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猛摇头。
「亦诗,看着我。」他低沉魅惑的嗓音,坚定地说:「妳只要告诉我,说妳不想跟我在一起,我就不再问了。妳说,看着我的眼睛说。」
她想!她想得心都痛了,每天每夜,时时刻刻,都想跟他在一起。
只有他会想到她也需要照顾,她也会想撒娇……
可是她不能。
「我……」
「姊,妳在里面吗?」
外面突然响起拍门声,惊动了紧紧依偎着的两人。韩亦诗彷佛被电击般猛然跳开,急急奔过去开门。
他恨极了她的毫不回头,毫不犹豫。
「你们在练琴?」打开门,打扮得娇艳动人,一身皮短裙跟长靴,抢眼得要命的韩亦柔,淘气地吐着舌,「抱歉啦,姊,我知道妳过完年要去考乐团,就不打扰妳了。楚大哥,陪我看电影。」
楚正玺正在气头上,全身散发出怒气,俊眸像是要喷火似的,狠狠瞪着韩亦诗,等着她的回应。
她不肯看他,只是低着头,悄俏往后挪移。
「好,看电影就看电影。」
是失望也是赌气,他干脆地一口答应。
韩亦柔像是赢了什么大奖一样,开心得差点跳起来,她亲亲热热地勾住楚正玺的手臂,笑得好甜,「真的吗?那还要陪我吃饭喔,我今天都没事。」
「走吧。」
目送那对俊男美女的背影离去,韩亦诗拒绝去多想、多感觉。
她只是坐下来,重新翻开乐谱,开始练习。
贝多芬的奏鸣曲如此繁复,她只是一次次地反复斟酌着。十六分音符要流利,速度要跟上,别像以前洪老师轻柔笑着说:「亦诗,要练熟呀,别听起来像是跛脚一样,贝多芬会哭的!」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练了多久的琴,只知道当天走出楚家时,天色已晚,而她的十指指尖,都已经微微泛红,有点肿。
回家后,她拿了小冰桶装水,加点冰块,把手指浸在里面,舒缓那微肿的灼热感。
这个冰桶是楚正玺从美国带回来给她的,纯银打造,小小的非常可爱,刚好够她两只手放进去。
他总是那么体贴。
在他们共度的第一个夜晚之后,他发现一夜轻狂,导致韩亦诗的手因为攀住他太过用力而发红时,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他细细吻着那双常年练琴,温柔却有力的玉手。
是她前一夜的陪伴,救赎了几乎被悲伤和困惑灭顶的他。
然而,韩亦诗醒来后,却惊慌地抽回被他疼惜着的双手,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默默看着他。
楚正玺误会了,以为是少女的羞涩,他低头想吻她的脸,她却闪开。
「我会娶妳,亦诗,跟我在一起。」他信誓旦旦保证着。
「我不要。」她细声而坚决地反对。「请你……先让我起来好吗?我要走了。」
他大感震惊,「妳要走?」
昨夜的缠绵,她生涩羞怯却温柔甜蜜的响应,彷佛是一场梦,她在黎明之际,突然又变回拒他于千里之外的老样子。
久久,他只能愣愣地看着她,无法响应,无法动弹。
望着他受伤而不敢置信的表情,韩亦诗忍不住想解释。
「我们不该这样的。」她困难地开口,试图让他明白。「我不该这样……楚大哥,原谅我。我希望你不要再那么难过,晚上不要去开快车了。」
那声刺耳的「楚大哥」,让他理智立刻绷断。
楚正玺愤怒地低吼起来,「不要那样叫我!妳不是亦柔!该死的妳,要我原谅妳什么?」
「亦柔」两字让韩亦诗惊跳起来。「你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尤其是柔柔,你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看她脸色褪成惨白,惊惶失措的样子,楚正玺就算有再大的怒气,也发不出来了。
他悲哀地认清了事实:要论重要性,在亦诗心中,他楚正玺绝对排在她妹妹、妈妈之后。
即使,她在昨夜,给了他最纯真的自己。
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宠她呢?所以任由她这样践踏自己的真心?
「妳的手该冰敷一下,我去找桶子。」他放弃了,爬梳一下乱糟糟的短发,转身离开。
结实俊挺的背影,却带着一丝无奈与孤寂。
她没有等到他回来,匆匆整理好自己,便落荒而逃。
楚正玺没有再逼迫她,默默的回美国去了。
只是,他下一趟回台湾时,带了这个纯银的小冰桶给她。
然后,要她跟他结婚,要她一起去美国。
她怎么能?
下午说要娶她的男人,却怒冲冲地和她美丽活泼的妹妹出去玩了,而她却不能有任何感觉,因为这是她要的结果,不是吗?
这些年来,她看着柔柔越来越不羁,越来越爱玩,成天跟父亲、继母吵架,动不动就投奔母亲这边。而母亲本来就是放任派,要钱给钱,要什么给什么,导致柔柔更是变本加厉。
她很担心妹妹,也不喜欢妹妹交的一大堆狐朋狗党,唯一管得住她的,只有楚正玺。
韩亦柔对楚正玺言听计从,常常韩亦诗这个姊姊说尽好话都没用的,楚正玺一通越洋电话就解决。
她还去美国找过楚正玺好几次,一住都是好久,回来以后,总是不停地说美国环境多好,楚大哥的房子多大,对她又多么温柔之类。
相较于妹妹多彩多姿的生活,韩亦诗的大学生涯可就乏善可陈。
她除了上课、练琴,就是家教。主修的长笛跟副修的钢琴都收学生,偶尔还兼差伴奏,她的两位室友都取笑她抢钱抢疯了,连交男朋友的时间都没有。
照理说她们这些学音乐的气质美女,多得是人要联谊、认识,可是韩亦诗心如止水,埋头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不肯尝试。
「亦诗,妳这样忙着赚钱到底要干什么?买车?买房子?」她的室友沈郁秀这么问过她。
「不是。」韩亦诗耸耸肩,「只是不这样的话,我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妳抢钱抢疯了,连饭都不好好吃。」沈郁秀拍拍她的脸,「妳再继续吃泡面下去,都快变成木乃伊了,我要跟妳妈妈说。」
韩亦诗苦笑,她母亲怎么会在意?
