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残忍到极点的笑。
冷漠的声音混合着水流声。
“欢迎回来人类的世界……杀人魔。”
殷夏夏对方木有了个了不得的发现。
他总是在一个人独处时自言自语,满眼都是温柔。殷夏夏从来没有见过那个阴沉的青年可以笑得那么阳光。
可是他的面前是虚无。
“方木哥哥。”
她叫他。
“夏夏。”他的语气柔和得不像话,“这是陈希。”他指着面前的一团空气。
艰难地回复:“方木哥哥,你在说什么?”
方木却突然很慌张地站起来:“陈希,你去哪里?你答应我要留下来的!”
他的手臂向前伸,手掌半握着,像是拉住一个人的手腕:“留下来,陪我。求求你。”
殷夏夏冷下脸,离开了那里。
殷夏夏静静地站在枯树下,听着邰伟对她说方木的情况。
“也就是说,他受不了打击,所以产生陈希还活着的幻觉?”
邰伟本来想抽个烟点上,但顾念着一个未成年人还在这里,于是将拿出的烟插回去。
“情况就是这样。”
殷夏夏没说话,邰伟看着另一边的方木和“陈希”在交谈,便瞥回视线,重新盯着少女精巧的侧脸。
“所以说,希望你发现陈希在的话,就陪方木演一场戏,制造一个别人也能看见陈希的错觉,让方木自己更加坚信。”
“那,他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邰伟叹了口气:“顺其自然吧,强求不得。”
过了几天像正常初中生的生活。
殷夏夏在一天结束后,照例在日历上画上叉。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要出来的时刻也渐渐逼近。
然而,在他出来前,又一起案子引发轰动。
“死者,胡静静,19岁,在读大一生,死于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约为今天凌晨两点左右,有挣扎的迹象。”朴法医皱着眉头快速说完这段话,“有受到侵犯的痕迹。”
聚集在这个小小出租间的人实在是太多,邰伟看向那个发现死者的第一人,出租屋的老板。
“我,我不清楚啊,她咋的,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路过这里的时候发现门没锁着,随手推开门就这,这样了。”
老板是个彪悍的大婶,但此刻被这凶杀和警察架势弄得语无伦次。
警戒线早已拉开,但仍有凑热闹者围在一起叽叽喳喳。
邰伟怕吵着犯罪心理学天才的思考,就对小米大壮使了个眼神。
“得令。”
恰在此时,熟悉的嗓音响起:“让我进去,我认识邰警官!”
这种清清脆脆的声音莫不就是……
邰伟头疼地猜测,果然一出房门就看见不远处背着书包的殷夏夏对他招手。
邰伟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这样就不会扯着嗓子交流了。
“夏夏,别胡闹,快回去!”
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凉悠悠地瞅着她。
头疼且深感无力的邰警官只好对着那些拦住群众的兄弟加以叮嘱,强调千万别让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进来。
就在那群兄弟信誓旦旦地点头保证时,那个白裙子女孩已经腰一弯,灵巧地穿过警戒线,像条鱼一样摆脱邰伟的追捕,直接朝着凶案现场奔去。
“夏夏!”
平时任由夏夏缠着方木是因为怕她心灵会有创伤,一些小姑娘的倔强由此慢慢展现,现在竟然在发生命案的时候胡来……
邰伟觉得自己应该跟邢局好好谈谈。
殷夏夏来到凶案现场,面前的画面冲击还是让她稍微不适,但只是稍微罢了。
随后,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手覆盖上了眼睛,一声沉重的叹气落在耳边:“夏夏,别看。”
将手扳开,殷夏夏冷静得一塌糊涂。
“是情杀。”
突然的声音让屋里所有人都看向她,唯独方木盯着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四岁的少女冷静从容:“死者的嘴唇出血结疤,上衣纽扣掉了一颗,衣服手臂处被划烂,说明凶手曾想侵犯死者。”
“但现在上衣纽扣,除了那个消失掉的纽扣,都被扣得好好的,裤子也很完整,说明凶手有份爱恋珍视的心。”
“这只是主观臆断吧!”
“为什么这里会混进来一个小孩子!”
无视掉这些声音,殷夏夏直接望向那个沉浸在自己思维里的少年。
“男,19到30岁,”那个笃定的声音换换叙述,“四肢强壮,与胡静静交往过,但因为女方原因分开,可能分手原因是因为生活条件不好,或是有第三者,有自理能力并且非常出色,极大可能还在这座城市!”
方木扫过来的目光直接落在邰伟身上。
邰伟严肃地回答:“我立马派人去查!”
方木紧抿着唇,看向殷夏夏,披在额头上的刘海让他看上去温柔又阴沉。
殷夏夏冷淡地与他对视。
心中的黎明沾染了黑夜的凄苦。
“夏夏,”方木开了口,“离开这里。”
殷夏夏不发一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无声地用行动表示抗拒。
方木走了过来,身材偏瘦的他穿着黑色风衣,瘦弱却意外的可靠。
那双黑压压的眼睛凝视着殷夏夏,但也没提出什么反对的话,只道:“跟在我身边,别胡来。”
——明明胡来的是你!
殷夏夏嘴角弯成柔软的弧度:“放心好啦!方木哥哥。”
——说什么大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 寒假愉快!
稍微修改了一下。
☆、亚凡
凶手再次行凶可能性很小,目前还没有查出来。
但在殷夏夏的软磨硬泡下,方木还是皱着眉头答应了她的邀请。
方木带殷夏夏来到福利院,他跟院长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一个扎着高马尾跟夏夏差不多大的女孩走出来。
察觉是同类人,殷夏夏投注到她身上的注意力很多,表面上是个属于大人眼中最乖的小孩,但眼里却有着不安自卑与控诉愤懑。
“方木哥哥。”女孩很开心地打招呼,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先是有一丝愤恼,对她模样的惊艳,随即又是恰到好处的疑惑, “这是谁?”
