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光着脚丫子,赤着胳膊的,就像我们班长,哈哈!”李银珍笑着说。
“先别笑,很快你们就和我一样惨了。看见周围这些大山了吗?这儿环境很艰苦,不像接知青的人鼓吹的那么好。首先是气温太高劳动强度大,其次是饭吃不饱要克服想家念头,你们需要鼓起十二万分勇气,才能在这儿过好每一天。”龙小鹰告诉他们。
“这些大山在上海是看不到的,听说山上还有许多小蛇,在阿拉上海也是很稀奇的,能抓到吗?”刘东海问。
“见到蛇最好躲远点,咬你一口就没命了。”
“班长!昨晚我听连长介绍,说你这个人挺实在的,能分到你这个班我很高兴,今后要好好向你学习。”李银珍说。
“也没什么,来到这里就是要不怕吃苦,看!就像我一样,穿个破背心,打着赤脚,裤腿挽到膝盖上,要发扬老一辈的南泥湾精神。”
看着龙小鹰满是补丁的裤子,朱丹萍好奇地问,“班长,你就不能穿好一点?”
“见你们大包小包的里面不知装了啥?我是个穷人,只有一个小箱子,里面只有一套没补过巴的衣服,那是要留着星期天穿的。干劳动把带来的衣服都穿坏了,又没有布票,要等探亲时回昆明再去想办法了。”龙小鹰边回答边想,在上海知青眼里,他会不会就是当年木波那个只穿条花短裤的形象?
“阿拉上海有‘的确良’衬衣,很结实的,你看!就是我穿的这种,永远也穿不坏,等轮到我探亲时就帮你买一件。”朱丹萍对他说。
“好呀!真的很漂亮,但等到你探亲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了,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叫家里寄来?”
“偶特侬港(我和你讲),要半张工业券的,要让家里先留着,有了就帮侬买,好勿啦(好不好)?”
“夏丫侬(谢谢你)!我的上海话很别口。”
“哈哈哈!”
上海知青的到来,又为边疆枯燥生活注入了新的活力。
大家正聊得起劲,遇到下班回来的北京知青,他们是从团部来的伐木班,暂住在连队伐木,见到龙小鹰就上前打招呼,“小鹰!昨晚好热闹呀,来上海知青啦?”
“嗯,就是他们,我正带着熟悉环境呢。”
一个北京知青笑着对刘东海说,“哈哈!上当了吧?这儿的生活可比不了大上海,够你们受的。”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刘东海好奇地问。
“从景洪来的。”北京知青逗乐地回答。
“景洪?有没有见过火车?”
“咦!这家伙很二。”北京知青用手比了个圆圈问道,“火车?是不是四个胶皮轮子的那种?”
“港度!火车轮子是用铁做的,阿拉从上海来足足做了三天三夜的火车。”
“哈哈哈!”北京知青都笑了起来。
“行啦!别捉弄人。”龙小鹰转身对刘东海说,“你别傻了!他们是北京知青,到这儿来也要乘火车。”
“伊港伊戆一刚。”朱丹萍和李银珍在一旁议论。
“一杆一杆又一杆,你们在说什么?红旗吗?”龙小鹰好奇地问。
“港白侬听(讲给你听),阿拉在说,侬竟然说伊(他)傻,侬晓得了伐 (你知道了吗)?”朱丹萍用生硬的普通话回答。
“阿拉晓得了。‘傻瓜’上海话怎么港(讲)?”
“港度——”李银珍和朱丹萍异口同声地对着他叫了起来。
“港度?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小港度呀!你们别对着我叫,虽然我衣服破了一点,但还不至于是港度吧?”
“哈哈哈!”
结果,真正的大港度还在后头呢。
几天后,我国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叫做“东方红一号卫星”,听说这颗卫星能在在太空中播放《东方红》乐曲,真让大家自豪不以。更让人激动的是有报道称,黄昏前,仅凭肉眼就可以见到这颗卫星,如果在明亮的天空中看到一个银色亮点在移动,那就是东方红卫星!
这个季节,太阳落山后西双版纳的天空一片湛蓝,天上没有一片白云,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脱年青人这双尖锐的眼睛。每天吃过晚饭,看卫星就成了大家的一项娱乐活动,知青们抬起头,全神贯注满天空寻找卫星。
龙小鹰拿出他准备当空军的视力,仔细搜寻太空中每一个角落,无奈脖子都仰酸了,一直都没能看到卫星路过。他想,也许是人在山谷如同“井底之蛙”,能见到的天空太小而看不见吧?又或许是设计者也懒得让卫星来光顾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吧?
一天黄昏,大家正在寻找卫星,哨音突然响了起来。“紧急集合!”指导员站在宿舍门口叫道,“大家都到我这儿来集合,我有卫星的最新消息!”
听说有卫星的消息,大家都马上围了过去。严国定告诉大家,“接到上级紧急通知,东方红一号卫星正在返回地球的路上,就要掉下来了!这颗卫星重量是173公斤,外形是直径1米的球面体,由于不知道卫星降落地点,营部要求各连队安排人员在制高点通宵观察卫星。今晚先从一班开始,每个班负责一个晚上,各班长要做好夜班交接工作。值班人员要将眼睛放亮一点,发现卫星及时报告,决不能让它落到帝国主义的手里。”
散会后,龙小鹰马上招集全班人员开会,紧急商量值班事项。同志们一致认为观察地点选在宿舍后面的山顶上最为适宜,那儿是二荒地,视野开阔,离连队最近,发现卫星掉下来才好及时通知大家。但半夜上山会不会遇上危险?比如说遇上一两个躲在草丛里的敌特,或者野兽什么的,到时候是没有人帮忙的。这么一说,吓得女知青们都不敢上山了,但人手不够,最后决定男女搭配两人一班,一个小时一换,从晚上十点一直排到凌晨六点吹起床哨。算来算去人手还是不够,凌晨值夜班是最艰苦的,这段时间大家睡得很香,不容易叫醒,龙小鹰决定就由他和夏莲来负责,连值两个钟头一直到大家起床。
政治学习一结束,龙小鹰就爬上床去,要保证有充足的睡眠,值夜班时才不会打瞌睡。正在熟睡中,感到有人轻轻摇他,是上一班的人来叫他接班了。
龙小鹰翻身爬起,接过闹钟,拿起钐刀轻手轻脚走出屋外。来到夏莲的门口轻轻拍了两下门,马上就听见里面有起床的声音,见夏莲出来的速度快得惊人,龙小鹰问,“怎么这么快?”