「还有,妳也别太宠妳妹了,妳赚的辛苦钱,被她拿去乱花。」沈郁秀提醒她,「妳那么拚命,自己连件象样的衣服都没买过,她一天到晚闲晃,还花妳的钱,这是什么情况啊!」
知道室友是心疼自己,韩亦诗还是忍不住辩解,「她本来就比较爱打扮,何况,我怎么没有象样的衣服?我上台演奏不都有礼服吗?」
「也就那一百零一套。」沈郁秀嗤地一声笑了,「我没看过像妳这么无欲则刚的人,亦诗,妳偶尔也对自己好一点吧。」
要怎么说呢?她得到过最好、最奢侈的东西,是妹妹没有的--
楚正玺。
可是,她不能要啊……
为什么不能要?楚正玺完全不能明白。
他基于一时气愤,答应了跟韩亦柔出门,却是一离开,他就懊悔了。
韩亦柔拉着他在台北街头乱逛,兴高采烈的,看完电影要吃饭,吃完饭要喝咖啡,喝完咖啡又要去夜店……
回台不过短短十天的假,他巴不得天天跟韩亦诗在一起,现在却被韩亦柔缠得头痛欲裂,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有多远就躲多远的可恨人儿。
「亦柔,我们回家好不好?已经很晚了。」楚正玺郁闷得开始抽烟,一手按着太阳穴,隐忍地说。
韩亦柔一听,小脸登时黯淡下来。
「楚大哥,你真的这么不喜欢我吗?」她趴在车窗上,让清凉的夜风吹起大卷的波浪长发,幽幽地问。
「我没有不喜欢妳,只是……」
「你想回去看姊姊对不对?」韩亦柔还是那样幽幽地说,跟平常活泼跳荡的她完全不同。
楚正玺持烟的手,僵了僵。他没有回答。
「大家都喜欢姊姊。」韩亦柔抓了一绺头发,卷在手指上玩,寂寥地说着,「你、爸爸、妈妈……」
「怎么会呢?」他大感困惑。
「怎么不会?」她回头看他一眼,表情很平静。「大家都说她乖,都说为什么我不学学她。爸妈离婚的时候,他们把姊姊叫到书房,三个人坐下来谈。妈妈有什么事情都找姊姊做,爸爸要跟妈妈联络也都找姊姊……」
「那是因为妳是妹妹,亦诗想照顾妳。」楚正玺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这种话,他没忘记自己平常有多么痛恨她这个借口。
「是这样吗?」她平静地笑笑,「还有你,楚大哥。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对不对?你一直都喜欢姊姊。」
楚正玺不说话了。
亦诗千交代万交代不能说出来,可是他这样不算有说吧?
如果是亦柔猜到的,他没有否认,这不能算是他的责任吧?
「不管我怎么缠你,你总是会问:『亦诗呢?」去美国玩,你要我带回来的东西,都是给姊姊的。」韩亦柔第一次这样平稳而安静地说话,跟平常小妹妹撒娇般的她是那么不同。「我是唱歌的人,我分得出声音的不同。你跟我讲话很平常,跟姊姊讲话的时候,语调好温柔。楚大哥,你很喜欢我姊对不对?」
楚正玺还是没有回答,只是冷着脸抽烟。
「为什么?」她低低地问。「姊姊没有我漂亮,也没有我会打扮,也不活泼,每天只会练琴,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她?」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至于我……」
楚正玺没想到第一次承认对韩亦诗的心意,就是在一个她严令禁止、最不能透露的人面前。
「我心疼她,因为她总是不停的在照顾别人,不肯想到她自己。」
也因为这样,他怨恨着她。
韩亦柔冷笑一声,很嘲讽。
「我就是讨厌她这样。」她冷冷地说。「舍己为人,很伟大吗?要不要我颁个奖杯给她?」
他微皱眉,「妳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们都以为我是笨蛋吗?我跟她只差一岁,不是十岁,我又不是小学生!」韩亦柔豁出去了,她提高声音,怒道:「楚大哥,你以为我是瞎子,还是聋子?我真的看不出来你的心都在姊姊身上?你还可以这样跟我出来、跟我在一起?」
「我不觉得我有做过所谓『跟妳在一起』的事情。」楚正玺脸色也沉冷下来。「如果让妳误会,我很抱歉。妳姊姊那个死脑筋,老是想把我让给妳--」
「够了!」韩亦柔尖声打断他的话。「我还需要她让?她以为我是谁?」
已经深夜了,夜店门口却依然人声喧哗,他们坐在车子里,遥望着外头的歌舞升平,两人脸色都很难看。
然而,一种奇怪的、新的了解,却慢慢在两人之间建立。
「老实说,我也很气她这样。」楚正玺揉着眉心,疲惫地说。
「看吧,明明就是嘛,你也知道我的意思。」韩亦柔胜利似地说,回头看他一眼,虽然任性地抿着嘴,但她眼眸里已经开始闪烁笑意。「我姊一定是中学念教会女校念太久了,结果以为自己可以去当修女。」
「她要当修女,可得先过我这一关,我绝不会同意。」楚正玺毫不犹豫地说。
韩亦柔看着他,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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