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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姑姑见我们淋得透湿,忙叫人烧水洗澡,一边给我们擦向上的水一边数落我们,我只顾笑,到后来,她也忍不住笑了,不再说了。
洗了澡,我们的头发都湿湿的,靠在鸳鸯榻上说话儿,直到三更才睡去。
我又做了恶梦,睡不着,叫平姑姑时来点香,她觉出了不对,道:“娘娘从不对香这么讲究的。”我内心烦躁,胎动又让我躁热不已,遂道:“快去点吧。”她不敢劝,默默点上香来。我枕着香气入睡,没再做梦。
永璘来时,我正在画画,平姑姑将他拉到一边,大约说了香的事情,永璘走近我,从后搂住了我的腰,道:“你画的是朕?”我笑:“皇上不会自己看么?”他伸头看了一下,道:“又象又不象,脸倒是的,只是朕什么时候穿过这样的衣裳?”我道:“那是臣妾心中的王公子穿的。”“你还惦着王公子?”他低笑:“好大胆,身在朕侧,却去想别的男人,不怕朕降罪么?”我道:“想都想了,皇上能拿臣妾怎么样?最多给皇上杀回头好了,反正臣妾对王公子的爱是铭心刻骨,终身不渝的。”“你什么时候也能这么爱朕?嗯?”他用下颏擦着我的头发,一边轻吻我的耳垂,我道:“臣妾身子都是皇上的了,皇上还想怎样啊?”“朕要你的人,也要你的心。”他低声吃吃笑。我横竖是画不成了,只好搁下笔,道:“那皇上也肯把自己的人和心全都给臣妾么?”他道:“朕的心早就是稚奴的了,身却由不得自己人,你素来不小气的,便别这么计较了吧。”我抚住腹,慢慢坐下来,道:“皇上,臣妾真的要得很多么?”他停下了手。我道:“皇上总是怪臣妾苛责三哥,其实在臣妾心里,臣妾是想到了皇上,皇上没发觉三哥的性情与皇上很象么?每当看到三哥潇洒无碍的样子时,臣妾就想,若是皇上也能这样多好,臣妾就可以永远伴着皇上,不用违心劝着皇上去别的女人那儿了。”“稚奴,你别说了。”他慢慢放开了手:“朕晓得你的想法,是朕对不起你。”我听着他一步步地离开的脚步声,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他,道:“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不想离开皇上,皇上不要走。”他伸臂搂住我,道:“稚奴别哭,朕不走,朕是想去拿点吃的给你,你别这样,朕不是在这儿么?你弄的朕心都要碎了。唉——”伸手横抱起我放在床上,轻轻安慰:“你这是怎么了?好好儿的,又伤心起来。来,快别哭了,一会又嚷嚷着头晕了。”擦了我的泪,道:“傻子,好好儿的吓朕一跳,陆天放不是让你开怀着点儿,别多愁善感的么?你这样对腹中的孩子也不好啊,你看,它又闹腾了不是?”我握着他的那只手,道:“皇上,臣妾在这宫里好怕,臣妾从不惹事,可是为什么几次三番人家都要来害臣妾?以前臣妾不怕,现在臣妾怕孩子会受到连累,就算她们恨臣妾夺走了皇上,可孩儿到底是无辜的啊。”“所以,你就更不能只是哭了,”他道:“你那么聪明,只要你肯想法子,再有朕给你撑着,她们伤不了你们母子的。”我道:“皇上不知道,只要皇上不在这儿,臣妾就整夜整夜地做着噩梦,所有嫔妃都要杀了臣妾,甚至皇太后和静娴太妃——”忽觉失口,忙捂住嘴,惊恐地看着他,怕他生气。他冷笑道:“没关系,这后宫都有什么样人,朕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你别多想,朕给你做主。来人。”平姑姑走理来,永璘道:“告诉玉妃,朕今晚要去她那儿,让她准备着。”平姑姑答应,转向要走,他又叫住道:“她若问朕此刻在哪儿,就说在上元宫,德妃娘娘冒犯了朕躬,朕正生气呢。去吧。”平姑姑看了我一眼,答应着去了。我问:“皇上要做什么?”“横竖你别管,”他咬着牙笑:“要挑好不容易,要挑错还不简单?”扶我躺下,道:“今晚你好歹再熬一晚儿,明天朕来陪你。”我拉住他的手道:“皇上千万别出格儿。”“朕心里有数儿。”他拿出薄被给我盖上,道:“你先睡会儿吧。”我合上眼,他又坐了一会儿才轻轻起身离去。玉妃——怕是要做替罪羊了吧?她挑嗦静娴太妃来对付我,永璘一直是知道的,他压的火儿也够久了,他迟早要对付她的。
