她整个人就像是空白的一样,上班前,没有人会告诉她今天的发型奸不好看;下班后,不需要再费尽脑筋想着该买什么晚餐回家一起吃;无聊的时候,没有人陪她哈拉;看电视的时候,少了噼哩啪啦的打字噪音;睡觉的时候,也没有人会替她盖好踢掉的被子……
他一走,连带抹去她生命的色彩,其实她可以挽留他的,可是她已经太习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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