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东西跳了下来。
这东西好似是个大蜘蛛,却长着一颗秃顶的人头,嘴里呲出三颗獠牙,浑身上下都裹着绿色的液体,喷出一口恶臭气,对我笑道:“嘿……嘿嘿,总、总裁讲过,会有食物来,总裁没有,没有骗我。你记好了,记好,我叫??”
它还没有说完,霰弹枪已经对准那张丑恶的鬼脸,狠狠轰出了子弹!
“哗!”
火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这怪物痛呼一声,试图用爪子掩住脸面??它的脸上身上密密麻麻被霰弹射出了几十个弹坑,往外喷射出绿色的脓汁。
“啊??你,呼呼,你杀不死我的!我要,吃了你,呵呵??”
“咔吧”,我褪去空弹壳,再次对准。
“哗!”又是一枪,怪物面前飞出一道血雾,整个身子被硬生生轰出数米远。
“你杀不死??”
“哗!”再一枪。
枪里所有的子弹几乎都射了出去,怪物嗥叫着倒退了十来米,地上留下一条红绿夹杂的痕迹。最后,这玩意全身都变成了肉泥,只剩一颗完整的头颅,却也面目全非。它仍在兀自叫道:“你??杀不死??我是??公司的??最强兵器??”
我把枪管杵进它的左眼窝,眼珠子立刻被挤了出来,仅靠两条神经和里面连着,挂在脸上。枪管继续前行,破开无数绵软的血肉,最后碰到了某个硬梆梆的东西,也许是颅骨吧。
我开了枪。
它再不吭一声,整个头都不见了。子弹透过脑子,大约又射到了长廊里唯一一盏微亮的灯,灯光开始闪烁起来。
走廊忽明忽暗。
前方再次传来赫赫的喘息。当灯光暗下去的时候,眼前亮起一对对绿色的眼睛,逐渐叠满了整个空间,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灯光亮起时,整条走廊都被怪物占据了。
第三节
那是平常人一辈子都不会梦到的怪物。有些是和刚才那个一样,在巨大的蜘蛛躯体上长着扭曲的人头;有些浑身裹着绿色粘液,无数肉须自皮肤钻出,像海草般蠕蠕而动;有些肚子奇大无比,肚脐处却是一个黑洞,往外拖出一条粗大的肠子,肠头是个圆口,里面居然生着锋利的牙齿;有些双手长得拖到地下,手上布满一眨一眨的眼睛;还有一人生着两颗头的;还有浑身雪白的,头颅狭长的,浑身长刺海胆模样的……
所有怪物都吼得声嘶力竭:“阻止??进入??阻止??”
我心底好像有一只断手爬过,突击步枪握在手中,泛起一阵凉意。这些东西明明说着人话,可见总还有些智慧,难道原先也是如大可一般的人么?
看他们的样子,哪还有半点人样!
想到这里,又庆幸大可早已死去,如果变成这副模样,真是生不如死。
他们只是些可怜的东西,只有子弹能够拯救他们。
我举起步枪,开始射击。
子弹钉进几个怪物的脑壳,丑陋的头颅变成一堆血浆。周围的怪物俱是一惊,缓慢蠕动着身子,挥舞那些恶心透顶的武器朝我攻击。爆开的血肉在面前凝成一道红色的半圆形幕墙,子弹扯碎内脏的声音和怪物的嚎叫组成一曲低沉的哀乐。他们像等待收割的麦子一样温顺弱小,空有一副野蛮的身躯??这身躯正被子弹轰成肉渣。
我有些想要怜悯他们了。
步枪子弹消耗殆尽,手枪子弹也打光了,四枚手雷使整条走廊都震动起来。可是当硝烟散去,怪物却似乎没有减少。唯有地面留下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厚重粘稠的血液,才证明这场杀戮的存在。
“阻止??阻止??赫赫??”
