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藤彻被对方回答时理所当然的口气一噎,干巴巴地回道:“啊,是呢。”
突然一下子冷场了,而对方看起来并没有感到尴尬的样子,也没打算说点什么打破这种气氛,只站在贩卖机旁含着吸管喝牛奶,面色平淡,让人看不出她站在这里是乐意继续一起聊天呢还是想等牛奶喝完之后再买点其他的东西。
不愧是夏野的老师,意外的比他还要难搞———武藤彻脑中突然蹦出了这样的想法。
搜肠刮肚了好半天,武藤彻才找出一个应当可以继续下去的话题,“睿摩尔小姐在家里经常看书吗?”
“嗯。”
对方回以孤单的一个字以后又不再开口了。
武藤彻硬着头皮勉强继续问了下去,“都是什么书呢?”
“最近在看太宰治的《人间失格》。”
“啊,那个还挺有名的。”然而他并没有看过。糟糕,说不下去了,要是对方谈及了内容接不上话又冷场怎么办?
伊诺拉转过头来,饶有兴味地看了武藤彻一眼,将对方脸上细微的尴尬神情收入眼底,面上笑容胜了一分,“听说武藤君喜欢玩游戏?”
听到对方提及了自己聊得来的方面,武藤彻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夏野怎么连这种事也说啊……”
“不是夏君,是上回去商店街,游戏店的老板随口说的。”
“诶———?”
在武藤彻有些期待的找到了同盟的目光中,伊诺拉缓缓说出了下一句话,“我比较擅长恋爱游戏,性向不限。武藤君呢?”
“啊———?”武藤·期待中·格斗游戏迷·觉得对方看起来很屌的样子·彻已风中凌乱。
“噗———”
隔天去武藤家玩的结城夏野听好友一脸微妙地叙述完全过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别笑了啊。”武藤彻揉了揉头发,“我又不知道你老师是这个样子的。之前听你说她平常乐意给你补课帮助你学习,我还以为对方是个很好说话非常热情的异国人呢!”
“很好说话、非常热情……我怎么觉得哪个都跟她搭不上边?”
“不说这个。”武藤彻的弟弟武藤保从半掩的门外探进头来,“听说了吗?昨晚走错了的车。”
“早听过了,爸爸回来的时候就说了。”
“我也是早晨起来听我爸说的。”
“噫———昨天那个时候太晚了我还在睡觉,刚刚才听说。”
“怎么会走错路呢?国道那边不是有站牌?”
“也许太黑了没看清?”
“可是不是说对方车灯开着亮得都刺眼了嘛!”
“这些先不说。”结城夏野皱了皱眉,“大半夜开车过来,停了一会儿又掉头就走,只是这样子听起来就足够奇怪了吧?”
但是奇怪的事并不止这一件。时序已经进入了八月,却连日无雨,好像每天起来压根就不必担心天气,因为必定每日都是大晴天。
白日温度居高不下,夜晚温度没完全降下来,再加上温度太高食物放久了会腐坏,伊诺拉没法再过上和之前一样出一次门之后一个星期都呆在家里的舒适生活,不得不勉勉强强在三四点商店街还没结束营业的时候出去购买食物。
“真难得———”她出门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结城夏野,“我还以为你要在家里坐化成仙了。”
“夏君,一段时间不见,你的国语水平下降了好多呢。暑假里真的有认真看书吗?【坐化】和【成仙】可不是这么用的。”
“……我觉得我的国语应该还用不着你来教。”
“那可不一定,我可是一直有在努力学习。”伊诺拉摇摇头,视线落在了他手里捏着的一个小盒子上,“你又去医院开止痛药了?”
结城夏野之前有胫骨结节软骨炎,这病其实不是很严重,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常常罹患这种疾病,通常只要过了快速成长的青春期之後就会自动痊愈,用不着过多担心。
结城夏野点点头,手不自觉地按在膝盖上,眼睛也看向了脚面,“虽然好了不少,但是偶尔还有点疼。”
“啊,这样啊……”伊诺拉一脸深思地说:“不过可能还是去看一下医生会比较好。”
“怎、怎么了?”结城夏野听着她严肃的口气,神态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腿脚的骨头出问题的话,会很容易影响身高发育啊,夏君你不知道吗?”
“什么?”
伊诺拉往前走了半步,站得近了些,视线刚好和结城夏野平齐,“看吧,如果讳疾忌医,真的出了问题的话,夏君你以后大概就要永远和我现在一样高了。当然了,我这样在女性中间还是挺高的,不过你就……”
“不用说了!”结城夏野恼怒地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虽然是这样子的表现,之后还不是会担心么……”
伊诺拉耸了耸肩,朝商店街的方向走去,路过竹村文具店的时候,听着那些阿公阿婆们进行着每日必有的絮叨。
“山入那边竟然连着死了三个人,据说其中有一个还是被野狗咬死的……”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天气这么热,那几人年纪又大了,还住在离得那么远的山入,人烟稀少不说,有时候还有野兽出没。”
死人了?伊诺拉的脚步仿佛一下子被什么定住了,墨绿色的眼睛深处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她闻着燥热的风带来的独特味道,其中隐隐掺杂的她最熟悉的气味却并非来自出现死者的山入,而是另一个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剧情快要开始了嗯!攻略少年吧女王殿下!(等等!
