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干涩的嘴唇去找水喝。
篮球场和排球场中间有一棵参天大树,树下有两长排水龙头,他走过去时,流川枫已经闭着眼睛在那咕噜噜地喝了很久的水。茂密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耳畔和脖子上,短袖上衣湿透了,被他脱下挂在一旁。水龙头溅起的水花洒在了他白皙的身上。
经常运动的人怎么会这么白……
手塚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放好球拍弯下腰也开始喝水。
“啊……”喝饱的流川枫直起身体时忍不住满足地叹了一声,随即甩了甩湿发,把那件短袖上衣拿到水龙头下淋了一会儿然后揉了揉,用力拧干,眯起眼看了一会儿手塚褐色的后脑勺,然后提着衣服捞起篮球,转身朝浴室走去。
今天手塚有点体力透支,冲了个澡他还是有点累,他不想自己做饭吃,想起妈妈说过小区附近有家味道不错的餐厅,决定去试吃一下,真的好吃的话以后可以经常光顾。
餐厅的名字很温馨,叫做幸福の味道,店外装潢也很不错,让路过的人有进去饱餐一顿的望。走进去一看,店里装修也很温馨,灯光明亮而不过分耀眼,淡淡的橘黄色让人有回到家里的窝心感觉,沙发的颜色是米色,淡黄色,天蓝色等暖色系,上面摆放了很多或可爱或素雅的抱枕,餐桌和地板都是家庭式的木质原料,墙上挂了几幅老板小孩的涂鸦作品,五彩斑斓,笔触稚嫩却又不失童趣。
手塚马上就喜欢上了这家餐厅,决定以后不想开火的日子都来这边吃。他点了一个店主推荐的套餐,播着一首Lenemarlin的老歌《placenearby》,柔美的女声,舒缓的调子加上饭菜的香味和微醺的灯光,令人有些舒服得昏昏睡。
隔壁桌不断响起的手机震动声打断了这一平静。
滋——滋滋——
手塚微微蹙眉,朝右侧看过去,顿时有些惊讶,竟然是他,他怎么也在这吃饭?
“小朋友,你的手机响了很多遍喔。”过来倒水的女服务生忍不住提醒了流川枫一句。
流川枫抬头冷冷地看她一眼,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又不是聋子,当然知道自己的手机响了很多遍。打来的人是他妈妈,她去欧洲以后,这是她第一次给他打电话。他不是不想接,他只是想看看她会打几遍而已。
第四遍,震了几秒钟,那种直逼指甲刮过黑板一样令人听着难受的噪音终于戛然而止。店里的人无一不长舒口气,工作的继续工作,用餐的继续用餐,说笑的继续说笑。
流川枫的套餐上来了,他没什么食吃,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瞪着那只手机,它却像是哑掉了,十分钟过去了,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把手机放在一旁,安静地把饭菜吃完,随便擦了擦嘴巴,然后回拨过去。
“妈。”
“刚才怎么不接电话?”流川妈妈淡声问。
“没听到。”
“最近还好吧?”
“嗯。”
“钱够用吗?”
“嗯。”
“我还要一阵子才回来。”
“哦……”
“我很忙,就这样,挂了。”
“哦。”
整个通话时间,16秒,短得不能再短。流川枫把手机塞回口袋,结了帐拿起篮球朝家的方向走去。
手塚也用完了餐,脚步缓慢地走在他的身后。
皎洁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泉水般倾泻下来,落在两人的肩头,路边的桂树开花了,空气里飘着馥郁甜腻的香味,聒噪的蝉鸣声不断。
手塚和流川枫的影子被拉长拉细。
盛夏即将来临,夜晚都开始热得令人难以忍受。
七点整,路边的灯像变魔法似的随着他们朝前的脚步,一盏盏亮起来。
不少小区的住户在这个时间吃过晚饭准备出门散步或遛狗,那些人几乎都是三三两两的,和自己的家人一起。
只有他们两个形影单只。
看着背影清瘦的流川枫走进一幢漆黑的房子,看着房子的二楼亮起来,手塚突然有种同命相连的感觉。
他,应该也是一个人在家吧……
此后的日子,手塚经常在体育中心碰见流川枫,手塚打网球,流川枫打篮球,两人扭个头,侧下脸就能看见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对方,短暂的视线交接,不约而同地撇开眼。
可以说,他们都是执拗而专一的人。
从记事起,手塚只喜欢网球这一球类运动,而流川枫只对篮球感兴趣。这种习惯就像手塚从不吃青椒,流川枫从不吃洋葱一样,是种与生俱来的好恶选择,不可能轻易改变。
两人活动场所不一样,爱好不一样,又都是不爱主动开口说话的主,所以,即使他们几乎每天都能在体育中心看到对方,每天都一个时间段到树下喝水,每天都在幸福の味道坐隔壁桌吃饭,每天都踏着一地清辉回家……
半个月下来,两人愣是没有说过半句话,也没有丝毫要跟对方认识的打算。
手塚对流川枫开始或许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但他从小就习惯孤独,养成了冷静自若的性格,懂得怎么在没有父母监护的情况下照顾好自己,他不喜欢自怨自艾,也不喜欢怜悯他人。
他的朋友不多,也不算少,他习惯默默地对身边的人好,做好自己份内的所有事,努力让自己和对方都处于一个舒服的状态。
但他其实并不太会交际,因为好奇或好感而主动上前结识某个人,与对方形影不离整天腻在一起,耐心倾听对方的烦恼忧愁,绞尽脑汁逗乐对方或开导对方……这都不是他会做的事。
在他看来,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靠的不外是一个缘字,合则来,不合则去,爱来便来,想走就走,一切随缘,不可强求也不必强求。
而流川枫,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朋友不朋友的,他对朋友这两个字基本上没有概念,至于所谓孤独、寂寞那些……那就更没概念了。
