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伸展酸痛的身子真有说不出的舒服,因此醒来后还不想离开床铺,要趁星期天饱饱地睡个懒觉。
“小鹰!你还在睡?我们都要走了。”听见王辰盛在问。
“你们走吧?”
“大家都走了,你真的不去?”尚骁岗问。
“不去了!不去了!我浑身酸痛,爬不起来。”
“那我们走了,你好好睡吧。”
“走吧……”翻个身又睡着了。
等他睡够、睡饱,睡到肚子饿得让人醒过来时一想,糟糕!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敲打饭钟,梦见已经起床去打饭了,结果还是没有爬起来。星期天食堂只卖两顿饭,上午十点、下午五点,外面阳光强烈,肯定过了十点,没得饭吃了。
拉开门走出屋外,火红的太阳高挂头顶,看来已经是中午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多喝点水,坐着不动,坚持下去,等着吃晚饭吧。
山谷里静悄悄,整个连队就像没人一样,只有地缝里还在不断冒出热气,旱季里成天不见一滴雨,干燥的土地哪来那么多的水分?顺着芦苇丛看去,哎!他吃惊地看见河滩上还蹲着一个人,是班长阿旺!这么热的天,河边热浪蒸腾,全都是被晒得滚烫的卵石,他还嫌热度不够?草帽也不戴,跑到最热的地方去烤太阳,难到生活在西双版纳的乐趣就是礼拜天蹲在河边崇尚阳光?
这个黑大汉一动不动呆呆看着水流,任凭烈日把浑身晒得“冒烟”,过了好一阵子他终于起身走动了,谁知才走了几步,又蹲下去看着河水发呆。
这到底是在搞什么鬼?是不是遇上了不顺心的事?不顾身处劣境,只顾得无边无际的思考。龙小鹰悄悄走了过去,躲在阿旺背后伸头看去。水流不停在变幻,波纹闪闪发光,明亮阳光一直触摸到河底,清澈的水里静静躺着几块长着苔藓的卵石,在阳光照耀下发出五彩绚丽的斑斓。这有什么看头?既不是金子在闪光也没有鱼儿在上面游动,龙小鹰从脚下捡起一块卵石“扑通”一声丢进水里。
水花四溅,阿旺吃惊地扭头一看,是龙小鹰,小声说道,“啊——别捣乱!”
“哈哈哈!你在这发什么愣。有什么心事?能否说来听听。”龙小鹰笑了起来。
“没想心事,我在看河里。”
“水里有啥?”龙小鹰好奇地问。
“有蜜蜂。”
“水蜜蜂?没听说过有会潜水的蜜蜂。”
“不是潜水,是来抬水。”
“蜜蜂还会抬水?”
“天太热,蜜蜂就要来抬水喝。”
“这个知识在学校到没有学习过,蜜蜂在哪儿?”
“等一会,被你吓跑了。换个地方,看它们还来不来。”
龙小鹰只知道蜜蜂会采蜜,从未听说过蜜蜂会抬水,更没有想到天热蜜蜂也需要喝水,就饶有兴趣地留在河边等着看蜜蜂是如何喝水的?这个季节坐在河滩上跟蹲在火炉上差不多,伸手摸到的卵石都是些烫人的,上烤下蒸不一会儿额头就冒油了,身上的脂肪被蒸发了,肚子也就饿得咕咕直响。
听见他肚子直叫唤,阿旺擦了一把挂在眉毛上的汗水问,“肚子饿了吧?”
“就是,看来我也需要到河里去喝几口清亮的凉水。”
“没见你来打早饭啊?”
“嗯,睡着了。”
“劳动太重,不吃饭坚持不了,等会看我们能不能找到点吃的?”
“哎!上哪去找?”龙小鹰来兴趣了。
“嘘——小声。”阿旺指着水面说,“来了!还好没有被你吓跑。看好了,盯住这只蜜蜂。”顺着手指,龙小鹰果真看到有一只小蜜蜂在水面上下飞舞,不一会又飞走了。
“看见它飞到哪儿去了吗?”
“没看见,练眼力吗?”
