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吗?”青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随即一笑置之,“也罢。”
两个人就这么相处融洽地开始找地点了,晓月的运气不错,走了一遍就把亡者都找到了。把亡者们送走的时候,理所当然地被青年感觉到了异常。
“是……灵体吗?”青年说出的词汇让晓月挑起了眉,随即回答道:“差不多吧。”
“你是东方的阴阳师吗?”青年似乎对此很好奇,晓月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负责送他们去彼世。”这话说得很明白,晓月也没有防备的意思,毕竟对方知道灵体,就说明对此有所了解。
“原来如此。”青年点了点头,果然没有追问。看到晓月将地图收起,青年试着问道:“接下来你不需要再‘工作’了吗?”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青年又接着说:“那么,要来我家休息吗?”
邀请刚认识不久的人去自己家,换了别人来只会认为不怀好意,晓月想了想还是点头。不仅仅是因为相信对方无法伤害自己,也是出于对那份熟悉的好奇。
青年的家离镇子上比较远,走在路上,晓月的熟悉感却越来越严重。街道周围的景色是陌生的,前进的方向和距离,却让身体的记忆慢慢苏醒过来。等晓月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时,她已经站在了一栋大宅前,从土地上传来的漫漫灵气,让她的头脑和灵魂都获得了滋润。
“看你的表情,果然是熟悉啊。”青年的声音响起,晓月条件反射地看向他,嘴唇开合间说出了一个姓氏:“远坂?”青年一怔,随即愉快地笑了起来:“啊,真好奇你的身份呢。”
“不是……”晓月有些慌乱,她摆了摆手,又捂住额头,“我只是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个名字,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脑袋里钝钝的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又有什么东西在与之抗衡。
“那就不用勉强自己去想。”青年打开了宅邸的大门,对着晓月做出邀请的手势,“请进。”
就算是走在远坂宅里,晓月也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满满熟悉感,似乎她曾经在这里居住过。是和她的过去有关的事吗?不知道,想要知道,却又害怕知道。
但是,因为不了解自己的过去,而产生的如同无根浮萍般的感觉,她已经受够了。她清楚自己是一个活着的人,并没有死去,却能够在地狱畅通无阻,成长的速度甚至比鬼还要慢上许多。
原因呢?解释呢?谁也不希望自己活在未知里。
远坂帮不了她多少忙,只是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说是魔术世家这一代的传人。晓月看着他递过来的一颗红宝石,眉梢挑了挑,几乎是习惯性地将宝石握在手里,随即——注入魔力。
等宝石发出亮光,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手跟着一抖,如果不是远坂伸手接住,宝石就要掉到地上去了。远坂拿着宝石看了看,又静心感受了下里面的魔力,叹道:“不错。”
刚才晓月注入魔力的情况他都看在眼里,那种速度和使用的术式都带着远坂家的痕迹,但是具体说起来,那种术式却比他使用的还要优秀,也更加不可思议,很……超前。
这个词语浮现在脑海里的时候,远坂就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看向还无措地盯着自己的手的晓月微笑道:“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说一个假设?”
晓月回到地狱的时间比预定的晚,鬼灯还在公家的食堂里吃饭,听说晓月回来了,吃饭的速度便放慢下来,对面坐着的阎魔大王也松了口气,喜笑颜开地又叫了一份猪排饭。
没一会儿,晓月就跑到了食堂里,直接往鬼灯的身上扑:“净琉璃镜!”
鬼灯伸手挡在自己面前,按着晓月的脸,不让她靠近自己,周身气势冷厉。不过相处了百年多,他居然也能听得出来晓月是什么意思:“你想要净琉璃镜做什么?”
晓月悻悻地停下脚,不往鬼灯身上扑了,叫了份定食坐到阎魔大王身边,边吃边说:“我想要看自己的未来。”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有人跟我说,我可能是从未来到现在的。”
“有人?”鬼灯重复着这个字眼,微微眯起眼睛朝晓月看了过去。晓月一缩脖子,讷讷地将今天的事说给鬼灯听,她清楚鬼灯也在意自己的情况,应该会借给她用的。
净琉璃镜可以看到映照者的生平,那么应该也能看到她的。晓月也是灯下黑,才会忽视了这点。远坂说完她可能是未来的人后,就提议找个占卜师或者精通于此的魔术师来帮忙,晓月则是立刻想到了更加方便的净琉璃镜。鬼灯听她说完,则是皱起了眉,然后摇头道:“估计不行。”
他其实早就想过净琉璃镜,只是担心让晓月想起过去会引发不好的事,才没有提出来。现在听到这个提议,反而是行不通了。他解释道:“净琉璃镜无法看到未来,只能看到过去。”
也就是说,就算对晓月来说那是“过去”,对现在来说那也是“未来”,无法看到。
晓月有些失望,闷闷不乐地埋头吃饭,鬼灯觉得嘴里的饭菜味道寡淡起来,草草解决后看着晓月忽然说道:“你有心理准备了?”如果真的如此,他也不介意帮她想起来。
只不过,会用什么方法就是另一回事了。晓月抖了抖,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
她用力点着头:“嗯,我想要恢复记忆。”遇到远坂大概是个导火索吧,就算她平时再怎么忽视这些事,真正遇到了,还是想要迎面而上。毕竟,她现在还不怕。
☆、第175章
第175章:由一只兔子唤醒的记忆。
晓月后悔了,真心诚意地后悔了。都相处了这么多年,她早就应该知道,鬼灯的“鬼”是鬼畜的“鬼”。在她答应要尝试着恢复记忆之后,鬼灯就开始赶着她去现世完成各种工作,美名其曰,借用对现世的熟悉感刺激大脑——摆明了就是在压榨劳动力!
