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哭得很厉害,她说那些豆子已经没意义了,就把它全埋在她种的一盆茉莉花的土
里。现在想来,老天是不是真的挺作弄人的?’
士恒则望着白花丛旁边的贩卖机,回想起过去悄安一连串对相思豆的奇特反应,现在
都有迹可寻了。
‘余先生,悄安的感情一直不很顺遂,那位初恋大哥死了,后来交了一位跟自己合不
来的男友,几个月前也分手,幸好她遇见你,她常常提起你和你那间店的事,我看得出
来她变开朗了,所以请你别再让她伤心,让你误会我们的关系是我的疏忽,可是,你一
定别再让她伤心了。’
他转向他,兴味地问:‘你是以她邻居的身份要求我吗?’
‘什么身份…很难说得上来,总之是朋友,况且,我学长已经不在,我想帮忙照顾悄
安,总觉得自己有这份义务。’
‘如果,你那位学长没死呢?你还是认为自己对悄安的感情纯粹是义务吗?’
你曾经有过深爱一个人,深深、深深地爱她,却又得拼命压抑这样的心情吗?
杨牧生还丢过这个问题给他,当时他一笑置之,现在,竟早已可悲地无法自拔了。
良信看着他,轻轻笑着:‘那么,或许我对悄安就没有任何感情存在了。’
他不否认,最初对悄安的关照是出自一份同情心理,然而,世事难料,又然而,许多
‘如果’的事说到底实在是枉然的,人事已非,时间也不再回来了。
‘不管怎么样,不能否认的,对悄安而言你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士恒平静地告诉他,他听了,远眺偏高的天际,享受这阵不其而来的徐风吹在脸上的
舒适感触:
‘余先生,没有我,悄安还有你。’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会懂得珍惜,不过,
我很早以就知道你是非常重要的,即使到后来
我还是失去了……
‘我听小薛说,你都让他接送回家了?’
悄安才这么讲,于玲马上激动反应:
‘话说在前头,是他厚脸皮地要送我,又厚脸皮地塞手机号码给我,我才勉为其难答
应的喔!’
‘我什么都还没说啊……’
‘我要先声明好,不然你肯定会以为我对那小鬼有好感。’
‘你没有吗?’
她撇撇嘴,低头继续啃土司:‘干嘛对他有好感?投资报酬率那么低。’
‘什么投资报酬率?’
‘就是要钻石没钻石,要车子没车子,要房子更要等到下辈子了。’
悄安瞧瞧于玲杯子里的咖啡一口都没碰,她自己也尝了尝,皱起眉头,还是一样难喝。
‘但是,于玲,你到底要什么呢?’
‘什么要什么?’
‘你要钻石、车子、房子还是要一个很完美的男人呢?’
于玲理所当然地笑起来:‘废话,我都要啊!’
悄安投给她一个莫可奈何地回笑:‘你明知道这种事几乎不可能的。’
‘所以我一直很认真、很认真地找,你是知道的。’
悄安面向窗台那株枝叶凋谢得更严重的茉莉花,神情哀伤:
‘我啊…虽然很喜欢杨大哥,却不敢让他知道,害怕他笑我是个爱作白日梦的黄毛ㄚ
头,结果杨大哥什么也不知道就死掉了。长大后交了一个条件不错的男朋友,明明很清
楚我们根本不合适,还是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鸵鸟心态跟他交往。然后,士恒出现了,
他在我觉得自己最没用、最思念杨大哥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我有一种得救的解脱,就
算我晓得他依旧忘不了他的妻子,我告诉自己只要认真地和他交往下去,所有事情一定
会愈来愈美好的,可是,于玲,我想…我这样是一辈子也得不到幸福的啊……’
她紧紧蒙住脸,散落的细长发丝垂覆在她极力不让自己放声大哭而颤抖的雪白胳臂上
,于玲先是错愕,稍后渐渐感到愤怒,那,良信呢?她怎么没说到良信?良信对她可是
百般呵护的呀!这样的悄安…凭什么认为自己不幸福!
那一刻,她几乎就快忍不住了,忍不住要对悄安咆哮,亏良信那么爱你!
于玲说的投资报酬率,我就算花一辈子的时间也学不会吧!
因为始终无条件投资在我身上的人是你,
而我竟然让这样的你离开了……
午餐过后,悄安准备去上班,于玲陪着走一段路,是悄安先发现小薛还有那个女孩子
,起初还认不出来,不过那女孩子骨感的身材和时髦的妆扮她仍然有些印象,特别是第
一次见到她时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情景,女孩和小薛聊得不很愉快。
于玲慢了半拍看见他们,些微讶异,女孩蓦然把脸转过来,先是定焦在悄安身上,接
是于玲,敌意增加几分。
‘于玲!悄安姐!’
小薛照样丢下女孩,朝她们跑过来,没想到女孩快步跟上,从后面拉住他手臂,虽是
对小薛讲话,不过骄傲的目光是牢牢锁住于玲的。
‘学长!听说你迷恋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女人,是不是真的?难道跟我们去干训还比不
上和一个欧巴桑打混?’
‘喂!’小薛不客气地凶她。
悄安偷偷瞥向身旁于玲,每当她生气的时候,呼吸就会变得很深沉。
她离开悄安,走向小薛,故意把手上LV的秋冬新款甩到肩膀位置,优雅地打招呼:
‘嗨!小薛,正好,我也在找你。’
‘真的?’
‘上回你跟我提过去溪头的事,OK啊!饭店房间不够的事也不要紧,就挤一间啰!’
