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出门一边说:你就在这里瞎琢磨吧你,我去把你的寂寞玫瑰花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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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从去帮助张承筹备现场会了。始终都是天歌在照顾我,因为我们的特殊关系,她可以没有任何障碍地打理我的一切。我的心里没有太多的感激,似乎都应当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也是我在很长时间里没有意识到的。北京的于美红就把她当成了我的妻子,天歌也没有说明,所以于美红放下了她带来的一大包药,又以自己在医院工作的经验反复地向天歌交代照顾我的一些注意事项,然后不顾我们的挽留,返回北京。
送走了于美红回来,天歌问我:这女人怎样?挺痴情的吧?
我说:去去去,少恶心我,你不知道忽然有一个陌生人非要委身于你的滋味,简直就是情感上的掠夺。
她笑着说:算了吧,心里还不知道美成啥样呢。我把你的手提电脑拿来吧,没事在这里
上上网,也比这么干躺着强。
我一想也是,这么干巴巴地胡思乱想,还真不如到网上玩玩,就催她赶紧去拿。
我住的是医院里三星级设施的单人病房,电话非常方便,接上线就可以上网。
网络上的文字大胆而又随意,这是我喜欢的风格,而且在这样一个开放的环境下,有许多年轻人能够脱颖而出,让我能够读到许多活泼流畅的文字和动感十足的思想。过去只是走马观花,现在有了时间仔细去读,起码从我所喜欢的文学的角度,许多年轻人简直是可怕的。
现实世界是怎样的呢?对年轻人的怀疑、压制乃至拒绝,让社会充满着一股老朽气息。当然也有些扶植年轻人的老先生,网络上有个比喻:远看是个人在浇花,近看浇的是开水。
我们把敬老的美德无限扩大,似乎只要老了便可以成为专家,老得不能工作了就请来当顾问,他们在单位里永远住最新最好的房子,接受最高的礼遇,久而久之培植出一种在年轻人面前是真理化身的自我感觉,永远正确,不可违逆。
我把这些感受讲给天歌听,她笑我: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要弄出点感想来?都处在残废状态了还在忧国忧民,累不累啊?
我说:我看到了就想,你说怎么办?
她说:你到聊天室,凭你的信口雌黄,肯定受欢迎。
我说:我只聊过一次,与刘露有关。
她无奈地说:又是刘露,她回来一定会来看你的。
看来不论多大岁数的人只要一躺在病床上就会有些娇纵的孩子气,这些日子在天歌的照顾下我也习惯了互相之间交流的这种语气,然后听凭她的安排,我就上了一家网站的聊天室,这里有着年龄、职业、区域、爱好的不同分类,我首先进入一个叫〃我家在沧海〃的聊天室,我用了好多的名字都没有人理我,便改称〃智慧才幽默〃,居然呼啦啦来了好多人打招呼。我便可以很有余地地选择我喜欢的名字来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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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网名叫独立寒秋的女子打招呼说:你好,你很聪明吗?
我说:一般。
她说:你很幽默吗?
我说:一般般。
她说:那干嘛叫“智慧才幽默”?
我说:取个名字给自己壮胆,同时也看看谁会上当啊。
她说:哈,说我上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来回答吧?
我说:好啊。你说。
她说:熊猫妈妈是怎么死的?
这显然是一个脑筋急转弯,我想既然说熊猫妈妈,说明跟小熊猫有关系,便自做聪明地回答:难产死的吧?
她说:不对。
我说:答案是什么?
她说:像你一样笨死的。
我说:哈哈,这算什么问题?我问你一个吧?
她说:好啊。但不要太难。
我说:很简单。说一个黑人在沙漠里跋涉了二十多天,没喝一滴水,就在他快要支持不住了的时候,看到一个瓶子,他把瓶子打开,冒出一股黑烟,渐渐变成了一个魔鬼,魔鬼说:所罗门关了我五百多年,我曾经发誓,谁把我放出来,我要满足他三个愿望,你说出你的愿望吧。黑人说,我因为是黑人受到歧视,所以我要变白,这是第一个愿望。第二个愿望是,我已经快要渴死了,我要喝很多的水。第三个愿望是,我没有结婚,还没见过女人的屁股,我要看很多女人的屁股。魔鬼想了想,把他变成了一样东西,同时满足了他的三个愿望。请问,他被变成了什么?
她说:哇,好长。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我说:想想变成了什么?
她说:我服输了,请公布答案。
我说:女洗手间的抽水马桶。
她说:哈哈,很好玩。不过不能说明你聪明,这谜语不是你发明的。
我说:在智慧不能用创造来衡量的时候就只好以积累做标准。比如钱钟书先生讲的,过去的哲学家是有自己的理论体系的,后来的哲学家就看谁对前人了解得多了,所以应该叫“哲学家的家”。
她说:呵呵。你是干什么的?多大了?
我说:我是文化公司的经理,34岁。你呢?
她说:我是沧海大学的学生,20岁。
随着我国的合校热,沧海市的理工学院、师专、教育学院和几家中专学校组合成了沧海大学,我问她:你是学什么专业的?我可曾经是理工学院的老师。
她说:老师好,我是学中文的。
我说:哈,巧极了,我们专业相同。不过作为老师我要警告你,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不上课吗?
她说:现在我的老师正在给《凤凰涅槃》划分段落总结段落大意和写作特点呢,所有作品总结出来的特点几乎都是一样的,你讲课也这么味同嚼蜡地误人子弟吗?
