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的祁歌,到底是什么人——?!”付清釉声音清冷,表情严肃,令人生畏。
我心中冷冷的一惊,竟下意识的咬了唇。转头。视线越过齐良玉,看定了那个人。他双目微闭,右手轻轻揉着额角,那五官那么熟悉,气韵却分明不同。心中仿佛被无数柔韧的蚕丝的慢慢的凌迟,不见伤不见血,却一丝一缕的疼得彻骨。
泪如雨下,我紧紧的握了齐良玉的衣服,“玉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吧,殷莫漓,祁歌到底是谁?你,又是谁?”眼前那人,双眉微蹙,冷静沉着,哪里还有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神医圣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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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爱若东风了无痕(14)
几乎要咬破了双唇。缓缓睁开双眼,深深的望着那人,启齿,带了微微的哽咽,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执着的吐出一个字——“他。”
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拼了命的将这场戏演下去,或者还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
“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你的祁歌。”那人微微的笑着,神情却始终淡淡的。
我不语,缓慢的向他走去。
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我却好似走了一个世纪。只觉得腿似铅灌,心如刀绞。
“是的,你是我的祁歌——”颤抖着慢慢擎起他的双手,视线停留在他苍白的腕间。
心跳宛如擂鼓,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的右手腕间竟真有一块铜钱大小的伤疤!和我左手腕间的伤痕一模一样!——竟真是风无痕!
心中五味杂陈,竟不知是悲痛、是兴奋,是失落、是感慨,是紧张,还是恐惧?一时间,悲喜交集,不能自己。双腿一软,几乎跌坐在地上——他却忽然伸手,将我拢在怀中。
闭上双眼,温热的泪,便一滴一滴的濡湿了他冰凉的手掌。
胸腹间灼热的疼痛又一层层袭来,忍不住抖成一团。
他稳住我身形,紧蹙着双眉,“你怎么了?”
我不敢抬头,反复的深呼吸,“你不记得我了么?八年前,你在寿山野狼口中救过我,你忘了么?”我闭了眼,木然的说出违心的谎言,“你忘了——我却不能忘——娘说过,救命之恩永世不忘的——”
“我救过你?”他颇有些茫然,抬头看看付清釉,“太久了,我记不太真切——”
“你忘了?”将两只手举在他眼前,“你看,你看!”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是一样的苍白、有相同的瘢痕。
“那你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这里有胎记?”他抬手指在自己的肩侧。
“我……我并不知道,或者是那个时候看到的,便刻在心里了。”我转头看付清釉,心里十万个庆幸自己跟他讲过的“失忆”。
“哼,”付清釉紧蹙的眉几乎一刻都没有放松过,“太巧了,不是吗?从遇见良玉开始,就设计好了?”
我微微咬唇,只一味的低着头,“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我自幼在山野间长大,除了母亲,便只有他舍命的救我。娘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语无伦次,只是紧紧盯着他苍白的手。眼泪,凝在睫上,似落非落,委屈且动人。
“哦。竟是如此么?”齐良玉将我从风无痕身边拖过来,拢在自己怀里擦泪,“小莫漓只见过公子,便一心来寻了来么?”
我重重的点头,便引来短暂的沉默。
付清釉甩一甩衣袖,“你……”
倒是风无痕抬手制止了他。他看着我,叹一口气,竟莞尔笑了,“罢了,别哭了,瞧你委屈的。既如此,跟着我便是了。”他笑一笑,“记住,以后不许叫我祁歌,我叫风无痕,是风家的大公子……”
“公子!”他话音未落,付清釉已经轻喝出声。
风无痕却只微微的笑,“无妨,只是个十四五的孩子——跟着我便是了。反正我们都病着,一处住了,也方便些。”
这一句话,他说的云淡风轻。却让我的心狠狠一痛。红楼梦里那个傻呆呆的宝玉,也说过类似的话吧?只是,在于他们,那是怎样的深情款款。而与我,却无异于是一场凌迟。
他用袖口擦我额上的冷汗,只是温和的笑,“想跟着我么?着人收拾了衣服过来,跟着我便是了。”
我想笑,眼前却渐渐恍惚,甩甩头,紧握着齐良玉的手试图稳住疲软的身形,却还是瘫坐在地上了。
齐良玉用力一撑,将我整个托抱在怀中。付清釉指尖便轻轻的按上我的脉门。“没什么大碍,心绪不宁而已,休息一下便罢了。”
“他身体竟还这样弱?”齐良玉问。
“嗯,是,也不是。”顿一顿,他唇边露了笑意,“就这样吧,诚该留下他的。”
无力的倚在榻上。心里太乱了,反而成了一片安静。想得太多了,反而什么都想不起来。
头痛的厉害,满心满眼里就只剩了那人的脸,清冷冰凉。唯有那笑容,一如祁歌般略带着孩子的童稚,温和动人。
紫菀轻轻掀开床幔的时候,被倚在床头的我吓了一惊,“小公子竟醒了么?也不唤奴婢一声!”
我便微微的笑了。
睡的极不好,脸色便越加的苍白。没什么胃口,早饭也不吃,只略略的梳洗了下,便拖着疲惫的身子敲风无痕的门。
他还没有起身,半躺在床上养神。看到我来,微微的笑了冲我招手,“怎么这么早来了?脸色这样不好?”