“你再盯住下一只,看它飞到哪儿就告诉我。”
耐心等待,不一会,水面上又出现了一只小蜜蜂,在水面绕了一圈就飞走了。“它拿到水了。”阿旺仍不放过,一路目送着刚离开水面的小蜜蜂。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跟踪它,会有惊喜的发现。”阿旺回答。
听说会有惊喜的发现,龙小鹰不敢怠慢,紧盯着它。见它飞起后在河滩上绕了一个圈,然后直奔对面山坡而去,直到飞进森林,钻进一棵大树不见了,龙小鹰这才茅塞顿开,“飞到一棵树上不见了,树上有蜂窝吗?”
“对了!我正在寻找蜂窝,想搞点蜜吃。”
“哈哈!你真能干!这个鬼点子都想得出来。”龙小鹰夸赞道。
“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在家乡跟老人们学的。再看几只,要认准方位,免得等钻到树林里又失去目标。”
接连看几只,龙小鹰发现它们走的都是同一条路线,飞离河面后直奔对面山坡一棵高大的红椿树而去,“看准了,就在对面红椿树的那棵树杈上消失的。”
“好!带上工具,我们到山上去找它们。”
他俩马上返回宿舍,见阿旺拿了把大板斧还不够,又让他把砍刀、钐刀和锄头统统带上,龙小鹰吃惊地问,“砍树拿斧头就行了,干吗还带锄头?”
“这是我们农垦战士的‘武器’呀!出门最好全副武装,都带上。”
过了河,朝着红椿树的方向摸了上去,不一会就找到了蜜蜂消失的那棵红椿树。阿旺绕着树抬头细看,没发现有蜂窝的迹象,就对龙小鹰说,“不在树上,继续观察,看蜜蜂来到这儿后又飞到哪里去?”
躺在地上抬头望去,又看见有蜜蜂飞过这棵大树,他们一路跟着走,见蜜蜂钻进一篷草丛不见了,“等等。”阿旺示意龙小鹰蹲下。
连续看到几只蜜蜂都在草棵里消失,“就在那!” 阿旺兴奋地叫了起来,他俩跑上前去,果然,灌木遮蔽的草丛里有几只小蜜蜂还在警惕地盘旋。
“这些是卫兵,草丛里肯定有个洞。”
当阿旺用锄头把覆盖地表的杂草和落叶清除干净时,地面果真露出个小洞来,他随手抓起身边的枯枝落叶堆在洞口边,然后点燃火堆。见他忙着在地上抓柴草,龙小鹰找来片芭蕉叶帮他把烟扇进洞里。在洞口盘旋的蜜蜂见到烟火都被吓跑了,见洞口再没有蜜蜂出出进进,阿旺再拿出块事先准备好的破布点燃,把破布放在洞口不停地往里面吹烟,见蜜蜂都被熏昏了,这才拿起锄头挖下去,没几下就挖出一个洞。这是一个巨大的窟窿,蜂巢建在洞内,椭圆光滑的土壳上,一层一层雪白干净的蜂房就挂在洞壁上。
“这就是你说的咬人很历害的土蜂吗?”龙小鹰好奇地问。
“不是,遇上土蜂就不敢这么温柔地对待它们了,那家伙会叮死人的。”
“常会遇到吗?”
“别担心,我们劳动的工地一般遇不到。”
这种凶残的昆虫到底是什么样子?龙小鹰祈祷今后千万不要遇上。
阿旺用根小木棍把爬在蜂房上的蜜蜂轻轻拨开,撬下一饼洁白的蜂房递给龙小鹰,“把蜜吸掉,蜂窝不能吃,把蜡吐掉。”
龙小鹰一口咬上去,满口流蜜,肚里马上就温暖起来,他兴奋地说,“没想雨林中还隐藏着这么多有用的知识,能再教我几招吗?”
