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问题。这根本不必问。”
“王来承认,王来允许。王来背负整个世界。”''
明明只是再简短不过的话,却让林晓月的大脑在顷刻间陷入一片空白,身体因为莫名而来的兴奋微微颤抖着。这句话里包含的威严与肯定的意味太过浓厚,那种理所当然几乎让人可以想象得到说话者的骄傲——如果要说世界上有谁可以被称之为王,那么一定是这个说话者了。
林晓月用力呼吸着,尽管对现在的她来说,这种举动根本只是在做无用功,但她还是需要通过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镇定下来。等确定自己的心跳恢复正常的频率,她才继续扒开裹着身体的固体。
在她深呼吸的时候,那两个声音已经结束了对话,泥状固体失去了原本的活性,像是普通的泥浆一样,而且还在渐渐发硬,碎成粉末——这都是触觉告诉林晓月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完全包裹的缘故,林晓月看不到任何东西。
她终于将泥浆扒开,感觉到带着热度的空气时,林晓月松了一口气,只是很快,她便意识到了某个真相,这让她陷入了停滞中,思绪变得支离破碎。
有火焰燃烧物体而产生的炸裂声,她也闻得到焦糊味,皮肤上传来的灼烫感更是让她清楚,自己正身处于一片火海中。尽管距离比较远,不会烧伤,但是……她瞎了。这个认知清晰地出现在林晓月的脑海里,随即像是在房间里高速弹跳碰撞着的像皮球一样,让她的脑门生疼。
林晓月慢慢地弯下腰来,她正跪坐在地上,只要伸出手来,就能触碰到地面。
那些泥已经消失不见,明明之前还能感觉到大块的碎屑,现在却只能摸得到因为炙烤而变得坚硬干裂的土地,她的手指甚至因为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尖锐物体被刺伤,疼痛让她反射性地缩回了手。如果她还能够看到,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因为她会知道那是什么。
针也好,钉子也好,玻璃渣也好,因为知道那不会给自己带来多大伤害,所以她不会在意。
可是,在失去视力的情况下,一切都变成了未知。因为未知,所以畏惧。
林晓月再次伸出手,将手掌与地面相贴合,在这种状态下,就算碰到会给她造成伤害的东西,也不会直接压到上面,而是撞到它或者推移开。
她在摸索着可以作为拐杖的东西,但是她很快触及到了另一个东西。
无法移开,但并不是建筑,指尖上传来皮革的触感……是皮鞋吗?
不过这不是重点,因为这双鞋正被人穿在脚上。有一个人——从她贴着鞋子的侧边滑过的距离来看应该是男士鞋,所以对方可能是男人——正站在她的面前。
大概是因为丧失了视觉,林晓月的听觉和触觉奇迹般地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变得敏锐起来,她能够听到这个男人的呼吸声,非常沉稳,带着固定的节奏感。
在黑手党世界经受过训练的林晓月,当然能分辨出来这种呼吸方式代表着什么。对方一定接受过战斗方面的训练,而且获得了优秀的成绩,这种呼吸方式可以让他在战斗中也保持平稳的呼吸,尽量节约体力,让自己保持在一个良好的战斗状态下。
林晓月警惕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因为是打赌,她失去了系统的帮助,一切都得依靠自己。现在又成了瞎子,看不到的未知才是最让人紧张的。
对方迟迟没有动作,林晓月也不知道自己如果选择逃跑会引发怎样的后果。不,她现在根本没有办法逃跑,她看不见东西,就算跑进火焰中也是有可能的事。
她在原地停顿了几秒,然后吸了口气——沉默是没有用的,如果对方对她抱有恶意,很可能会在感到不耐烦后动手揍她甚至是杀她,她必须尽快给出反应。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周围的热度,她的嗓音带着干哑:“先生,你是来救我的吗?”这样的问句给了对方一个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不管对方会怎么回答,至少能证明她是无害的。
“是的。”对方的声音同样沉稳,语气亲切,林晓月几乎能想象到对方的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就像是……神父。是的,这个形容非常符合林晓月对这个男人的印象。
她听到了衣料摩挲的声音,随即她被一条手臂搂过腰际,轻松地拦腰抱了起来。
这并不是林晓月第一次被抱起,艾梵曾经做过不少次这样的事,可是在失去视觉的情况下,重力和凌空感都似乎被放大了,让她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的手。
“还真是匍匐在地上摇尾乞怜的弱犬呢。”旁边响起了另一个声音,但是对林晓月来说很熟悉。那是她曾经在被泥包裹时听到的声音,是回答了那句让她激动不已的话的声音。
这个声音的主人,现在就在她身边,而且……用这样侮辱性的话语来形容她。
林晓月咬住了下唇,防止自己说出会感到后悔的话语,她只是谦恭地垂着头,却无法阻止由怒意产生的身体上的颤抖。刚刚因为那番话产生的好印象瞬间消散一空,那种傲慢简直深入人心。
“哼,对我的话有什么不满吗,杂种。”明明说着疑问句,从男人的语气却能听出他丝毫不在意答案,他只是在嗤笑声后发出了更加具有侮辱性的言论。
“吉尔伽美什,”抱着她的男人开了口,嗓音和刚才一样平稳,“你很在意这个少女?”