方木见到女孩的时候,脸上情不自禁地浮现一丝淡淡的笑,于是保持着这个笑容介绍说:“她叫殷夏夏,目前暂住在邢局家,你们年龄相仿,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
对于殷夏夏的身份经历避而不谈。
聪明的女孩一瞬间就明白为什么。
方木又对殷夏夏介绍说:“她叫廖亚凡。”
殷夏夏抿紧唇点头,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
廖亚凡眼里满满都是方木,她抬起头说:“方木哥哥,我们去秋千那里坐吧。”
绿草如茵,两个如花的女孩坐在两个秋千上。
方木站在廖亚凡的身后,为她推秋千。
殷夏夏非常安静地坐着,动也不动。她看得出来,方木对廖亚凡有些愧疚。而廖亚凡也假装成熟,不让方木操心。
——真是讨厌啊,当两个人站在一起,殷夏夏根本没有介入的机会。
“方木哥哥,你最近过得好吗?”廖亚凡问。
“恩。一般。”
“今天你能来看我,我真开心,进了天使堂很难再见到你……所以我会好好珍惜这次机会的。”
“对不起,亚凡。一有时间我一定来看你。”
“我没有怪罪的意思啊。”廖亚凡眼睛眯起,笑容灿烂,“方木哥哥只要过得好好的,不要忘记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哼!装可怜!
殷夏夏心里不屑廖亚凡争取在方木心目中位置的手段,看廖亚凡荡的开心,心里就很不爽。
她踮起脚慢慢后退到一定程度,直到脚堪堪踩住地,才猛一收脚,也荡起秋千来。
方木淡淡地看了一眼,廖亚凡明白她是在生闷气,勾起冷笑。
殷夏夏心里恼怒,有意将秋千荡高荡急,却在荡过去的一瞬间,失重感袭来,一大段恐怖的回忆击中脑袋,没有紧抓住绳索,立刻甩飞出去!
在未坠地的那段时间,她看到了一些片段。
寒风凛冽下,男孩小小的身躯护住女孩,尽管很害怕,但他还是坚定的站在面前:“不要打夏夏!要打打我!”
丑陋肮脏的男人一脚踢开他,提起殷夏夏的衣领,让身体悬空。
“妈的!老子怎么有了你这么个赔钱货!吃那么多老子的粮食还讨不到钱!”
她流着泪,不敢说一句话。
男人看得心烦,甩开她。
那时候的失重感和现在渐渐重合。
“砰!”
伴随着坠地,是痛感。
侧倒在地上,右额擦出了伤痕,右臂传来一阵阵痛感。
也许是出于关心,又或许是碍于邢局的身份,总之,方木反应过来就立刻跑来。
“夏夏。”
他的声音很冷静,就像面对着残忍的犯罪现场时,惊愕愤怒之后,是理智得可怕的冷静。
他半蹲着,打量殷夏夏的伤口。
看起来有些骇人,鲜血汇成一道细线,从右额划到下颔,似画家笔下触目惊心的残损。
手肘的衣服磨破,细嫩的皮肤红肿,还布着些许擦痕。
她低垂着眼,不哭也不闹。
“没事吧?”
方木不敢贸然动她。
殷夏夏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温顺的模样,亦是疏远的前奏。
跟那个时候一模一样,被继母打的时候,面无表情,无声无息得让人心惊。
方木情不自禁地将手轻轻地落在她的肩头,试图将温暖传递给她。
细瘦的肩头微微颤抖,但终究没有避开。
方木松了口气。
站在一旁的廖亚凡适时开口:“福利院的妈妈准备得有治疗创伤的药膏,我去拿。”
方木对她淡淡地笑笑:“麻烦了。”
她回以笑吟吟的眼神。
灿烂阳光,将阴霾独独留在心中。
当方木回头,殷夏夏瞧过去,她错愕之后是轻蔑的笑:“幼稚。”她做着口型。
殷夏夏面无表情:“有用就行。”
“什么?”
方木问着殷夏夏突然之间蹦出来的话。
殷夏夏没回答,望着廖亚凡的方向似乎在发呆。
气氛是尴尬的凝滞。
方木是个寡言的人,跟他相处过的女孩子,陈希也好,邓琳玥也罢,甚至是廖亚凡,都是或多或少,开朗的性格。
这与沉默的方木较为搭。
方木偶尔想到一句接话,她们也会围绕这句话说上一些,不容易陷入这番境地。
但此刻他面前的人是与他一样沉默的女孩。
虽然偶尔也会变得多话,但她的性格在方木看来,是安静淡漠的,将自己锁在小小的黑漆漆的笼子里,有时想通了,会出来透透气。
方木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把钥匙,是否打开笼子,让光线进入,完全取决于他自己。
以殷夏夏对他超乎寻常的依赖,她早就将钥匙给他。
可是方木有些怕,既怕自己承受不起锁的沉重,匙身折断,又怕光线太强烈,会刺伤眼前的女孩。
少顷,方木说:“我们到那边的长椅上坐着吧。”
他伸出手相扶殷夏夏,但后者用未受伤的左臂撑着利落地起来,似乎用力过猛,她身体一歪,结结实实倒在方木怀里。
方木下意识扶住。
冷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还好吧?”
他的手臂瘦弱却有力,单薄的身体意外的可靠。
殷夏夏慢慢退出他的怀抱,白嫩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