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快点儿,就要迟了呢。”她看看我,长长叹口气,给我迅速换好衣裳。我用力搂住她,在她耳边道:“姑姑放心,稚奴真的没事儿。”她又忍不住笑了,打开我的手,道:“娘娘就这么会撒娇儿,奴婢可是个下人,叫人看见又要笑话上元宫没规矩了。”我笑着松开手,道:“稚奴心里,姑姑是亲人。”她眼圈儿一红,背转了身子,道:“走吧,娘娘,别误了时辰。”我借扶她时挽住她的手,走出奉乾殿。
今儿阴天,寒风阵阵的,我在慈宁宫外等候时便觉得不对,有点鼻塞头重。因不便叫人,便忍住了没说。看看宫妃,到的还算齐整。如妃今儿穿了一件银红罗衫,脸上罩着一层隐隐的光晕,显是昨晚侍寝甚是如意。心中又喜又酸,辩不出是什么样儿滋味。
等给太皇太后请了安后,回到奉乾殿,永璘还没下朝,我坐着看了会儿书,实在支撑不住,告诉平姑姑想睡一会儿,不要叫人打搅,便在榻上睡了过去。
因身上不适,睡的也不安,半梦半醒的,听得永璘说笑的声音,缓缓走近奉乾殿,想起身,无奈头晕,只好又躺下,静静等他进来。
听永璘在屋外,问:“娘娘呢?”平姑姑答:“早起给太皇太后请过安后,便说累,在龙榻上歇息呢。”“噢?还在睡?”永璘微微疑惑的声音,顿了顿问:“午膳用过了吗?”原来已过午时,我昏昏沉沉的竟没觉得。平姑姑道:“奴婢进去看过两次,娘娘都在沉睡,便没敢惊动,午膳尚未用。”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永璘道:“朕去看看——子庭,你随朕一起进去,脚步儿轻些,别惊动了娘娘。”“臣遵旨!”传来大哥熟悉的声音,我大喜:大哥回来了么?
永璘轻轻走进来,我睁眼望着他,他笑了:“原来你醒了,朕还当你只是在睡,你瞧瞧谁来了?”我看着大哥,浑身无力,也只能点头微笑:“大哥。”“臣萧子庭参见诚贵妃娘娘。”大哥跪下行礼。我笑:“大哥起来吧,恕我不能起身还礼了。”“臣不敢。”他起身。
永璘走到榻前,握住我的手,笑容顿时僵住:“你的手怎么这么冰?”伸手摸我的额头,马上叫人:“速传太医!”太监忙转身去传旨。
我笑道:“皇上别着急,臣妾还好……”“烧成这样还说还好,”他沉下脸:“宫人是怎么侍候的?”平姑姑也吓了一跳,忙跪下道:“奴婢失职!皇上恕罪!”我对永璘道:“是臣妾拦着不让叫太医的,不怪姑姑,臣妾想着躺躺就好了。”他哼一声,道:“你想着?你是怕惊动了朕跟皇祖母,惹来非议,才忍着不说的吧?哼,不知轻重!”我笑笑,大哥拱手为礼,向永璘道:“娘娘素来恭谨孝顺,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永璘神色渐缓,看着我长长叹了口气,道:“朕没生气,朕只是心疼她凡事都忍着不说,让人担心——论贤慧也不在这上头,姑姑起来吧,去倒点热热的水来。”平姑姑倒了水递给他,他扶起我喂我喝水。大哥道:“皇上待娘娘如此情重,臣——感激不尽。”说到后来,已是哽咽。永璘头也不回,顺口道:“她是朕的稚奴么,朕不待她好又该待谁好?”我抬眼冲他笑笑,他道:“好好喝,别分神,看呛着。”大哥跪了下来,道:“臣替家人谢皇上!”“起来!”永璘道:“别这样,让稚奴难受。你的二弟萧子风已经与朕有点生分,你也要这样么?”“臣不敢!”哥哥站了起来,伸袖拭了一下眼角。