☆、不详之兆②
既然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也许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同类,那就没有继续颓废地窝在屋子里的必要了,伊诺拉当天晚上就去了兼正之家。
夜晚的洋房里断断续续地传出了呻|吟声,冰冷的、已经不新鲜的血味从高高的窗口里飘了出来,淡淡的腥锈味不甚明晰,夹在燥热未褪的泥土和草木气息之中,更是会被轻而易举的忽略。
伊诺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房子,和外场村格格不入的西式建筑伫立在半山腰,占据了兼正的位置,从她上回站在房顶上的情况来看,如果是在这栋房子里,即使不出门也可以借助地势将山下村民们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换句话说,即是更容易寻找合意的目标。
想到这里,伊诺拉稍稍皱了皱眉。
因为就地形而言,她自己现在的居所也在可以被窥视到的范围之内———从她家经过结城工坊再上西边的坡道,就是兼正的地盘。
一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人从远处盯着自己,将自己视为囊中之物,这种隐私被暴露在他人眼下、威严被侵犯的感觉使得伊诺拉非常不舒服。她眯了眯墨绿色的眸子,眼中划过一丝暴戾之色。
六戒之一的“杀亲”在这里没必要遵守,反正是异世界,她不可能因为这个被追杀,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一批也是她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批同类,说不定还会是唯一的,尽管对方将一众居所□□裸地暴露在人类的视野当中还没有布上结界这一点令她觉察到,双方定义中的族类可能存在一些差异。
一番权衡之后,血族氏族群居的特性到底还是占了上风,再加上伊诺拉这么多年除了按照规定解决叛徒以外还真没对同类动过手,她又看了一眼兼正的房子,身影瞬时从原地消失不见。
“欢迎光临,晚上好。”
“晚上好,先生。一杯教父,谢谢。”
伊诺拉推开门后便走到吧台边坐了下来,刚刚对着她打招呼似是兼任调酒师的老板张着嘴看着她,看起来特别惊讶。
“有什么问题吗?”
“应该说……比较少见?几个月前就听说村子里搬来了一位异国女性,不过一直没见到过。”
“哦,这倒是。毕竟除了去上课、买点家用品以外,我的确很少出门。”
“其实也不止这点。”
“嗯?”
“我的店没有挂牌子啦!”年近五十的瘦小老板提醒道,然后带着好奇的语气继续说:“很多外场的村民都不知道我这里是做什么的,大都以为是个奇怪的店,而你一进门就点了鸡尾酒……明明是第一次见到……”
伊诺拉笑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尖,“因为我的嗅觉很灵敏啊,离得老远就闻到了酒香,所以就循着气味过来了。”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吗?”老板听完之后不由放声大笑。
伊诺拉看着对方量好15毫升的苏格兰威士忌,缓缓倾倒进装了8分满冰块的古典杯里,棕黄带红的清澈酒液顺着冰块的一侧棱角滑至杯底,残存在冰上的部分隔着透明的玻璃,折射出红黄难辨的艳丽色彩。
“虽说没有招牌,但是这里却有一个很特别的店名。creole通常指克里奥尔人,在秘鲁克里奥尔专门用于描绘一种精神饱满的生活作风,嗯……还有一个可能是您很喜欢爵士乐?”
“叫我长谷川就好。”对方把调好的酒往前推了推,“我确实是一个爵士乐爱好者,不过如果要用秘鲁的那种含义来指代我也不介意。精神饱满的生活作风…这可是夸奖啊。”
“因为是夸奖所以就欣然接受了?”
“谁说不是呢?”
沁凉的冷气在小屋内缭绕,和外面久久不散的热气俨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屋子里有不少客人却并不嘈杂,这样的环境对伊诺拉来说,真是久违了。
不知不觉的小啜中,一杯教父见了底,伊诺拉舔了舔嘴角残存的酒渍,和老板长谷川道别后,离开了creole。
十一点钟左右的时间,这个娱乐活动少得可怜的小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人出来走动了,但是路上却算不得静悄悄的,虫鸣声一刻不停地自树上传来,好像夏虫这种生物在这个季节一下子基因突变拥有了永恒的精力似的。好在,这个时候室外的热度已经散去了不少,没有在虫鸣外多加上气温的因素让人更加烦躁。
伊诺拉手里握着刚刚从贩卖机那里拿回来的牛奶,液体快被吮吸殆尽的声音不断自吸管里传出来,她烦躁地一拧眉,松开嘴后,吸管口已经被咬得瘪瘪的成了一条细缝。
“哟,晚上好!”
“晚上好。”
伊诺拉头也不抬地回答,心里嘀咕着怎么每次遇到个人,开口都是对她说“晚上好”,她压根就忘记了这纯粹是因为她自己昼伏夜出的缘故。
但是嘀咕之后她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正站在自家的院子里,一旦和别人聊起来势必要请对方进门———这似乎已经成了这个小村子的社交特征之一。
然而身为一个外来者,伊诺拉并不打算这样随随便便让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进入自己的领域。
她抬起头,蓝发的青年站在院子外,没有做出聊天时自然而然接近另一方的举动,和门槛相隔着不到一寸的距离,但看在伊诺拉眼里却总感到有些古怪———这样与其说是礼貌,不如说更像是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挡住了一样。
院中栽种的血红鸡爪槭伸出细长的树枝,挡住了对方半张脸,看不全容貌,即使是站在院子里伊诺拉也能听到对方脉搏跳动、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还能感觉到和自己身体不同的热气淡淡辐散开,可是面对这个站在门前的食物,她却没有任何想要进食的欲望。成为血族以来的经验告诉她,无论看起来有多么正常,眼前的青年决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