我说:我讲过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但是我没误人子弟,倒是误了我自己。这世界有一种无形的规则,违逆便受惩罚,因为无形,所以难以改变。
她说:哇,你好深沉。
我们海阔天空地聊,从学校到社会,从爱情到生活,从苦恼到欢乐。我发现在这里你一旦正经八百地聊,居然很容易深入,面对谁都像是面对一个知己,因为不认识,因为没有面对面,也就少了顾忌,不知不觉间就把心里想说的一切都说出来。
后来她不但从语态上已经亲热得如同恋人,而且决定到医院来看我了,这让我不太容易接受,似乎非要把挂在墙上的一幅画中的美景拉到污秽的现实之中,让它也俗气起来。
天歌在边上笑:你怎么这么实在?把什么都告诉她了?
我说:我不忍心跟一个纯洁的大学生说谎,也许是最近现实中的谎话说太多了,想说说人话。
天歌慢慢地说:你变了不少。
虽然不喜欢那种感觉的破坏,但约定的第二天我还是有所期待,一直想一个青春灿烂的女孩手捧鲜花带着一缕阳光出现在我的病房门口,但她一直没有出现。
我再到网上去看,那独立寒秋还在。
我说:你忍心让一个吊了一条腿的病人在这里痴痴地等你?
她说:你怎么这么当真?菜鸟吧?一点幽默感没有,还好意思叫〃智慧才幽默〃。
我说:我们昨天谈得很好啊。
她说:那是昨天,你不知道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我正在跟一位美国博士聊,你不要再来烦我了。
天歌在边上哈哈大笑。我也笑自己忽然就变得如此真诚,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耍了一道。谁说的?在网络上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
我问天歌:我可以换一个身份换一个名字,然后约她见面,再以她的名义约一个男的,你说到时候会有什么效果?
她说:你还是积点儿德吧。
在年轻人心目中,这里就是一个大游戏场,每个人重新塑造一个想象中的自我在此纵横驰骋,排解寂寞和烦恼。实实在在的人跟现实生活中一样容易落入圈套,所以你同样需要设防,同样需要伪装自己,否则你不是受到伤害就是接受被欺骗之后的疲惫。
网友是什么?就是在你最寂寞无聊的时候趁火打劫地深入了你的内心世界,或者忽然人间蒸发,或者怀着某种特殊目的见你一面,然后自己该干嘛干嘛,总之不需要负责任的那个最会伪装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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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了一个叫“三十岁的天空”的聊天室。那个灰头土脸的“智慧才幽默”已经不复存在,现在我叫“成功先生”。
三十多岁的女子喜欢成功的男人,这是她们经历了一段人生历程后的必然结果。没有想到的是,这里有这么多少妇,都怀着一种比少女更加纯真的春情,寻找着一份激动与安慰。
一个叫灯火阑珊的问我:你认为成功的标准是什么?
我说:名利双收。
她说:你很坦白。成功的男人应该是聪明的,给你出一个谜语好吗?
我说:你说吧。
她说:熊猫的妈妈是怎么死的?
这可能是网络上流行的一个最弱智的智力测验题,所谓的答案仅仅就是揶揄对方一下,我既不能说听说过,又不能直接给出正确答案,便说:像我一样,笨死的。
她说:呵呵,你很聪明。
我说:你这问题不好玩,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她说:那你就问个好玩的。
我说:有一个善良的黑孩子死了以后来到天堂,上帝因为他受了很多苦,便要满足他的三个愿望。他问上帝,天堂里什么是最好的?上帝说,是长翅膀的天使。他说,我的第一个愿望是,也要有一对翅膀。第二个愿望是,因为是黑孩子受到歧视,所以我要变白。第三个愿望是,因为善良我在人间受了许多苦,我不再做善良的人,要做一个吸血鬼。上帝思考了一下,把他变成一样东西,同时满足三个愿望,请问变成了什么?
她说:很难啊。你告诉我答案好吗?
我说:好吧,护翼卫生巾。
她说:哈哈,你很坏。
我说:不是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
她说:你是做什么的?
我说:电视栏目制片人。你呢?
天歌在旁边说我:你干吗呢?我说:我也给刘大成找个网友,如果这个能成功,我下一步就开展这项业务,当然先给你找一个。
天歌推我:你又开始淌坏水了。
我说:还是这样比较得心应手。
电脑上灯火阑珊回答说:我是一个普通职员。你很成功吗?
我说:我的节目在我们这里收视率最高,收入状况也不错,不能说很成功,但也值得骄傲了。你漂亮吗?
她说:说漂亮你可能不相信,但如果没有一定的资本,不敢跟“成功先生”打招呼啊。
我说:你老公做什么?
她说:是公司经理。就是没有你成功。
我说:老板太太,不错啊。
她说:没有什么不错的感觉,我倒是希望他什么也不干,留在家里。
我说:看来他很少管你,太忙了,你该理解啊。
她说:我理解,但在内心深处不太接受。
因为我是刘大成的网络化身,所以言语之间毫无顾忌,渐渐地从谈论情感到表达爱慕,一切如行云流水,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聊过几次,她就陶醉在我的表白当中,依依不舍。
我给刘大成打电话,刘大成开口就说:刘露回来了,不过有点别的变故,我过去再跟你说吧。
我想不管什么变故,她总归是回来了,回来了自然会来见我一面,所以特别兴奋,对刘大成说:上次在北京,赢了你1000元钱不好意思,作为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