我边喝水边看他,两年不见,大哥容颜苍老了许多,人也瘦多了好些,颇有憔悴之色,脸含风霜,不过目光却更见老练稳重。我又是难过又是欣慰,永璘知我心意,温言道:“萧子庭既已回来,以后相见的日子很多,他政绩卓越,官声很好,朕已将他调入吏部,任四品侍郎,你放心吧,朕总不亏待了他们便是。”我喜上眉梢,他笑笑,将碗递回给平姑姑,问:“陆天放来了么?”太监回禀:“太医苑说早起陆太医被平南王世子接去府里给他小妾看病,尚未回来,这次是来的谢淳谢太医。”永璘皱皱眉,微有不悦之色,大哥欠身道:“臣听说过此人,在太医苑多年了,是个老成持重的老医正。”“也罢了。”永璘点点头,颇有点勉强之色,道:“叫进吧。”平姑姑示意小内监叫进。
谢淳约有五十岁,走路稳稳当当的,不紧不慢,大约资格比较老,神色不免有点倨傲。永璘的眉皱得更深了,我握握他的手,示意不必介意,永璘勉强一笑。谢淳过来叩见永璘,永璘耐着性子,道:“给贵妃娘娘看脉吧。”谢淳爬起来,对我道:“请娘娘伸出玉手。”我将手放在小枕上。他搭上脉,闭上眼,慢慢诊着。永璘冷眼看着他,嘴角含着冷笑,我知他心中已然生了气,便冲他笑笑,道:“皇上,臣妾想喝点酸汤。”分他的心,他转头叫人去拿。
75.长兄为父探贵妃(下)
谢淳终于放下了手,回永璘:“娘娘是劳累伤了神,又受了风寒,吃点药发散一下便好了,皇上不用担心。”永璘嗯了一声,谢淳道:“臣去开药。”永璘没吭声。一会儿他开了药方呈现上,永璘看了一眼,立即作色道:“你不知道娘娘从不喝汤药的么?怎么还开这种方子出来?”吓得谢淳一下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臣该死!皇上恕罪!”大哥跪了下来,劝道:“皇上,娘娘的脉一向是陆太医请的,其他太医不知娘娘的喜好也不足为奇,臣请皇上勿罪,还是先给娘娘看病要紧。”永璘方强压下火气,斥谢淳:“你去吧,姑姑,速叫人传陆天放进宫。”平姑姑忙叫人去传陆天放。
谢淳退了出去,永璘对大哥道:“平身,赐座!”大哥道:“臣谢皇上,皇上寝宫,臣在此多有不便,臣请先行告退。”我捏永璘的手,他安慰地拍拍道:“朕知道。”转头对大哥道:“你们家三郎最得朕心,因他从不讲这些虚礼,娘娘久不见你,心中挂念,想多留你一会儿说说话,你难道不愿侍奉吗?”大哥看看我,目光变得疼怜,道:“臣不敢,臣遵旨。”侧身坐了下来。
平姑姑递上酸汤,我本只是想分他的神,并不真要吃,喝了两三口便摇头不要了。永璘性子本急,又担心我的病,一会儿便耐不住,斥道:“陆天放怎么还不来?再派个人去催一下。”我握住他的手,道:“皇上勿急,坐下陪一会儿臣妾。”大哥也劝,道:“是,娘娘吉人天相,定会无恙,皇上勿忧,不然娘娘亦会为皇上担心的。”永璘看了我一眼,渐渐松了口气,道:“下次不舒服早点说,以免朕担心,你现在不同以往,身上是可是三条命。”大哥霍然抬眼,大有惊喜之色,但随即按下了,起身离坐,叩头道:“臣尚未恭喜皇上与娘娘。”永璘摆摆手,道:“虽是喜事,也有隐忧,稚奴素来体弱,连三郎也担心呢。”大哥安慰:“娘娘一向吃斋念佛,救护生灵,皇上又洪福宽广,皇上放心,娘娘不会有事的。”永璘轻轻叹口气:“但愿如你所说吧。”又过了一会儿,陆天放赶了过来,给我搭了脉搏,让人去太医苑取了药丸来让我服下,永璘才放了心。