“别着急,时间还长着呢。”
下山路上,阿旺告诉他,“在这里,大多数鸟类都把光阴消磨在生长着各种浆果的树冠上,可以在空旷地上或树上布好陷阱用水果引诱它们;茶花鸡爱吃树上的小虫子,可用个钩钓它们;遇上大蟒蛇别惊慌,可用藤条套住;穿山甲披着一身厚鳞片,常爱夜里出来活动……”
打自以后,每逢星期天,阿旺就会带他到森林里去寻找吃的。白天,在竹林里寻找那些干枯离奇死亡的竹子,跟随地上的新鲜鼠粪找到专吃竹子的竹鼠洞,堵住洞口用烟熏、水灌、锄头挖,硬从盘根错接的竹根下把竹鼠挖出来;夜晚,他们会拿上火药枪,早早地潜伏在菜地或木薯地里,耐心等待贪吃的豪猪出现……跟着阿旺,龙小鹰学到不少雨林生存常识。他很崇拜阿旺,暗自庆幸下乡后能找到这么个好老师,与阿旺在一起让他感到很安全。
但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正是这个有着丰富雨林生存经验的阿旺,差点给他带了来死亡!
18 死神再来(1)
经过近一个月的奋战,砍坝已接近山顶。
站在山头上视野开阔了许多,天空湛蓝,白云环绕,远方山头郁郁葱葱,看得见其它连队成片的橡胶林,同学们都很兴奋,希望能为祖国作更大贡献,将咱们的橡胶林地与它们的连成一片,大家更努力地工作着。
阿旺带着王辰盛在砍一棵擎天大树,这是一棵足以号称森林之王的“四薮木”,树皮灰白粗糙,高达四十多米,庞大的树冠明显突出于层林之上。“四薮木”不与雨林巨人“望天树”争高比直,为了昂起庞大高贵的“王冠”,就将树干下部变得很粗壮,还伸展出许多像翅膀一样的板根牢牢抓紧地皮,这些巨大的板状根系高高立起,在树干周围形成了几道难以攀越的“围墙”,凭这副惊人模样就能知道,它一定会将根系扎得很深很深,以便最大限度地吸收养料好与狂风和周围植物进行生死较量。
为砍倒这棵树,阿旺特意借来连队最大的板斧,先在离地两三米的“围墙”上砍出几个口子,然后在这些口子上倾斜架了几棵小树,再站在架空的小树上,这样才能避开宽大的板根砍到它的“细腰”。即便避开了最宽大的板根,也难以砍到树干的中间部位,还得两个人站在树干两边,各自开出个六、七十公分高的口子,再把头连同身子都伸进去才能砍到树干中部。砍到树心关键部位就要小心了,如果再闷着头一味砍下去,大树倒伏时就来不及逃跑,不被夹住脑袋也会被大树掀翻在地,或被藤条拖走,总之,要及时转移到树干背后,站在一个不受藤条牵累的安全地方才行。
龙小鹰忍住肚子疼痛已经有好一阵子了,他不敢逞强,拿把砍刀在一旁砍小树,一边砍,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山脚下的茅厕。水土不服使他这几天在闹肚子,茅厕成了他每天上山后最期待的地方,一到山上就巴望着下班,以便尽快去方便。
肚子痛还被蚊子咬,也不知是谁下口这么狠?一咬身上就起一个红疙瘩,抓两下就发红、发炎,甚至流出脓水。啪!龙小鹰狠狠打掉一只站在手臂上吸血的花蚊子,“可恶的小毒物!也不看看这是白天还是黑夜,逮着人就乱咬,我贫血,它们还成群地围着吸我的血,咬得我浑身都是疙瘩。”
阴暗的林子里到处都飞着一些爱吸血的小虫,最多的就是嘴上长有毒针的花蚊子,尚骁岗也停下手中的活计忙着逮蚊虫,“我这儿也有一只死蚊子,飞来飞去围着耳朵嗡嗡叫,要逮住它,被咬一口不只是红疙瘩问题,严重的还会传染森林脑炎,那就没得治了。”
“还有这些成团成片围着眼睛转的小蜢虫,拼命要从眼睛里钻,眨个眼就夹死两只,搞得我都看不清该砍哪儿了?”王辰盛用手猛拍眼前飞舞的小虫。
看到王辰盛手持利斧,站在高高搭起的架子上摇来晃去,阿旺及时警告他,“当心!砍树时要专心,脚下就是很陡的山坡,不能麻痹大意,搞不好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