“知道要值夜班心里紧张,怕睡过头晚上常会醒来,你起床时我就听见了。”
屋外漆黑一团,月亮从白天一直出到上半夜,现在已下山回家休息去了。带来的手电早就没有了电池,他们只好借着暗淡的星光摸索着前进。
龙小鹰在前面开路,拨开杂草,绕过挡路的树桩爬向山顶。来到视野开阔的山顶,在一棵倒伏的枯树上坐下来,抬头才发现天这么大,不容易看过来,只好背对背坐着,一人负责半边天。生怕卫星落下来的那一瞬间没被看见,他们都不说话,一直仰头认真观察各自所负责的那片星空。
忽明忽暗的星星在蓝色夜空中闪动,忽上忽下的流萤在幽暗山谷间飘移,上看下看看了好半天,龙小鹰的眼睛开始发花了,他问夏莲,“这么多的星星,颗颗都银光闪闪,哪一颗才是卫星呀?”
“会动的那颗。”
“我看它们全都会动,有的都落到树下去了。”
“别胡闹!是不是来了,天边有东西在动。”夏莲聚精会神盯住前方。
“在哪儿?”龙小鹰赶紧扭头去看。
“靠近对面山头的地方。”
的确看见一道银光落了下来,不过应该是从眼前飞过的萤火虫,他对夏莲说,“你眼睛花了吧?我看是空中的流荧。”
直到看得脖子发僵,卫星还是没有落下来,到是空中飘荡起细毛毛的雾露,山里的寒气降下来把他俩冻得清鼻流淌。看见夏莲穿件单薄的衬衣被冻得直打哆嗦,龙小鹰赶快把身上的单衣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关心地问,“冷了吧?穿上。”
见龙小鹰只穿件背心,夏莲抖着腮巴回答道,“我不冷,你快穿上,别冻病了。”
“还说不冷,声音都是抖的。我要活动活动练拳了,穿着衣服不方便。”
龙小鹰把外衣披在她身上,围着树干跑动起来。
“你跑吧,我坚守岗位,不能错过卫星。”
找到块空地,龙小鹰在山坡上练起韩红伟传授给他的青龙拳,一直练到满身大汗才回到夏莲身边。
“你这么自我折腾,累得半死,等会还干得动劳动吗?”夏莲担心地问。
“干得动,我只是把身上练热了,没费多大劲。脚都坐麻了,换你起来活动一下好吗?”
“我不会活动。如果卫星正好朝我们落下来怎么办?”夏莲问。
“好办!山脚下有前几天挖的防空洞,我们跑到洞里躲起来。”
“但我们不能只顾自己,要先通知大家。”
“卫星上带有降落伞吗?没有的话那东西落得很快,我们谁也跑不掉。”
……
“还不赶快看卫星!刚才只顾得说话,放松了警惕,卫星到底掉下来没有啊?如果掉下来没被看见,我们就失职了”夏莲着急起来。
“反正没掉到我们头上,掉下来也掉到缅甸去了。”
山脚下响起了哨音,听见值班员在叫,“起床了!起床了!”
夏莲看了一眼闹钟叫了起来,“啊——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
“胜利完成任务,快下山穿衣服去。”
他们快步向山下走去。
几天后,龙小鹰想起了卫星的事,他跑去问严国定,“指导员!卫星落到哪儿去了?”
“听说是落到太平洋。”
卫星落地了,大家也就渐渐忘记了那颗曾经让人激动过的东方红一号卫星。一天黄昏,龙小鹰正蹲在门前吃晚饭,朱丹萍走过来对他说,“班长!侬港特勒要死(你笨得要死)!”
“我港?那里港?”龙小鹰不解地问。
“让阿拉半夜三更到山上去看卫星掉下来。”
“这有什么嘛?大家不都去了。”龙小鹰不以为然地说。
“吾真勿晓得港啥好(我不知道该怎样说)?今天收到家里的来信才知道,卫星根本就掉不下来!”
“真的?信里还说了些什么?”
“家里说,卫星电池耗尽后停止播放东方红乐曲,但只是结束了它的工作寿命,卫星的轨道寿命并没有结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它才会在太空中消亡?”
“啊——”
龙小鹰大吃一惊,差点没被喉咙里的饭给噎住,卫星掉不下来?真掉下来又如何?天底下还有半夜三更跑到山顶上等卫星掉在头上的蠢人!
44 缺少文化的日子里
天快黑了,李银珍抬着脸盆到河边打水,刚来到芦苇滩,一阵悠扬舒情的歌声从河岸飘来,“亲爱的我想随你一同去远航,像一只鸽子在海上自由飞翔……”
还不错!歌声优美动听,是谁唱得这么好听?她蹑手蹑脚走了过去,躲在芦苇后面一看,是龙小鹰!他正站在河里洗衣服,如果是别人在唱她还无所谓,但他是个先进人物呀!不该唱这种歌。一时间,龙小鹰的光辉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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