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下的杂碎已有十六个,所以我可以抑制和你同样的失落。”
“失落?”
“失落。你是一名很早就参军的士兵,你在军中摸爬滚打,你经受了各种非人的考验,你每天睡不饱五个小时,却要负重奔跑二十公里,你学习各种枪械原理,学习人体的骨骼和血管,军队已经轧制了你,把你变成一具标准的杀人武器。你以为你的出路将是在战场上杀人或者被杀,或者升为军官,逐级而上。可是没有,你只不过扣动了两下扳机,留下一身伤病,然后他们对你说,‘谢谢你,方平,国家为你感到光荣。’接着就把你一脚踢出军营,教给你一个方向盘。”
“他们没有对我说‘谢谢你’。”
“那说明你的长官还算是些诚实的杂种。你学了数年如何杀人,成为这方面的专家,可是现在,你却要自费学习刷马桶和对着有钱杂种微笑的本事。你发现切断这些杂种的喉咙比对他们微笑更加容易些,可是你不能,你必须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鬼竞争,甚至连个只有一身臭肉的混蛋都敢于用啤酒泼你。你当然感到失落,这不是你的世界,对吗?”
他的语调平缓低沉,如同老式播音机般娓娓道来。他的眼睛深陷眼窝,好似无底黑洞,引人麻痹。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切合我的心思。我的情况犹胜于他所说的??我是在一张破床上躺了七年之后,才被一脚踢出军营的。也许他是对的,我压根儿不喜欢开他妈的破车,压根儿不喜欢循规蹈矩地分辨主车道次车道、红绿灯、禁行线。我喜欢横行霸道、肆无忌惮,我喜欢??
杀人?
他看着我表情变化莫测的脸,给我上了一根烟。
“所以你杀了范二龙。你和他没有仇恨,他只不过这种平庸生活的代表,你杀了他,向这种生活宣战。也许这是对的,你这种人将在牢房里如鱼得水。”
我只顾着抽烟,这烟里大概掺了些料,使脑子一阵迷茫,我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迟疑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杀了范二龙。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遮遮掩掩,你不该是这样一个孬种。”
烟雾在我俩之间筑起一道墙,我想了很久,慢慢探起身,靠近他的脸:“雷警长,我不明白的是??为何你会以为,我是和你一样的那种变态?”
他没有丝毫动怒的反应,道:“你不是变态,只是个在凌晨五点二十三分,出现在一处分尸现场的人。”
“我已经说过一百次,我遇上以前军队里的战友,喝醉了,准备去向二龙为前一天的事道歉,然后找个地方睡觉。我只是运气不好,才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那么你应该报警。”
“我准备报,可是已经有人闯进来了!天知道大可为什么在那个时候闯进来,你们应该去问问他!”
“你不是准备报。根据脚印专家的意见,当地面出现大量血迹之后,你至少在上面逗留了超过七分钟,并且始终非常冷静,步伐纹丝不乱。那么,可以告?我,为什么你会在这七分钟的时间内,既没有大呼小叫,惊骇而逃;也没有报警呢?你的指纹,为什么又会出现在尸体的伤口上?那段时间,你在房间里,和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一起做些什么?道歉?”
我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那也许是酒精的缘故,也许是……也许是……
他面无表情,唯有双眼中透露出一丝得意,不动声色道:“想必现在你能告?我,你究竟是哪种变态?”
我重重地把自己丢进椅子里,垂头丧气地说道:“如果你们就是用这样的推理来办案,我没什么好说的。”
“我不是来办案。”他道,“关于你的案子,各方面证据都很齐备,很快便可提起公诉。我只是对你有些兴趣,想来看看能够徒手碎尸的是个什么家伙而已。”
提起公诉?我一愣。不过想来也难免,反正现在人证物证作案动机都有,即使没有我的供认,只怕也可定罪。
怎么办?
老实说,这结果是我头天入拘留所时便已想到的。我好似陷入一个恶梦,如此荒谬地成为了一名变态杀人嫌犯。即使以最宽松的法律条文来看,恐怕也很难脱罪。我?然也不知所措过,可是只不知所措了三个钟头??一个人曾经当过七年植物人,那么绝没有什么算得上倒霉的了。
怎么办?
也许,我可以趁现在,趁这家伙猝然不防之际,一举将他控制住,以他为人质逃出去。可是他看来不易对付,我的格斗技远不能和七年前相比。那么,也许可以趁他走掉,等那两个蠢货再次回来的时候,用他们当人质。可不知道那时他们会不会有所防备?而且本国的暴力机构又以不珍惜生命出名,也不一定吃这一套。
刚才不该自己解开手铐的,这下他们一定有了防备,该死!
怎么办?
我正胡思乱想,雷雄也沉默不语,他腰间的手机忽然叫了起来,声音中,隐隐包含着一丝惊惶。
他只顾应答,放下电话之后,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阴沉。
“你,真的没有杀人?”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都随你。”
他叹了口气,使劲地揉揉脸皮,有些丧气地说道:“明天,明天晚上,你可以出去了。”
我又是一惊:“你说什么?”
他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
“为什么?不是要对我提起公诉吗?除非你们抓到了真正的凶手??”我心里长舒一口气,同时又隐隐有些不安。
“听着,也许你不是凶手,但我看得出来,你符合凶手的一切特征。我的意思是,当时你确实是上去杀范二龙的,只不过有人抢在了你的前头。我说,你迟早会爱上杀人的,我们那个时候再见。”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反问道:“凶手是什么人?公司里的人吗?”
