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山庄门前,黄灿灿的菊花辉映着大红灯笼。门口迎宾的管家奇异地打量着这个全身笼着白纱的女子:“你真的是苏赵蕊?”
忽而左耳边一阵微风吹过,站在左手边黑衫人道:“你可以侧过去看看。”管家一偏过头,困惑不已:“什么也没有啊。”
“管管管……管家!”一旁的小厮早已瞪大了白眼珠子,跌坐在地上,顺着他颤抖的手指的位置。管家看见那红柱子上一只蜘蛛已经被三根细如牛毛的蚊须针给定上了。
“宫主请进!宫主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老莫和小的一般见识。老爷在风雅阁,我这就为您引见去。”管家忙不迭躬身,只恨不能把腰弯到地上去。
胡铁花他们错愕的看见这一幕,更加好奇:花蕊宫宫主苏赵蕊怎么此刻会出现在慕容山庄呢?
“原来她就是那个苏赵蕊。喂,你看得那么呆干什么?”高亚男斜瞟了胡铁花一眼,冷语道:“她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你这样看,当心她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胡铁花皱了皱眉:“她就一定是苏赵蕊么?”
“你看看刚刚他那两个手下武功都已经如此之高了,还用怀疑吗?对了掌门,我听说过,无靥花蕊,双色蝙蝠。怪不得那两人穿着黑披风。”
“蝙蝠就是指黑色披风,那无靥花蕊是什么意思?”胡铁花问道。
“就是没有人见过苏赵蕊的真面目。确切的说,凡是看过苏赵蕊面纱下的脸的都人都死绝了。所以才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高亚男说着也觉得自己寒毛直竖。
“那她一定是个丑八怪,哪有人放着绝色而不露人前的。”胡铁花摸了摸鼻子,闷闷地说。
华真真本也有些心惊,听到这一句,忍不住扑哧一笑,道:“胡大哥这理也怪,不过好像也有道理。”
“什么道理,净是些歪理。”高亚男看着胡铁花,真是对他的思维方式没辙了。他以为人人都是石观音那样变态自恋,有点姿色就要到处显摆吗?人家可是花蕊宫宫主,又不是卖身的□。
“不过我倒觉得这事的可信性还是有那么一点。”华真真略低了一下头。
“哦,华姑娘怎么看的?”
“师姐,当年不也盛传,银弹薛穿心和花蕊宫宫主之前也有一种很奇妙的关系吗?既然和薛穿心是一路,没准就是苏赵蕊。”
“既然华姑娘都这么说了——”胡铁花不大好意思地看着高亚男,面子有些挂不住。
“好了,我们也去风雅阁看看吧。”高亚男没多理会,径自走进去。
此刻风雅阁内,正茶香袅袅,主在上,客在下,茶壶在主人的身旁,用炭炉煨着。
主人家慕容贺一脸雍容平和的笑容道:“香帅可猜的出这茶是什么泉水泡制的?”
楚留香慢慢放下茶杯,悠然道:“若没猜错,该是昆仑山上的雪水融化而成的。”
慕容贺淡笑不语,忽而对外喝道:“何事?没见到我与香帅正在品茶么?”
一股强力借着声音的传播迎面而来,楚留香用右手拿起茶碗一合,力道尽消,缓而道:“庄主怎舍得浪费如此好茶?”
“我这里很多。香帅不弃就多喝几杯。”慕容贺不动声色。
“我已喝够,多了恐无福消受,就此告辞。”楚留香起身而立。
“老爷!小的并非有意打扰你们品茶,只是管家已经迎着花蕊宫宫主来贺喜了。”一名小厮进门道。
“花蕊宫,前几年江湖上的盛传的那个花蕊宫?她来干什么?”
“自然是给慕容老爷贺喜来了,还会有别的么?”白纱女子轻笑一声,人影已在跟前。
楚留香顿住了,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莫非——
他的目光紧紧盯在白纱女子唯一露出的部位——眼睛上。可是一盯上这双眼睛,便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那双眼里什么都没有,无边的空旷,无边的荒凉,这样的一双眼睛不应该会是心里想的那个女子所有的。
那个女子,心里想的是什么都会从眼里直直的反应出来,不用挖空心思去猜。可是,这样的人也很容易任性地被自己的眼睛和感官欺骗。
“香帅都喜欢这样看女人么?”白纱女子看着他,眼里依旧一片空灵。
楚留香差点呛了口茶,摸着鼻子说道:“不过是有些好奇姑娘的容颜。唐突佳人了。”
“佳人?!你并未见过我的面容,怎知我是容貌美丑?”白纱女子一字一顿。
楚留香可以感受到她语气里淡淡的不屑之意,莞尔道:“宫主真是健忘,三年前那一面,在下到现在还铭感于心。”
“香帅说笑了,我未过门的妻子何时与你见过,怎么连我都不知道?”薛穿心及时出现在白纱女子的面前,自然地握着她的手。
白纱女子点头笑道:“香帅红颜甚多,认错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楚留香没说话了,眼神落在那十指相扣的手上,带着一丝可能连他自己也未察觉到的惆怅。
“慕容庄主,看来与你饮茶,实耗体力,不知道可有厢房容我休息?”
