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男人?听不懂你说什么。”
大家出来玩而已,即使相对而言李卓比较值得信任,也不代表我要对他百分百坦诚。
“程天爱不是一向都是最潇洒的,连我你都不在乎,为什么对那个男人那么痴迷?”
为什么?我也问过我自己无数次。
第一次认识周玮的时候,是我爸我妈都不在家,而我饿了,用微波炉热牛奶,当然我并不知道盒装的牛奶要剪开口才能放进去微波,结果华丽的受了伤,手臂上一片被烫出来的水泡。
是周玮接诊的我。
我永远记得他绕过那张办公桌,走到我身边半跪下,轻轻地给我敷药。
他没有如其他人一样训斥我的无知,他看着我,眼神里全都是疼惜。他把电话留给我,他说,以后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我要你爱惜你自己。
那个时候逆着光线,半跪着仰头看着我的他,就是拯救我的神祗。
虽然那些都只是从前。
但从前总是很快乐的。
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第一次听到他说“我爱你”,第一次有人为我点生日蜡烛,陪我去游乐场疯玩。
吉尔伯特写过,“是爱让世界转动”,如果这是真的,我的世界根本没有转速。有时候我半夜忽然醒来,黑暗里永远蛰伏着叫做寂寞的妖怪,把我咬在它的牙尖。我想起我身边的人,想如果我也许有一天真的就这样寂寞的死掉,谁会哭泣。
大概谁也不为了我难过,也许连我自己都不会。
而周玮,他让我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放在手心里疼惜的感觉。
但是和李卓,说这些部分没有必要。我笑:“他能随传随到呀。”
李卓瞪大了眼:“就这样?我也可以。”
不可以。已经不可以了,谁都不可以了。周玮他是第一,就是唯一。虽然他早就放弃了这个唯一的位置。
酒吧小弟端来伏特加,我专心往里面加橙汁,不去理睬韩家怡的定位,不去理睬李卓,也不去理睬周围的嘈杂和糜烂。再怎么样也跟我没关系。就像这个世界,再烂再无序,都跟我没关系。
我的世界,早就不存在了。但是又怎么样?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就是命吗,我认。
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我没见过的男生走进来。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斜背着运动款的包,样子算得上不错看,神情干净明朗,与嘈杂凌乱的包间毫不相称。
他径直走向我们,站在李卓面前,长长的影子遮蔽了原本就阴暗的光线。
“我忘记带钥匙了。”他向着李卓伸出手,视线却没有着落在李卓身上,而是颇有兴致地看着我。
“谁?”我指着男生,问李卓。
“我弟。”
“亲弟弟?完全和你不像嘛,你弟帅多了,李卓你一定是被收养的。”我扬扬手里的酒杯,轻佻地对着李卓的弟弟举起,“来,姐姐请你喝酒。”
“喂,别打我弟的主意。”李卓捏了捏我的脸,然后把钥匙递给他弟弟,“早点回家。”
李卓的弟弟浅淡地笑一笑,对我点点头,说了声再见,走出了包间。
真有礼貌。真纯洁。真像林一哲那种太过于完美的存在。
第一部分 第7节:双子星坠入深深深海(7)
酒意上升,我靠在李卓肩上:“看不出你这么保护你弟弟啊。他叫什么?”
“李跃。我弟和我不一样,他可是高材生,阳光少年,我们家就指望他继承家业呢。”
那倒是,这样看来李卓他爹还真是一个成功的商人,知道把眼光放得长远。现在不都说要可持续发展么,照李卓这么个糜烂挥霍的败家德行,别说持续发展了,他爹家业再大也经不起他折腾几年。
“你明天干什么?”李卓问。
“约了朋友逛街。”
一张信用卡递过来,还是金色的。我侧头看着李卓,他的表情里倒是没有施舍感:“拿着吧,道上谁都知道你是我的人,别给你男人掉份。”
“哎呀你不要这样宠我哦,会宠坏的。”
“算了吧,你早就坏了。”
“我真的不要。”
“和我分这么清?”
“因为我不爱你。”
“程天爱你今天非要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说明白点不好么?你情我愿不拖不欠,你不用养我,我也不打算对你忠贞不二。”我白他一眼,继续喝酒。
“程天爱你不错啊。”他把卡放进牛仔裤的口袋里,站起来,“你以为我真的把你当宝贝呢?”
钱我不是不爱,但也要看是谁给,不是自己男朋友的,要来无趣。
我看着李卓走到旁边沙发上,立刻和一个女生拥吻做一团,冷冷地笑了笑,把那杯酒喝到见底,我站起来,走出包间。
周玮的电话仍然是直接转到语音信箱,这人,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我挂断电话,打开短信输入——“再不接手机,我就直接打你家电话。”
一分钟还不到呢,我的手机就响起来。周玮的声音透着疲倦感:“程天爱,你又怎么了?”
“呐,”我的声音放得很轻很柔软,“你还记得去年圣诞节么?我们再去一次……”
“程天爱,你别闹了,钱不是给你了?”
他没有任何温情的声音,把我的柔软直接地兑换掉。好,既然不讲感情,就讲数字好了,我什么都能配合。
我冷冷地说:“还差400。周玮你搞清楚,我是你女朋友,不是要饭的,你去给我办张信用卡。”
“程天爱你不是说你爸是药监局的么?还不够钱给你去混?”