他整整桌上的资料,站了起来,低着头道:“你认识一个叫王昌达的男人吗?”
“王昌达……”我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他说的就是传达室的老王头,“是老王头嘛,怎么了?”
“他在晚上十点半左右,被人用和杀死范二龙同样的手法杀了。”
我张大了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得赶过去处理。对了,如果你继续和展定鸿那种人厮混在一起,那么也许我们再见面的时间,还会更早。”
我整个脑子木木的,都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嗯?”
“没什么。那几个人渣打了你,能给我个面子,不要上诉吗?”
我的脑子像很久没用的机器一样慢腾腾转动起来,好半天之后才回答他:“上诉有用吗?我不傻。”
“在我雷雄管得到的地方,就有用。”
我抬头看看他,他还是那副冷冷的表情。
“好。”
“行,我欠你一个情。”
他走了。审讯室里只留下我一个人。我突然觉得不知从什么地方吹来一阵冷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二龙死了,老王头也死了。我好像看见一双巨大的红色眼睛,默默地注视着空寂的厂区。
第四节 惊魂头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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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艳遇噩梦
少女柔顺的浅黄色长发在风中散开,露出小巧精致的面容。
我只觉得一千株樱花同时在心底开放,粉嫩的花瓣飘落到全身所有血管当中,呼吸里也全是醉人的芳香,耳边则响起花瓣洒落时微微的“沙沙”声,皮肤开始变得火烫。
目光不由自主地沉下去,掠过惊心动魄的胸脯,笔直光滑的大腿,还有那令人充满遐想的三角地带,一条淡黄色带着黑色斑点的尾巴在她身后俏皮地晃来晃去。
尾巴……她怎么可能会有尾巴!
欲念在瞬间干涸,我口干舌燥地站着,视线回到她的脸上。在她满头温润的秀发中间,两只微微卷起的尖耳朵随着风声慢慢转动,好像漫画中经常出现的猫耳服务生一样。
只不过我不觉得会有人在半夜十二点,只戴着两只猫耳朵实施抢劫。
这两天所有发生的事已经完全超乎了思考能力之外,我自问还算是个唯物主义者,却无法解释所看到的一切。
嗯,一头猫妖。唯一的问题是,是否便是撕碎二龙和老王头的那一头。
我看着她,手上什么动作也不敢做。她靠近过来,把全身的重量都挂在我的身上,微笑着露出两颗尖利的犬齿。
“开……开车。”
她的声音绵软好听,就像午后刚刚睡醒的猫咪发出的哈欠,只不过吐字不甚清晰,像刚刚学会的小孩子。
看来这年头的妖怪还没有聪明到学会开车的地步。我不敢违逆她的命令,但也不想牺牲自己的小车,只好忍住心头涌起的惧意,耐心地对她解释道:“你看,这辆车的安全气囊被打开了,没有办法再开。”
她的脸上露出十分明显的失望表情,令人忍不住心中一震,刚想忍痛将自己的小车贡献出来,却发现她又明朗地笑了:“给你。”
她把手枪递了过来,我吓了一跳,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见她手足并用,灵巧地朝附近一辆别克车跳过去,这是我们运输部程经理的座驾,据说拥有完善的防盗设备,然而她只花了半分钟就打开了车门,然后俯身在驾驶座处操作着。现在我可以确定那条连在尾椎处的尾巴是货真价实的,当然,也将尾巴下面隐约的萋萋芳草一览无余……
“轰……”汽车居然被她发动了!
她转过身,把两只手搭在车门上,兴奋地望着我,尾巴伸到身前晃动着。
我知道自己不该走过去,不该看那些不该看的东西,也不该勃起,可是这三件事没有一件还受自己控制,她的两只大眼睛就好像一汪永无止境的碧水,我只能沉沦到底。
不知怎么,我已经走过去,坐上了驾驶座。她欢呼一声,爬到旁边的副驾驶座上。关上车门,狭小的空间里慢慢溢满她身上令人血脉鼓涨的体香。这时候我才想起脱下自己身下的皮衣给她披上。可是她似乎连怎么穿衣服都不知道,把皮衣胡乱盖在胸口。雪白晶莹的肌肤在黑色深沉的皮衣下若隐若现,更加增添了她妖媚的诱惑力。
我那玩意儿已经把方向盘都抵住了。
“我该去哪儿?该怎么办?又为什么会在这儿?”这些问题在脑子里轰鸣,,我他妈快疯了!
“我、你……要走,坏人在……追!”她说了第二句话,同时认真地点了点头,黑皮衣上立刻勾画出她胸部的沟壑曲线。
“嗯……你说什么?”
“坏人,追。还有,枪,砰砰!”她的表情很严肃。
我把她说的每一个汉字组合起来,还是没有搞明白是什么意思。身上所有的血液都供给到下体去了,大脑有些缺氧。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开来了两辆面包车,为她的话作出了最好注解??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那是两辆黑色凌志,车身上喷涂着COV的标志。
这是公司最核心的保卫组专用的车辆,远非在外围厂区巡逻检查工作证的保安可比,据私底下流传,他们甚至拥有合法的持枪证,可以购买小型的半自动火器,不知道公司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需要这样的防备的。
这下坏了,他们一定会认为我是偷车贼的!
“开……开……”她双手合十,眼里噙着善良的泪花。
凌志车在身后停下,下来两名高大的黑衣保卫。
我刚想下车向他们解释,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坐在别人的车里,保安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微型半自动步枪。
“哒哒哒哒……”枪口喷出了火光。
“小心!”我拉着她一起埋下头去,后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