他很少跟人说话,总是一个人呆着,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到了学校,不是在教室睡大觉就是在天台睡大觉,放了学则去打篮球。
他的生活里除了正常的吃喝拉撒,就只剩下睡觉和打篮球这两件事情。
他没有玩得好的同学,球友也是隔天换,他小小年纪球技高超,人却冷冰冰的,难免给人恃才傲物不可一世的感觉,渐渐的男生们都不太爱搭理他,除了打球配合时,其余时间也没人找他说话。
因为从小就长得好看,心仪他的早熟女生倒是不少,有胆子大点的跑去跟他表白,结果流川枫因为她们打扰了他睡觉而生气,一句话没说,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直接就把那些女生集体秒杀冻死。
于是,两人朝着各自认定的不同道路头也不回地继续走下去,如果不是后来那些事情的发生,也许他们永远都只是陌生人……
交集
升学考试结束后,炎热的暑假来了。
手塚的父母把他接去大阪。流川妈妈结束欧洲之行,回到家呆了不到一星期又赶赴美国,她所在的乐团整个夏天都要在美国各个州进行巡回表演。
这一回她带上了流川枫一起去,然而她并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她,她不是在排练、表演就是在逛街、聚会。
两个月流川枫几乎都是自己一个人呆着,只有周末或者流川妈妈没有心情出门时,两母子才会坐下来一起吃顿饭。餐桌上永远是沉默的,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们下榻的酒店有一个非常高级的室内篮球馆,但是住在这里的客人们似乎都更喜欢去酒店附近的山庄打高尔夫,篮球馆里平时几乎没什么人。
这让流川枫很高兴,球场就是他的世界,他的王国,没有人打扰,没有人挑衅,没有人跟他抢地盘,他爱打多久就打多久,除了睡觉的时间,他几乎都泡在篮球馆里。
有一次,他意外地碰见了一位住在酒店里的NBA巨星。流川枫虽不谙世事,不像同龄人那样喜欢追星关注八卦,但他经常看各种球赛转播,自己对着电视机钻研学习球星们的打球方式和技巧,自然而然也记住了某些长相比较特别的球星。==
那位巨星看到流川枫非常兴奋,跟他一对一玩了一下午。在人高马大的世界级高手面前,流川枫一才满十二岁的小屁孩自然什么也不是,他连球都没碰一下。
在打球这件事上,他一向是骄傲自负的,何曾受过这等“屈辱”,筋疲力尽地坐在塑胶地上,他气喘嘘嘘地等和那位只出了一些薄汗的“黑大个”,咬牙切齿说:“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的!”
他说的是日文,“黑大个”却从他的神情中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咧嘴笑笑,从口袋里出一张类似纸质的东西给流川枫。
那是这一季NBA赛事XX队和XX队总决赛的入场券。
几天后,在可容纳数万人的XX篮球馆,在球场上无硝烟的精彩对决中,在球迷们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中,流川枫第一次体会到篮球的真正魅力。坐在观众席,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在燃烧,全身发烫。
他忽然觉得自己太矮太小了,他想要快点长大,长得再高一点,再结实一点,他已经迫不及待,像那些顶级高手一样去征服篮球世界。
回到酒店,看了很久电视,直到睡前流川枫终于鼓起勇气对他妈妈提出他想留在美国念书,她沉默片刻问他为什么。
“我想在这打球。”如果留在这里,他会进步得更快一些。
流川妈妈看了他许久,突然笑了起来,“你就这么喜欢篮球?”
流川枫淡淡地嗯一声。
“我们在这没有房产,你入学和寄宿的话没有绿卡也很麻烦……我不想费事,反正在日本也可以打球……”流川妈妈缓缓地说。
流川枫抬头,看着她。
“如果你这么想留在美国,那就等你十八岁可以自立时再说吧,到时你想去哪想做什么舵便你。”流川妈妈说完就关掉了壁灯,不容再商量。
流川枫在黑暗中静默几秒,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不是失望。他确实很想留在美国,这种结果却又是他预料之中的。他猜不出妈妈拒绝她的要求会不会是因为舍不得他一个人在异乡生活,害怕听到残忍冷酷的回答,所以就算真的很想知道,他也绝对不会问这个傻问题。
他才十二岁,未成年,还是个孱弱的孩子,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服从。
从美国回到日本,升上国中的流川枫有了一点改变。他不再是球场上的独行侠,自己练自己的,自己玩自己的,他变得更爱和人切磋球技了,也开始经常参加各种大大小小的比赛。
开学不到一个月,富丘中学人人都知道一年七班有个打篮球很厉害的少年。
他的男生缘比小学时好了一点,女生缘则越来越好,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种成绩好、长相佳、脾气温柔的白马王子型男生已经不是女生心中的NO1心仪对象,她们的最爱变成流川枫这样酷酷帅帅,有时很拽有时又有点呆,不爱讲话,不爱理人的个性男生。
她们的抗打击能力似乎也比小学时好了很多,流川枫冷冰冰的眼神不但浇不灭她们的热情,反而令她们更兴奋,“嗷,他瞪我了,他终于瞪我了,他怎么这么酷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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