第二日,我就听说玉妃受了申斥,永璘去她的宫中,她“言行乖张,诽谤后妃,不修四德,服饰违规,着即交由皇太后依宫规处罚。”轻轻巧巧将难题丢给了皇太后,皇太后处罚得重,玉妃不免降位夺封,皇太后处罚得轻,后宫不免议论偏坦,反正永璘本也没打算现在就收拾她。所以怎么看都是赢家。我一面为他的妙计折服,一面也暗觉他心思越发深沉了。最后皇太后不过罚她在宫内自省几日而已,后宫顿时议论自起。我很怀疑永璘也在这些议论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永璘是带了三哥一起过来的,两人本来还有说有笑的,一进了屋,三哥的脸顿时变了,道:“怎么还在用这个香?赶快撤掉,下剩的全部毁去。”他的脸有绝对的威严,宫监不敢多问一句,马上去搬香毁香,永璘诧异:“朕也觉得这香味道不佳,但也不致于这么严重吧?没了它,稚奴睡不安稳呢。”就是!我赞同地点头。三哥瞅瞅门外,永璘喝道:“都下去!谁敢偷听立马乱杖打死!刘全,平姑姑,你俩给我在门外守着。”他一撂脸,谁敢抗旨不遵?纷纷退了出去,我本来半躺着给二哥缝新衣的(当然经过了永璘的同意),听他说得严重,便放下了针坐直身子,看着他。
三哥开门出去,一会儿已拈了一点西域奇香进来,道:“这种香叫帝母香,是以西域独产的一种奇异植物食母兽花,再加上十几种西域香花制成。其香浓香馥郁,又漫长悠远,沾衣十数日不散,因其确有宁神安睡,增食开胃之效,故而许多西域贵族都喜欢,或制成香随身而佩,或置于香炉引满室皆香。但一物有一益必有一害,这种香的害处也有几个,一个是容晚上瘾,另一个就是容易让人暴食。其中有一味配料蔓陀罗花,久闻会使人隐隐有飞仙之感,难以戒除,三是这食母兽花的由来。”我与永璘面面相觑,想不到这香有这许多说道,我不由问:“什么由来?”“这种花开在西域境内绝谷深渊之中,花开之时,香飘千里,闻之欲醉。食之令人胃口大增。初春之际,此花开遍山谷之中,兽类往往以此为食,以开增胃口,增加体质,繁衍后代。但若怀有小兽,则绝不可食之。只因食此花后,腹内小兽就会食量大增,母兽必须不停进食食物才可使其胎饱食,久而久之,不是胎重坠死母兽,就是母兽绝食而死,无一可幸免。”我此刻脸色一定苍白欲死,宫中人竟恨我到如此地步,我伸出手,要拉永璘的手,竟看见自己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永璘将我搂进怀中,我才发觉是自己整个都在抖。“别怕,稚奴,别怕。”他对我道。我焉能不怕?她们歹毒到如此地步,要连我们母子一起害死,此种行径已经非人所为。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似从地狱发出:“皇上,为臣妾做主!”“朕为你做主!朕一定要为你们母子讨回这个公道!”他咬牙切齿地道。我发现自己还能笑,还能说话,只是声音仍在不自禁地抖动:“既是如此,为何西域之人仍要用它?”三哥道:“一来他们在配制之时会严格控制各种配料的数量,比如这种曼陀罗,只能以一分配之,食母兽花只能以半分配之,凡此种种,皆有专司之人经层层检查复验方可制香,二来西域之人日常食中亦有克制之物,如食母兽花对帝心草,即相生相克,而帝心草正是他们日常的香料,是每餐必不可少之物。故而他们久闻而不会受其害。此香名帝母香,便是提醒所用之时需佐以帝心草,”永璘问:“你是如何知道地如此详细?”三哥道:“在下曾随家师遍游五岳三山,也曾到过西域,听说过此香,因中原无帝心草等物,在下又不太喜欢香料之类,故当时并未对此在意。那日在下来到娘娘所居之处,闻此香奇异,又听说来自西域,就已觉得有点不对。回去后千里传书托同门师兄帮忙查询,前日收到师兄回信,提到西域独有的十七种香中便有这味帝母香。我以为娘娘自那日后便弃之不用,所以并未及时禀告皇上及娘娘。皇上若不信在下之言,可请娘娘跟前的宫人问一下,娘娘除嗜睡外,是否食欲大增?且不用此香后便即内心烦躁,难以入睡,常有恍惚之态?”永璘自然是要问的,叫进平姑姑,问得清楚后他反而一脸平静,不见刚才气恼之色。只嘱此事不可再对人提起,并让三哥将那一小枚帝母香交给刘全收存。
屋中只剩我们三人后,永璘道:“只怕这香在炼制之时还有意增加了这两味花的份量,否则只以一分半分之剂,如何能在短短几日内便对稚奴产生这么大的作用?”我和三哥皆不语,这话由他自己说出来最好不过,哥哥刚才不过是说香之来历作用,若使毒之人辩称不知,那也没办法加罪,而加重剂量便是有意为之,性质便大大不同了。这话当然不便由我俩说出口。三哥看了我一眼,淡淡笑道:“看来,在陆天放丁忧期间,我是不得清闲了。”当此时,永璘居然笑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朕并未强迫于你,你也需自守诺言,全始全终。”三哥道:“别人的事我不想管,若有人想害我的家人,纵我想袖手,家母那里也难逃家法。”永璘点头:“说的很是。”
永璘走到门外,跟平姑姑嘀咕了半天,平姑姑点点头,走了。永璘回进房来,道;“那下面该怎么办?”三哥奇道;“她到底是皇上的老婆还是在下的媳妇,在下是益发糊涂了。皇上怎么来问我呢?”说的永璘脸都红了,有点恼羞成怒地瞅了我一眼,道:“你们兄妹如何皆伶牙俐齿,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