我站在门口看他,就觉得他这个温和的笑容后面是空空的清冷。
屋里暗色的窗帘还低垂着,挡住那些叫嚣的晨光。他整个人,便笼在淡淡的昏暗里,宛似月夜的池塘里盛开的一支孤莲,清冷而孤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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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爱若东风了无痕(15)
我微微笑,拉开窗帘朝他走去。“是你说让我跟着你啊,来给你做小厮,伺候公子起身啊。”
“用你!”他略坐直了身子侧头微笑。
我不说话,只是坐在榻边看着他笑。就觉得那些酸涩、那些苦痛、那些假装出的坚强,都一一的躲远了。竟只想看着他,找一点安宁。
努力挤出笑容,“还说我,你的脸色又何曾好了?比昨天还差。”
愣楞的看着他叹气。昨夜,付清釉替我诊脉的时候,跟我说了一件事。
他说,我和风无痕中了同一种名为“齐云”的毒,当世只有我们二人身中此毒。这毒极厉害,无人能解。就连付清釉的父亲‘阎王让三分’的鬼医付岩卓穷一生之力也没有制得解药。至于我身上的毒,他说“想是当日在寿山,环境特殊,奇花异草极多,因缘际会自公子身上过了来的。”
他说这是命定的。公子救我,而今要我来助公子一臂之力。“你是唯一能够帮助他的人。这么多年,公子只是靠着一套清心诀心法和一些特定的药物勉强压制毒素蔓延。即使如此,每隔一段时间仍会受奇云的折磨。”付清釉他想要慢慢化去我身上的阴寒之气,研究究竟是什么压制了我身上的奇云——只是,“倘若诱发了奇云,很有可能你会送命。”
他说,“别怪我对你苛责,实在是公子处境艰难,咱们不能不时刻防备着。这一事,原本我也可以悄悄的做了。却着实不忍心,想要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我清楚的知道这决不是征求我意见的。他根本不会就这样的“小事”来征求我的意见。这是试探,明显的试探。
“公子,奇云发作的时候,很疼吗?”
他看着我,缓缓皱了眉,“很疼。”
我缓缓坐在他榻边,“我前段时间受了伤,肋骨和右腿骨折、背上被鞭子打伤,也很疼。奇云,要比它疼吧?”
“嗯,疼得多。就像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一样。”
“那怎么办呢?公子?我很怕疼。那些日子,我疼怕了。”我微微的皱眉,竟不由的轻轻咬唇。
风无痕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没关系,付先生说你体内毒素不多,而且已经很好的压制住了。”
“可是,我答应付先生了,我要替你做尝药的小白鼠。”我吐吐舌头,冲着他笑。
“为什么——你不怕死?”他微微坐直身子看我,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疑惑和不解。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啊,你救过我的命,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的啊。”我笑得开心,一双眼弯成甜甜月亮。
他抬手抚顺我的长发,淡淡的说,“你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怎么把生死看的这样淡?”
我低了头,慢慢的拨弄手指,“我娘说过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公子——”我话音才落,齐良玉和付清釉便来了。
那人仍是慵懒的靠坐在床上,只是抬头扬起微笑。“怎么一早的都来了?早就说过我没什么大碍的,只是损了经脉,又着了些风寒,虚弱些罢了。不必如此紧张。”
付清釉看了我一眼,紧蹙着秀挺的眉为他诊脉。“身体着实太虚弱了——这半年,怕是折磨得不轻。”他满面愧疚,缓缓跪下身去,“青釉无能,还是无法找到……”
风无痕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微笑来,忙伸手托扶在他臂间。“我已经慢慢习惯了,清釉不在身边也能挺过来呢。”
“那昨天怎么还会呕血呢?”齐良玉仍紧张的盯着风无痕。
“为什么会呕血呢?”他看了我一眼,缓缓的笑了。伸出手,五指并拢将额前的发一应的向后拢去,“我也不知道呢,只是看到这孩子,心里忽然就觉得痛了。”
“那……邺城这边的事良玉自会处理好的,你身体这样不好,为什么还要跑了来了?”齐良玉还是忍不住轻声抱怨。
风无痕仍是轻笑,不顾付清釉的劝阻,缓缓下榻,自桌上白玉的壶中倒出一杯水,“我倒是不想来的,只是实在没想到,那只小狐狸会打起这样的主意——将邺城这一烂摊子事情甩到我头上。”他启齿一笑,回身看向齐良玉和付清釉,“知道那只小狐狸说什么吗?”
喝一口水,他学着那“小狐狸”的口吻,“堂兄自回来风家,一直深居简出,外间亦不知道咱们风家还有这么个长公子。此间,邺城的事正需要人出面打理,小弟觉得,这也是堂兄大显身手的时候不是?便烦请堂兄往邺城走这一趟。待事情了解了,堂兄再回来便是了。”不待说完,他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带的一阵轻咳。“他是吃定了,我风无痕回不去的。”他无声的坐在椅上,整个人清冷、忧伤,却动人。“这半年,我倒真是憋屈够了的。”
“那公子打算怎么处理邺城的事?处理好了,又如何?”齐良玉问道。
“处理好了,邺城就是我风无痕的了。”他将白玉的杯子放在苍白的唇际,一字一句的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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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爱若东风了无痕(16)
眼见着他们似乎有要事商谈,我索性慢慢的退了出去。
宅子不大,却精致舒适。从正门而入,两侧是简洁大方的园林小景,前厅会客、侧厅议事,之后便是这精巧的园中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