这回轮到那位娇气的女孩双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嘴巴也是,却吐不出半个字,于玲
轻握小薛另一只手臂,拿捏得宜的热情和魅力在她明亮的眼底熠熠闪耀:
‘到我公寓商量交通的问题?’
‘于……’
悄安连名字都没整个叫出来,只能目送他们两人并肩离去,一个不小心和那位女孩对
上视线,她泪眼汪汪地别开头,气呼呼离开了。
而于玲他们转过一个街角,小薛忽然把自己的手抽回去,她奇怪回头看,发现他眉宇
深锁,动也不动地不再进前。
‘小薛,你……’
‘你不要把我看扁了!’
小薛大声一吼,把于玲吓了一跳,不敢再接近半步,他恨恨怒瞪她困惑的痴迷神情,
痛心地咬牙切齿:
‘我不是你的玩具,也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我喜欢你,可是别把我跟你那
群笨男人混为一谈!’
于玲受伤地愣一下,咬住下唇,扬手甩他一巴掌:‘什么男人?’
小薛抬起眼,摸一下发红脸颊,冷冷地:‘我常常希望…自己从没喜欢过你。’
这一句话,从未如此有效地叫毫不认输的于玲闭上嘴,直到小薛丢下她离开,她都还
寸步难行,手,挪移到心脏的位置,不甘心地噘起嘴。
没想到他的话……竟能如此灼痛。
你记得吗?良信,那个你在我身边不小心睡着的晚上,靠着你,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我们是深深相爱的……
电铃响,悄安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开门。
‘打扰了。’
他带着电子琴和一些音乐草稿进来,发现悄安摆在和式桌上的笔记型电脑也没闲着。
‘你在写小说?’
‘不是,绘本的小语我完成得差不多了,想再重新看看还有哪边需要修改。’
‘喔?那位A先生要功成身退了?’
他走过她身边时带起一阵风,悄安感受到莫名的失落。
‘对了,我可能会做得很晚,你要是困了,先去睡,不用理我。’
‘没关系,我也是夜猫子。’
她重新盘腿坐在地板,将电脑在腿上摆好,随口问起:
‘管理员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修好?’
‘他说很难讲,得先查出跳电的原因,真伤脑筋,偏偏在我最忙的时候出状况。’
‘不要紧啊!我这边借你用,很方便吧?’
他小心地把电子琴摆在地板,再将草稿摊在桌上:
‘我今晚来过的事,我们都当作没发生过吧!’
‘为什么?’
‘你真学不乖,再惹余先生误会就完蛋了。’
悄安盯着一行又一行排列整齐的文字,喃喃地像是说给自己听:
‘会阻止我跟你做朋友的人,我不会跟他交往的喔!’
‘谢谢你这么讲义气。’
她依旧停留在发光的萤幕上,良信拿起铅笔,还不动手,两人欲言又止的思绪,不请
自来。
他们一个修文句,一个写曲子,尽管投入,偶尔还是会有几句聊天般的交谈。
‘这周末我想回南部。’悄安说。
‘你妈又催你回去?’
‘不是,我有点事…’
她原本没打算讲,后来吞吞吐吐地:
‘那盆花…那盆花好像救不活了,我想回去,看看能不能再要到一盆。’
良信抬起头,果然,原本窗台一年四季都长得翠绿茂盛的茉莉现在只留下丑陋的褐色
枝干,花瓣和叶子都没有了,问过花店的人,就算明年春天来临,也不会再长新芽。
‘可是,你不是说杨家没在种茉莉了?’
‘对,不过我…’她窘迫地耸肩:‘我想再问问看,也许还有留下一两棵啊……’
他和她一样心知肚明,这种机率微乎其微。
‘学长他…真是一个幸运的人。’
‘什么?’
‘有你让他活在你心里啊!’
这句话由良信说出来,悄安觉得忐忑不安,她不愿让他那么想。
‘不然,’
他不放心她一个人这么失魂落魄地上路:
‘我送你回去吧!刚好我要把稿子送到台南那里。’
‘良信,我知道自己在给你添麻烦,可是,我真的好高兴……’
‘傻瓜。’
他腾出一只手,用力按按悄安头顶:
‘扯你后腿的是我,如果你男朋友又怪你,跟我说,我替你出面。’
‘哈哈!’
她心情开朗多了,淘气地躲开他的大掌心:
‘我不要你站到我前面替我出头,我要你在我身边,让我知道有你在,就可以了。’
良信没说什么,只对她又骂了一句‘傻瓜’,然后专心工作,当悄安目不转睛检查自己
的修辞时,他才从旁悄悄端详她的脸庞,抱着一种思念的情怀端详着,片刻后才自责般地
收回视线。
‘喂…良信。’
‘嗯?’
他再次侧过脸,悄安已经撑起下巴,歪着头,犹如要对流星许愿,神情痴迷地说:
‘最近我常想,我不要雨天撑伞的浪漫、不要海边日落的感动,也不需要Tiffany闪亮
的戒指,都不要,我只想要有深爱一个人的能力,能够好好爱一个人,并且很勇敢地、
很确定地要和那个人在一起,一直下去,当我思念他,他会知道我很想他,那就是我认
为最幸福的事。’
他淡淡地笑了:‘那么,你的幸福,应该就是那个人的幸福了。’
夜更沉,更深,外头万籁俱寂,偶有车辆高速急驰而过的噪音,却不影响这片黑夜的
宁静。
悄安自笔记型电脑的小框框抽离,瞧瞧时钟,已经凌晨二点四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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