“有有有,香帅还是喝完喜酒再走吧。”慕容贺道。
楚留香淡淡看了一眼白纱女子,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再度相逢
楚留香一个人走了出去,内心五味杂陈。
“老臭虫,好哇,你果然也在这里。”胡铁花的声音振聋发聩。楚留香无奈地笑笑:“你不也在这里。”
高亚男看着楚留香,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喊出声,她有些黯然地垂下眼帘,她毕竟也欺骗过他们,害过这些曾经甘苦与共肝胆相照的老朋友。
“不至于吧。高姑娘的这么快把老朋友都忘了。”楚留香温和地笑了笑,看着高亚男有些局促的神情。
“没,没有。楚,楚大哥。”高亚男结结巴巴地答道。
“楚大哥。”华真真轻轻地喊了一声,随即害羞地低下头去,柔声道:“近来可好?”
“一切安好。你呢?”
“我也很好。华山派也很好。”华真真笑了笑。
没有话了,四个人突然陷入一种很尴尬的沉默里。
薛穿心和白纱女子正好出来,旁若无人地执手从他们面前缓缓走过,颇有鸳鸯眷侣的味道。楚留香看得有一瞬失神。
“喂,老臭虫,那两人是什么关系啊?”胡铁花待人走远后,压低声问道。
“那白纱女子是花蕊宫宫主苏赵蕊,也是薛穿心的未婚妻。”楚留香道。
“哦。老臭虫,别人的老婆你不会也看上了吧?”胡铁花话语一出,高亚男就当场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华真真头垂得更低了,楚留香也被呛得说不出一个字。
“开个玩笑嘛,至于吗?”胡铁花疼得抽一口凉气。
“你没事喝你的酒去。”高亚男一推他的酒葫芦。
“哎哎哎,我葫芦碍着你了?”胡铁花宝贝地把葫芦捧在手心里,一手搭在楚留香的肩上,小声嘟囔:“这女人还真是无理取闹。”
楚留香和华真真恰巧听见了,都强忍下想要笑的冲动。
“楚大哥,他说什么呢?”高亚男觉得不对,指着胡铁花的鼻子问道。
“小胡说啊——”楚留香感觉到胡铁花狠狠拧了他一下,继续笑道:“他说,怎么江湖这个地方,还会有老虎出没呢?”
“老虎,就算有老虎也是在深山老林出没,哪里会在这慕——”高亚男突然明白过来。胡铁花只觉寒冬已至,在落荒而逃之前,狠狠地白了楚留香一眼。
“胡铁花,你给说清楚!”高亚男的声音渐远。
华真真看着高亚男远去的背影,颇为感慨,不觉幽幽脱口道:“师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有精神了。”
“出了什么事吗?”楚留香觉察到她的异样。
华真真摇头,答话滴水不漏:“师姐毕竟还是和你们那么多年的交情,自蝙蝠岛一别,已经三年,她自认罪孽深重,凡事亲力亲为,我已经很少见到她如此了。”
“真真,你也操劳不少。如今华山派如日中天,相比你姑母泉下有知,也会以你为傲。”楚留香轻轻说道。
“可是,也不得不割舍下许多不忍放弃的东西。”华真真怅然。
楚留香没有答话,他略略抬头,天边已出现玫瑰色的晚霞,凄艳动人。
“呵,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们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回忆,有过那么一段开心的时光,那完全就够了。而且我们现在也活得很快乐,不是吗?”华真真忽而莞尔道。
楚留香可以从她的眼中看到一种超出常人的聪慧机敏,他亦点头道:“不错。回忆已经足够。”
华真真顿了一下,释怀一笑道:“我先回房了。楚大哥自便吧。”
楚留香又在院子里驻足了片刻,直到晚霞完全被湮没在一片苍茫里,才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香帅回来得还真晚。”
“杜先生久候了。”楚留香拱手道。
“今日来了几个棘手的角色?”
“若我没猜错,这两拨人可能都会或多或少影响您的计划。”
“哪两拨?”
“花蕊宫和华山派。”
“花蕊宫?!”杜先生停住了合茶盖的动作:“怎么可能?花蕊宫几年前已经消失了。”
“苏赵蕊是薛穿心的未婚妻,今日风雅阁内,两人出双入对,看来不像假的。”楚留香盯着杜先生,问道:“难道你不清楚薛穿心?”
“我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几年前,苏赵蕊一直对薛穿心有情,这我是知道的,不过后来怎么了,谁也不知道。我也没有过多去查。薛穿心既然已经出面,无论真假,我们都要注意这个苏赵蕊。那么华山派不是单纯来贺喜的吗?怎么会也有妨碍我们的可能?”
“今日华山派掌门华姑娘好像有难言之隐,所以我不敢贸然大意。”
“哦?堂堂华山派掌门也被香帅看出来有难言之隐,看来香帅果然很了解女人。”杜先生面带微笑,低头轻吹茶水,面色突然严肃起来:“香帅,此计划绝计不可破坏。必要时,你必须动手。”
“华姑娘那里我还心里有数,应该不会干扰太大。但是苏赵蕊那里,我对她完全一无所知,而她仿佛对我已经了若指掌。”
“知己知彼,看来这人实难对付。”
“她若是真的苏赵蕊,那还好办。只是,我怕她是。”楚留香摸了摸鼻尖,没有说下去。因为杜先生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
“不可能是她。就她那样子,怎可能扮成苏赵蕊还不被人发现?”
“也不一定。三个月已经过去了。士别三日,就已可以刮目相看,更何况是三个月?如果真是她,又当如何?”
“必要时,也不得不用非常之法。”杜先生眸生寒光,转而又蒙上一层难以言说的氤氲之色,低声道:“我该走了,香帅多保重。”
“请。”楚留香看着杜先生朦胧的背影,喟然低叹:“你的确称得上是一个成功的女强人,但你也是一个失败的女人。”
月近圆满,盛事将至,慕容山庄却很安谧,安谧得让每一个早到贺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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