现在她正如同躺在沙滩上濒死的鱼一样,趴在玉兔汉方的柜台上。白泽笑眯眯地拿手指头戳她:“哟,这不是晓月吗?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了?”说着却是递了一杯茶过来。
清浅的茶香让晓月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地撑起身子,捧着茶杯抿了一口。她吐了吐舌头,似乎这样就能尽快散去口腔里的温度,不客气地说道:“太烫了。”
白泽也不气恼,只是慢悠悠地捧着自己的茶杯:“开水才能泡出好茶啊。”
这个道理晓月当然懂,她只是因为不爽没事找事罢了。放下茶杯,她用指尖敲着柜台:“跟上次一样,我要一周的份量。”白泽挑起眉看着她:“虽说那只是安神香,但用久了难免会有依赖性,你还是少用为好。”说着从柜台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包,晓月打开看了看,只有五天的份量。
她耸了耸肩:“好啦,五天就五天,剩下两天我会适当减轻工作量的。”
听到她这么说,白泽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伸出手来抚摸晓月的发顶:“在现世的工作很辛苦吧,你也是个女孩子,要懂得照顾自己。鬼灯那家伙,”说到鬼灯,他的脸上便条件反射地出现了厌恶的情绪,语气也恶劣起来,“他就是个没人性的,别理他就好。”
晓月耸了耸肩,却是笑容暖暖。虽然身处彼世,但是也有关心她的人,这种感觉她很喜欢,不过偶尔也会产生别的想法,比如……“她也是很强大的”。
当初听到她的这句话后,鬼灯举起狼牙棒砸断了旁边一棵两个人都环抱不过来的树,轻飘飘地问她:“你说你很强?”于是晓月完败,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很弱的。
能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弱小,对一切抱有敬畏之心,也是一种成长吧?
脚边多了一个毛茸茸的触感,晓月愣了下,眼前一花,仿佛看到了一片种植着某种植物的土地,白色的绒团就在她脚边,用红色的圆眼睛看着她。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晓月还没反应过来,脚边就响起了一个声音:“请问您是地狱的人吗?”
晓月看着脚边的兔子,蹲下来抚摸她的长耳朵,笑着点头:“我是,有什么事吗?”
白泽插了句话:“她是芥子,在我这儿工作了一段时间的兔子,前段时间看到地狱的招聘启事,好像有点兴趣,想找你问问看吧?”说着又去招呼刚刚走进店里的客人了。
地狱的招聘启事?鬼灯之前确实让她拟写了一份招聘启事,毕竟地狱人手缺得厉害,八大地狱下合计有二百七十二个精细的部署,加上每天死去的亡者太多,又大多犯有或大或小的罪孽,人手长期处于稀缺状态。晓月倒是没想到鬼灯把广告贴到了天国,更没想到眼前的小兔子会想当狱卒。
店里有客人,不是商量的好地方,晓月将芥子抱了起来,到外面的桃园聊。
芥子的三瓣嘴动了动,兔子一般都是面瘫脸,不过她的语气很愉快:“您很擅长抱小动物啊,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受。”晓月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只是熟能生巧……”
话没说完,自己先愣住了。她经常来白泽这里没错,不过很少去抱那些来当实习药剂师的兔子,更别提地狱里很少有温顺可爱的小动物了,那么,她的“熟”是从哪里来的?
“叫米饭怎么样?”“你是有多喜欢地球的米饭啊?”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顾不上去管一只兔子……”
芥子手忙脚乱地往她腿上爬的时候,晓月才回过神来,眼前却是一片水雾弥漫。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没有,心里很难过,头脑里的片段却零零碎碎的,并完整。她好像养过一只兔子,它却死掉了,狰狞残忍的血腥场景浮现在脑海里,不会想要作呕,却有眼泪掉下来。
那是对她而言很重要的兔子,一直陪着她的兔子,却死掉了。
晓月草草地抹掉了眼泪,对芥子的解释是她想到了以前养的兔子的死亡,芥子拍了拍她的手背,一人一兔就重新开始聊起了地狱的事,只是一回到自己家里,晓月就狼狈地靠着墙坐了下来。
脑袋里都是零散的碎片,以前也见过不少次天国的兔子,却只有这次想起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芥子的话带来的效果。恢复记忆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是现在晓月的情况算不上好。
她吃力地将脑袋里的记忆碎片慢慢地清理出来,按照时间的顺序慢慢排列。这是一件既耗费时间又耗费精力的事,等她整理完,甚至来不及将这段记忆完整地梳理一遍,就头一歪栽倒下去。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也从墙边挪到了床上,想也知道是鬼灯帮的忙。
晓月从床上爬起来,身上的衣服没换,被她睡得皱巴巴的,她换了一件才走到房间外面。想了想她就往中庭走去,不出意外看到了正在给金鱼草浇水的鬼灯。
看到她,鬼灯也不惊讶,只是放下手里的喷壶走过来,不紧不慢地说:“醒了?”
“嗯。”晓月点头,迟疑着开口道,“我想起了一些事。”
在来的路上她将那段记忆过了一遍,却觉得害怕——害怕那样的自己。
鬼灯挑起了眉,在屋檐下坐了下来,又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下慢慢说。”
看来是不太好的记忆,不然怎么可能有人在说到自己的记忆时,露出害怕的表情?
让现在的晓月回过头去看那个自己,会害怕是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记忆的不完整,晓月只恢复了身为晴夜时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