“爸爸和男朋友怎么能一样。男人肯为女人花多少钱,表示他有多爱这个女人,这不是你以前告诉我的?况且……”我斜靠在墙面,对面墙上的装饰玻璃映出我的脸,妆有点花了,反而更有一种烟视媚行的感觉,“这是赡养费你懂不懂,前夫。”
我想周玮在心里一定要抓狂了,只是在他那个满溢着夫妻和谐,氛围祥和喜乐的家里,估计也只能憋成内伤吧。
成年人嘛,当然要敢作敢当,花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是大事,用几个钱就能买到平安,算他命大了。
要知道,他27,我可还未成年呢。
04
睁开眼睛,床正对着的墙面上的钟指着下午五点的刻度。掀开薄毯,我坐了起来。宿醉之后,果然没有例外的头是痛着。轻微的摇摇头,也感觉到昏沉和晕眩。
打开了电视,数字电视的开机广告还是那个用那种无法形容的语气说着“哪里的水煮鱼最~~~~~~好吃”的胖子。
我每次看到都想涂黑他的脸,毒哑他的声带,抢过他手里的手机扔那辆车底下碾碎。原本想要有点声响来显得家里没有那么死寂的念头,完全的败给了无敌的开机胖子,我用力关上了电视。
走到洗手间打开水管,温热的水聚集在合拢的手掌之间,再以猛力地姿态扑击向面部。太阳穴被温水拂过,晕眩感更加明显,又有种奇异地舒适感。
我抬起来,看着镜子里自己明显有着宿醉感的脸,脸色有点发青,黑眼圈明显,眼白的部分有细密的红色血丝,刘海也要去重新修剪才有型了。如果不是还有个“家”,也许我就跟路边那些流浪的孤儿无异。
冷冷地笑,然后听见手机在房间里某个角落响起来。因为空间的距离,当做特定铃声的歌声有些小声,但仍然足以让我知晓,那是我家母亲大人的来电。
第一部分 第8节:双子星坠入深深深海(8)
程天爱,应召了呢。我对镜子里的自己冷笑。
加深冷笑,走出洗手间循声找到被埋在床上毯子里的手机,我接通了电话。
“小爱,你和我们一起吃晚饭。”通过电波转换的我妈妈的声音有些变形。
我们。
多么立体而清晰的界线,是一个进不去的世界。
“我们”是一体的,“你”不过是另外一个人而已。
我习惯性地推脱:“你们吃吧,我早就约了人了。”
她的话语里没有转圜的余地:“今天你傅叔叔生日,特地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哼。真客气。但我再清楚不过,就算再不想去,为了讨好我妈,也一定要去。
不然她真能把我丢在家里饿死。我可不想去卖身。
“你在哪里?”
“家里。”
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全身都没气力,头晕得更厉害,我再度躺倒在床上,膝盖曲起来紧贴着额头,把自己蜷缩成一个茧的姿态。
据说胎儿在妈妈的肚子里就是这样的姿态,所以它能让人感觉到温暖和安全。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还是那么冷。
房间的门被推开,我抬起头,看见我妈站在门边:“太安静了,我以为家里没人呢。这个家,一点人气都没有。”
可不是。所以你们都出去各自寻找乐趣了嘛。
“爸呢?”我懒洋洋地问。
“我怎么知道他。大概又是去鼓捣他那倒来倒去赚一点点小钱的生意去了。”她走进来,握住我的手腕,把我从蜷缩的姿态拉起来,“都几点了,还躺在床上,像什么。”
肌肤相贴的温暖,却让我觉得冷。我用力挥开了她的手。她的脸色变了变,却没有生气的姿态:“我和你傅叔叔在客厅等你,快点换衣服。”
不化妆,把耳环项链手环全部取下,稍微带点丰富色彩的衣服都不做考虑,我最终选择了纯白的T恤,深蓝牛仔裤。对着镜子笑一笑,我跟自己说,程天爱,你还真素净啊。
我承认,我是要刻意装扮成乖乖女讨母亲大人的欢心,顺道在她的朋友,或者准确地说是情人面前展现一幅良善面貌。
我用纯黑色的发圈,把散乱的发随意地绑成马尾。头发里还残留着昨夜那场游乐的气息,烟味和酒气满载。我并不担心妈妈发现,她对我的漫不经心我早已习以为常。
我不知道在我自杀的第二天,她有没有发现我手腕上白色的那一圈包扎。或者其实她发现了。只是她不在意。就像她不在意我爸一样。就像她不在意这个家一样。就像我们一家三口,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一样。
我熟悉的家庭,是经常不在家的父母,和他们各自为政的生活。
对,我平日所表现的,我家多么温馨美满,我爹多么疼惜宠爱我,我和母亲多能如姐妹般亲密交心甚至可以聊我喜欢的那个男生的场景,不过是我在说谎而已。
事实上,我妈日日陪伴的那个男人,不是我爸。
事实上,我爸才不是什么药监局的官员,他不过是个工作换来换去永远不稳定的小职员而已,受不了我妈明目张胆的出轨,却又无可奈何,干脆也整天不在家。我总觉得连我已经上高中,他大概都不清楚。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那些远近亲疏,真是非常奇怪的事情。血浓于水的家人,有时候并不如好朋友一般了解你,甚至,远不如好朋友一般重视你,关心你。难道是因为觉得血缘是切不断的么?可是,血缘也许切不断,心却是会冷,会麻木,会死掉的吧。
可你别说,即使如此,过年过节的去亲戚家走动,他们看起来也还比任何一对夫妻还更加显得恩爱。
所以他们早就教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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