我抽出三棱刺刀,反手攥着,冲了上去。
灯暗,面前臭气熏人,想也不想凭着感觉猛刺出去。
灯亮,我发觉站在面前的是个高壮大汉,两条手臂末端是粗直的触须,表面生着无数小口,每一张口都试图扯下人一块肉来。我的刺刀正好扎进了它的脑壳??这种刺刀三个棱面都开有血槽,我又在刺入的时候施加了振荡手法,震动的力量已经将脑浆完全捣碎,顺着血槽淌了出来。我把刺刀往回一收,怪物失去支撑,歪歪斜斜地瘫软下去。
在那一刻,似乎有一个黑色的灵魂从脑髓中幽幽地浮起,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声,冲上云霄去了。
灯暗。我左右开弓,双刺齐出。“杀??”
灯亮,又是两个怪物被扎中脑袋,浑身痉挛地躺倒。
原来这些怪物的致命弱点,便是大脑。
灯暗,杀!灯亮,杀!三眼怪,杀!肉须怪,杀!巨肚怪,杀!双头四足怪,杀! 人面蜘蛛怪,杀!突齿钢尾怪,杀杀杀杀杀杀杀!
杀到兴起时,两根军刺早已刺折磨钝,我忍不住抛了军刺,大吼一声,右臂立刻膨胀骨化,变做无坚不摧的最强兵器,朝那群怪物排头扫去,将一排怪物抓得肠穿肚裂,分尸数块。数股鲜血激射出来,喷到半空,把灯管染得通红,发出赤色的光芒,使底下的一切都变作血色。此时身上已经沾满红的白的绿的灰的粘呼呼滑溜溜七零八落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三魂七魄,像有一万条水蛭在爬行。
怪物们仿佛争着解脱一般冲上前来,没有一个可以近得身前。我只顾低头纵横劈砍,忽然面前压力骤减, 抬头一看,原来所有怪物都在身后,变成一堆堆烂肉,再没有半个会动的了。
他们都死了,死前的惨叫却仍旧在耳际萦绕。无论怎样生猛的怪物,到了死的时候,那种恐惧的感觉,也和人别无二致吧?无论是我杀死这些怪物,还是放这些怪物出去,伤害无辜的市民,那都是一场悲剧。而导演这场悲剧,并且准备在全世界巡回演出的,才是真正的恶魔。
我这样想着,收回恐爪怪臂,一脚踹开了八号会议厅紧闭的大门。厚木门一下子朝前坍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 ※ ※
所有人??大约一百多文字记者,一百多摄象记者,二十多个保安,七八个疫情调查团成员??目瞪口呆地瞧着我。
除了前方主席台上的调查团团长盛品清教授,他被公司的机械虫控制了大脑,根本没有自己的思维,仍在滔滔不绝地讲话。后来大约是控制他的人也反应过来,一下子让他顿住了。
我这个满身血肉的野蛮人忽然闯入这群衣冠楚楚的社会精英当中,好似一支败军的逃兵,闯入首都某个上流聚会,带来不幸的战报。
人群当中,大汉官方的记者们满头冒汗,不知所措;小报记者满眼放光,抓耳挠腮;西方国家的记者面红耳赤,交头接耳。我大步走上主席台,一名大胆保安的想要上前阻止,只是被冷冷地瞪了一眼,便瘫倒在地。
主席台上坐着五个西装革履的人,除了盛品清,还有一个马毅定是识得的,另外几个,当然也是调查团的成员。他们全都目光呆滞,动作僵硬,好似机械人一般,显然都受了公司的控制。我一手拎起一个,把他们抛下台去,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呼。这几个人傻傻地团在地上,头顶流出血来,也不知觉。
底下数百记者,有高鼻深目、金发白肤的,也有黑肤厚唇、膀阔腰圆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外国人。有些摄像机上的标志,是我在电视镜头上常常可以看到的,没料到今天被摄入镜头的,却是自己。
一想到即将在全世界六十亿人面前,揭穿COV这个全球第一大公司的真面目,血管里的血液,全都烧灼起来。
“各位,我不是恐怖分子,也不打算对各位的人身安全造成危害。你们今天到这里来,是为了寻找真相;我今天到这里来,是为了说出真相,说出临州瘟疫情况的真相。”
这话一出口,底下立刻骚动起来,无数闪光灯噼里啪啦地跳动。
“刚才,这位疫情调查团团长盛品清教授,也许已经向各位发布了有关的消息,说明临州没有发生任何形式的瘟疫,和往常一样生气勃勃,充满希望。这是放屁!城市正处在悬崖边缘,瘟疫已经传播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只要时间,只要再有一点点的时间,城市就会跌下悬崖,就会粉身碎骨!也许,如果各位中的某些人流连这座城市的风光,打算在这里待上一两个礼拜,那么到?候就会变成活噬生人的行尸走肉!各位,情况已经恶劣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制造这场灾难的人控制了整个局势,也控制了调查团的各位,让他们撒了谎。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你们手中的笔和摄像机,能够将真相传送到世界各地,能够让这世界上每一分力量都凝聚起来,共同对抗这将会危害整个人类社会的瘟疫!”