啊,她像是被当做东西一样,这样随便地、忽视她本人观点地讨论着呢。这个认知让林晓月感到非常讽刺,可是她现在确实没有半点力量——这个不争的事实让她选择保持沉默。
“你不是知道答案吗?”被叫做吉尔伽美什的男人随意地说道,“从黑泥中存活下来的只是这样的家伙,太过扫兴了。”黑泥——捕捉到这个关键词,林晓月微微蹙眉。
从吉尔伽美什的话来看,那个包裹着她的黑泥,是非常厉害的东西吗?
只是不等林晓月多想,她又很快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吉尔伽美什……”从怀里的少女口中,传出了这个名字,言峰绮礼皱紧了眉。以吉尔伽美什的性格,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刚刚他讽刺过的人说出,恐怕会非常不满吧?他的眼神也确实变了,那种要惩罚违背自己心意的家伙的眼神,正在昭示着他的不悦。
“苏美尔王朝……乌鲁克的王?”少女用近乎呢喃般的嗓音说,沙哑的嗓音带着异样的历史沉重感,“那部该死的欠缺了将近三分之一内容的《吉尔伽美什史诗》……”
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话语很快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少女似乎沉浸到了某种执念里,褪去了刚才那副弱小的伪装。因为失明而丧失了对自己表情的正确判断后,少女的脸上带着某种特定人群才有的疯狂。她碎碎念的内容太过零碎,只能大致辨别出一些词汇。
但是,这些词汇让吉尔伽美什露出了称得上愉快的表情。
言峰绮礼凝视着怀里渐渐虚弱下来的少女,知道她因为执念的关系加大了精神的消耗,加上刚从黑泥里出来,她的身体机能也几乎降到最低点,干脆用了点小手段让她昏迷过去。
不过还是有点可惜的——当然,之前那副被羞辱后偏要压抑自己愤怒的模样,已经足够让他满意片刻了。身为神父,对祈求者施以救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第142章
第142章:07:22:04
在大学里,总有着图书馆的存在,那里有着一排排书架,入目所及全都是各种颜色的书脊。
林晓月这种学霸自然是图书馆的常客,除了有社团活动的时候,林晓月大多数时间都会在图书馆里,既是为了学习,也是为了蹭一下图书馆的无线局域网。
而会接触到《吉尔伽美什叙事诗》,当然是来自于图书馆,正确来说,她找到的其实是一本名为《古代两河流域与西亚神话》的书,是《世界神话珍藏》的其中一本。
她看过这本书,自然也认识到了吉尔伽美什这位三分之二为神三分之一为人的王者。问题在于,只要是对《吉尔伽美什叙事诗》稍有了解的人就会知道,这部著作是刻在泥版上的,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自然会有遗失和缺损的地方——这就是林晓月执念的根源了。
对于林晓月来说,这种残缺不全的作品,简直就是折磨。就算能根据上下文来判断残缺的内容,不完整就是不完整,后人的填补远没有原本的感觉。
等她好不容易把这种纠结压制下去,决定去看看别的书来缓解一下心情……麻烦来了。
一贯很少参加字幕组里的聊天灌水的林晓月,偶然瞥见群里在聊着关于吉尔伽美什的话题,于是难得兴致勃勃地参与了进去。偏偏发起这个话题的人,所说的“吉尔伽美什”并不是林晓月所知道的“吉尔伽美什”——两个人相互碰撞产生的结果,就是各种争辩。
等两个人吵到最后,才发现两个人的认识有偏差,顿时哭笑不得。对方知道的“吉尔伽美什”是一部动漫里的二次加工后的形象,而林晓月的认识主要来源于叙事诗和她的分析,前者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就算她也考据了不少,两个人的理解方向也差别太大。
本来这也没什么,找到了一个可以聊得上的考据党,林晓月还挺开心的。
问题是群里有人说了句话:“我还以为是金闪闪的死忠粉呢,考据成这样。”
林晓月的怒点长得大概和别人不一样,她第一反应就是“凭什么对吉尔伽美什有兴趣的就一定得是那个金闪闪的死忠粉”,这个想法严重导致了她丧失了事后去了解那部动漫的兴趣。而且后来每次想起来,就把那本书再扒出来读一遍,坚决维护“原著”的地位。
这就导致她几乎能把《吉尔伽美什叙事诗》完全背下来,甚至养成了习惯:只要听到吉尔伽美什这个名字,就条件反射地将史诗复习一遍,尤其是在因为失明和身处异世界这种情况下,更是不自觉地就开始了背诵,或许这也是一种下意识的心理保护状态。
从熟睡中醒来,林晓月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仍然是一片黑暗。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明的事实,用掌心盖住额头揉了揉,才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
她不知道现在的时间,不过至少她确定自己现在身处于安全的环境里。连续经历了三个有危险的世界,林晓月对危险的警觉感也培养出来了。看来昨晚的那两个人到底是将她救了回来,其中一个人的身份可以确认,吉尔伽美什……是她以前和人讨论的那部动漫里的金闪闪吧?
虽然历史中的乌鲁克之王会出现在现代很奇怪——他们使用的语言是现代日语,但是林晓月非常确定,那就是本尊——那番关于王的言论,也只有吉尔伽美什能说得出来。
有脚步声响起,从地板发出的响动来看,应该是在外面的走廊上。林晓月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将脑袋转向声源处。伴随着“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呼吸声也能够听清楚了。
“你醒了?”声线很沉稳,林晓月立刻分辨出对方是昨天那个“神父”。她绷紧了身子,轻轻地点了下脑袋:“是的,非常感谢您昨晚的施救。请问,这里是哪里?您是谁?”
对方从容地回答了她:“这里是圣堂教会,我是教会的神父,言峰绮礼。”他仿佛不经意地反问道:“你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