我对永璘道:“臣妾没事了,已经见汗,皇上去批折子吧,晚上仍去纯妃那儿,让她好好侍候皇上。”他道:“朕不走,朕陪着你,朕不放心。”转向大哥道:“你是贵妃的家人,朕信的过你口严,娘娘怀双胎之事暂勿外泄,明白了吗?”大哥答应:“臣遵旨。”我伸手为永璘整理衣服,对他道:“臣妾要好好休息一下,皇上在这儿,臣妾也睡不安,再说,臣妾感的是风寒,也怕过给皇上病气。”“朕自小儿身子好,不怕这个。”他坚持:“朕今晚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照应稚奴。”“皇上,”我轻叹道:“臣妾的病得不巧,皇上如这样,传到外面,知道的说臣妾生病,不知道的还当臣妾轻狂,以病邀宠,欲专霸皇上,请皇上体谅臣妾之心,不然这后宫也难以维持。”永璘迟疑了,看着我道:“话虽如此,朕实不忍你一个人生病孤单待着。”“皇上,”大哥哥轻轻劝:“皇上恩泽,泽被万方,娘娘自会感佩于心,娘娘说的有理,皇上爱娘娘,自当为娘娘维护宫规,成全娘娘的一份心。”永璘沉默半晌,轻轻叹口气,道:“看来朕这个皇上也不能事事如愿,连陪一个自己的爱妃都要顾忌人言,没劲透了。”我习惯了他这样说话,倒没觉得什么,大哥却大为吃惊,望着他道:“皇上慎言,皇上身系万民,万万不能作如此念头。”永璘斜了他一眼,似有不悦,又不便发作,只得无奈地道:“萧卿说的甚是。”我叫平姑姑:“将那个荷包拿来!”平姑姑找出递上来,我给他换上,他低头看着笑:“你绣的?”我道:“这是臣妾亲手描的样,指点宫人,亲看着她们绣的,同臣妾绣的也是一样。”他轻轻叹口气,道:“那事你还是放在心上。”我端祥了他一下,道:“皇上去吧,臣妾也该歇息了。”他默默起身,看了我半天方带了大哥走了,我方才安心合眼睡觉。
半夜醒来,刚小解完上床,就见永璘走了进来,我笑着看他换衣,问:“皇上又使金蝉脱壳之计了?”“哪里。”他笑:“是纯妃听说你生病,劝了朕过来看护你的。”上前摸摸我的额头,嗯了一声,道:“不烧了,很好。”我道:“她人倒好,不枉皇上加宠。”他笑道:“她的确忠厚,不过朕也没薄待她,还是给了她雨露,要不怎么到这会儿呢?”我伏在枕上羞笑。他低头亲了我一下,上床,从身后抱住我,道:“还是稚奴好,冰肌玉骨,朕怕热,正好冰火交融。”我拉住他的手放在腹上,笑道:“皇上睡吧,明儿还要早朝呢。”
早上一同起来,他道:“你生病就别去请安了,皇祖母不会怪罪的。”我道:“自个儿刚立了规矩就坏规矩,以后怎么服人?皇上放心,吃了陆太医的药,臣妾觉着轻省多了,不会有事的。”他看看我:“你不会真的打算坚持到生产的那一天吧?就算你不在乎,朕的皇儿也吃不消啊。”我笑道:“皇上放心,皇上的双龙臣妾密密看护着呢,就算委屈了臣妾也不能委屈他们。”他亲亲我,笑道:“这话不对,朕谁也不想委屈,你好,皇儿自然就好了。”“是,皇上,”我故意道:“臣妾遵命!”他笑着拍拍我的脸,道:“傻丫头!朕今儿回来用晚膳,到时把纯妃接过来,咱们帝后妃三个同乐。”我扯扯他,低低道:“皇上,臣妾尚在贵妃之列,别瞎说。”他捏捏我的下巴,笑道:“跟你大哥一样古板,再这样,朕不宠你了。”我笑,送他出房。
从此后,永璘只在纯妃和我的宫中往来,并不去其他妃嫔处,我劝他,他只是微笑,道:“朕自有处置。”却是不理,弄得我也没折了。
76.妙手回春辨病因(上)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倒也太平无事。我的肚子越发的大了,自己都觉得很丑,跟永璘商量仍回上元宫住,他怎么都不肯,只说:“你就跟朕眼下,还常三差四错的,一个人过去,朕如何放心?朕最近忙,没时间天天跑上元宫,你就安份待在奉乾殿,才是分朕的忧。”我没办法,只得常催他去纯妃处,不想让他多见我臃肿的样子,他却笑着不以为意。
公主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