这话一说,底下好似炸开了锅,冷笑的,惊恐的,怀疑的,什么样的都有。有些保安悄悄地走出了会议厅,但愿他们不会被外面的尸体吓倒。
说也奇怪,刚开始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双腿也有些打颤,可是既然已经横下心来,干出了这样的事,全身反倒松活起来,什么后果都不计较了。
“正在本市传播开来的,是一种定名为ARCM的新型病毒,感染了这种病毒的人,不但会在随后的二十四小时内变成毫无意识,只有食欲的活死人,也会将病毒通过血液和唾液传播。这是数位感染者的照片,拍摄于本市?原医疗中心。”
我取出自?原秀夫处复制而来的光碟,置入讲台上的电脑内,身后的投射银幕中立刻出现了数幅恐怖之极的照片。
随后是?原秀夫本人的讲解,说明按照目前的发展速度,只需二十天左右,城市就将毁灭。
这卷录像,拍摄于三天前。
充满视觉冲击力的图片在人群中引起了爆炸性的后果,每个人的嘴都大得可以塞进一只西瓜。
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记者,深知如何才能获取最多的信息,很快便安静下来。我本就不是个善于演说的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见这些人还是将信将疑,干脆抓起调查团副团长马毅定,将右手食指变做锋利的镰刀,在他天灵盖上环切,取下了他的头盖骨。
这就像在热油里浇了一瓢凉水。
马毅定的颅腔是空的,里面盘踞着那只机械蟑螂。这东西吱吱叫着跳了下来,被我一脚踩碎。
“诸位,这算证据吗?”
?有人说话,后面有几名女记者小声啜泣起来。前面有个络腮胡子大着胆子问:“你是谁?”
“我叫方平,是COV生化电子有限公司的一名员工。之所以会了解事实,是因为故意释放这些病毒,妄图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目的的,正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商业集团,COV!”
第四节
这话出口,听众一片哗然,好多人不约而同叫了起来:“假的,假的!”前排一名女记者站到了椅子上,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她大声喊道:“证据,先生,请给我们更加直观的证据!”
我往下压手,示意他们稍安毋躁,平静地说道:“COV的最终目的,是想建立一个凌驾于世界各国之上的强大国度。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公司进行了各种制造生化战士的实验。其中一个,是能够使人呈现野兽特征的计划;另一个,便是使人变成活死人的计划。”
“证据!证据!证据!”
“我本人,非常不幸地参与了头一项实验,变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如果你们要看证据,我可以让你们看一看,一个人是怎么变成一头兽的。”
放下话筒,底下静默无声。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向人们摊开了右手,竭力想象着头脑当中有什么东西破碎。力量刹那间便自大脑深处的神秘区域,汹涌澎湃地冲向每一条筋络,在体内掀起滔天巨浪。
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